【有些東西,得到了,未必是真的得到。】


    信送的很順利,回來的時候又順道去看了看那倆回來的孩子,二娃和老三。


    兩人身子虧損的厲害,加上驚嚇,回來的時候看著很嚴重,但實際上隻是有些擦傷,慢慢調理休養一下便無大礙。


    兩家挨得不算遠,都在後街隻隔了條胡同,給兩個孩子診治完後,重新修改了一下藥方,才在兩家千恩萬謝中離去。


    回到家時,又去看了一下藍玉的情況,他還在半昏迷狀態,醒的時候很少,醒來後也是喝完參粥便又繼續沉沉睡去。


    李明修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但從他的身體狀態及脈象上來分析,估計之前也是全憑著一股毅力強撐著,現在放鬆下來到成了一個瘦骨嶙峋的空架子。


    估計要恢複到正常的樣子,少說也得半年以後了。


    鬆開他的手,蓋好被子後,李明修起身在屋裏尋找著,一回頭看到窗台邊的一個空藥瓶裏,冒出了細細的煙,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味。


    隨手拿起來一看卻笑了,這裏麵的一團黑乎乎的估計又是那小丫頭的傑作了,隻是這製作水平實在堪憂。


    他們丹山之前也製作過熏香,其中以“烏沉”最為有名,他自己對這些不怎麽感興趣,這些年也無閑暇之心,沒想到他這個小丫頭倒是一聲不吭的自己研究上了。


    隻是這什麽形狀都沒有,黑不黑、灰不灰的粗粗的一根是怎麽回事?


    進屋的言芷見他拿著自己點燃的熏香在笑,羞惱的一把拿過來放在桌上說道:“我自己照著書上做的,不就醜點嘛,文惠姐姐都沒笑話我。”


    “你還送人了啊?”李明修笑道。


    “對啊,姐姐說現在那邊人比較多,所以想找點熏香用,一來可以縈繞出一種詩書的氣氛,愉悅身心,而來也可以去一下那些男人身上的濁氣。她從家裏出來沒帶,又不想麻煩賀爺爺,所以就問問我們家藥鋪有沒有,我說爹爹你從來不做這些,所以就自己隨便找了本製作香料的書,照著書上的方子,試著做了兩種給她。”


    本來李言芷也隻是想試試,沒想到,試了幾次還真做出來了,就是樣子難看了點。


    李明修閉目聞了聞:“這個是、白芷?”


    “嗯,哎呀爹你就別笑我了,我本來想做成家裏常用的那種香來,但是要不一弄就斷了,斷不了的又點不著,試了半天總也弄不成形,就做成一大根了。”


    “我沒笑話你,我是想說我女兒厲害呢,都沒有人教就能自己做熏香了!”


    “那是,雖然不好看,但是味道還是不錯的,對吧?……”


    “嗯,我哪裏有本你爺爺留下的手記,一會兒拿給你看看,他做的熏香可是千金難求的。”


    “真的,太好了。”李言芷高興地跳起來摟著李明修的脖子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正好被過來的江氏看到,笑道:“多大的丫頭了,還會撒嬌,等以後再添了弟弟,你讓姨娘疼誰的是啊?”


    “當然疼我啊……”


    藍玉醒來時,鼻間是悠悠的清香,耳邊是一家人的歡聲笑語,要不是右臂上的疼痛如此真實的提醒著他,他都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從西院出來,李明修便叫著言芷來到他的書房,從自己書桌下麵的一個小櫃子裏抽出一本薄薄的筆記遞給她:“呐,這是你爺爺的東西,放在我這裏也沒什麽用,你喜歡就拿去看吧。”


    “爺爺的?”言芷小心翼翼的接過來,她的記憶中家裏還真沒有什麽東西能冠以“爺爺”的。隨手打開一看,筆跡還算周正,但也說不上多好,起碼比爹爹的就不如,第一頁就先寫了熏香的分類:


    熏香根據外形特征可分為原態香材、線香、盤香、塔香、香丸、香粉、香篆、香膏、塗香、香湯、香囊、香枕等。


    原態香材香料經過清洗、幹燥、分割等簡單的加工製作而成。原態香材能保留香料的部分原始外觀特征,如檀香木片、沉香木塊等。


    線香也是常見的直線形的熏香,還可細分為豎直燃燒的“立香”,橫倒燃燒的“臥香”,帶竹木芯的“竹簽香”等等。


    盤香又稱“環香”,螺旋形盤繞的熏香,可掛起,或用支架托起熏燒,有些小型的盤香也可以直接平放在香爐裏使用。


    塔香又稱“香塔”,圓錐形的香,可放在香爐中直接熏燒。香丸豆粒大小的丸狀的香。


    香粉又稱“末香”,為粉末狀的香。


    香篆又稱“香篆”、“印香”、“百刻香”,用模具將香粉壓製成特定的(“連筆”的)圖案或文字,點燃之後可順序燃盡。


    膏香又稱“香膏”,研磨成膏狀的香。


    塗香又稱“塗敷香”,塗在身上或衣服上的香粉、香膏等。


    香湯又稱“香水”,以香料浸泡或煎煮的水。


    香囊又稱“香包”,裝填香料的絲袋,有絲線可掛於頸下的稱為“佩香”。


    香枕裝填香料的枕頭,可安神養生……


    李言芷看了這長長一大篇分類,頭有點大,不過也明白為什麽爹爹會笑了,算了,留著以後慢慢研究,她就不信做不出一種像樣得來。


    “大管事,大管事——”玉虎一手拎著衣擺慌慌張張的跑進二門,門檻處差點栽了跟頭也不在乎,一路喊著闖進了中堂。


    被稱作大管事的南蒼正在與兩個客人說話,被玉虎孟浪的打斷,麵帶慍色的喝到:“放肆!你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了,怎麽如此不懂規矩。”


    玉虎也不管他臉色多難看,直接越過兩名客人來到他身前,把一封信遞給他,喘著大氣興奮的說道:“來、來信了。”


    “天大的事也要給我穩住,還不給兩位客人道歉,”南蒼說著,打開手中的信,卻是駭得從椅子上騰地就站了起來,說話的聲都有些抖了,“哪、哪來的?”


    “一個不認識的人送到我店鋪裏的,我找人查了一下,是那個地方人。”說著跟南蒼使了個眼色,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我覺得可靠。”


    南蒼想了想,收好信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在才想起回身跟客人匆忙道歉,說了句讓玉虎招待著,轉眼便消失在二門外。


    玉虎撓了撓腦袋,笑嘻嘻的看著一向跟眾人板臉的南蒼,竟然也有如此失態的時候,不信在心裏偷樂。回身招呼的正麵麵相覷的兩位中年客人,“王掌櫃、劉掌櫃,實在抱歉,我們大管事應該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我吩咐一下廚房,中午兩位在這用個便飯,我們順便商量一下合作的細節,等下午南管事回來,我們在簽文書便可,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早就知道陳掌櫃少年英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隻是不知我們合夥的事,您能做的了主嗎?”這隆盛是十年前才出道做生意的,沒想到三年前竟然聯手了大雍首富陳滄州,一舉把生意做到今天的樣子。


    王掌櫃打量著這陳玉虎,二十出頭的年紀,端端正正的四方臉,倒算是個見過世麵的樣子。


    不過這麽歲數能在隆盛做到掌櫃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但他們今天來商量的畢竟不是小事,由不得他們不多句話。


    陳玉虎微微一笑,來到兩人身邊坐下,“實不相瞞,我們隆盛的招牌雖然隻有十幾年,但能做到眼下涉及大江南北的茶馬糧道,能耐兩位也是知道的。我從七歲開始跟著我們東家,半年前升為大掌櫃,掌管塗克圖、恰裏木兩處的馬匹生意,兩位說,我說了算不算?”


    聽到他成了大掌櫃,劉、王二人慌忙起身招呼,“失敬失敬,還望陳大掌櫃不要怪罪……”


    陳玉虎起身相扶,“隆盛做事原本也不是圖名,我這點事隻有上麵和幾個櫃上知道,今天跟你們說,也是為了讓你們放心,二位掌櫃不用見外。”


    塗克圖和恰裏木是大雍最大的兩處馬匹交易市場,從邊外的狄族、夷族等遊牧民族跟中原進行的交易,大都在這兩處進行。這個隻有十幾歲的隆盛,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能掌握著兩處的馬匹生意,看來他們的東家也是個手段通天的人物。


    再說拿到信的南蒼,也顧上不換衣服,從馬房裏牽了匹馬出來,便往北一路疾馳。


    “終於有消息了,主子讓他們找了這麽久的人,終於有消息了,玉虎不知道個中詳情,他卻清楚這一陣子他們出動了多少人手,知道他們暗地裏搜尋了豐縣周圍的每一個角落。忙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愣是沒有半點收獲,要不是主子堅信他還活著,現在這家夥都該上五七墳了。”


    在豐縣跟皓京之間有一處不大的州縣通州,城中一家店鋪後麵,銀麵拿著手中的信站在窗前,半天沒有說話。


    連君回身問道:“信是誰送來的,可靠嗎?”


    南蒼詳細的說著了一下,自己和陳玉虎的分析,“回大當家的,我們也是調查之後才送過來的。信到我手上時,玉虎已經派人跟著那個送信的人一直回到了茗泉鎮的一家綢緞鋪,在此之前,我們就對鎮上的每一戶人家都做了調查,他說的那戶人家姓李,從幾十年前就開始開了個鋪麵做綢緞生意,這點沒有問題。據他說,他是替鎮上的李大夫送的信,所以我覺得可靠。”


    “李大夫,李明修?”


    銀麵轉過身來,把信上仔細看了一遍,紙是開藥方常用的豎格毛邊黃紋紙,隱隱的還有股草藥的味道,字寫的端正挺拔,筆鋒平和,“看來這個李大夫是個聰明人,故意給我們留個提示,連君—”


    “在。”


    “這邊的事情交給你,我去看看。”平淡的語氣中,銀麵將那封信放進了一邊的炭盆裏,轉眼化為灰燼。


    “是。”


    “南蒼,那邊現在怎麽樣了?”


    “回主上,目前看一切正常,賀老的那六個學生,單從官府提供的官憑來看都沒有什麽問題,不過那個叫古逍遙的比較奇怪,根據調查他跟一個叫古大書的近期一直在大雍各地說書賣藝為生,說的內容因涉及到宮中機密,還被官差抓過。


    這次用的官憑是南州贛縣榆林鎮古家長房二少爺,因為覺得有些蹊蹺,我派人在當地查問過,情況也確實屬實。


    這個古家雖然不是三宗那個本家,但也算是旁支,在當地算是一個望族,聽說這個二少爺行事奇特,高興了在大街上撒銀子玩,不開心會拖著家人各種折騰,那個叫古大書的就跟著他當過乞丐、做過小二,還當過綁匪。


    還有一點奇怪的是,不管他怎麽折騰,他們家人好像壓根就沒人敢管他,隻有他娘說的話,他還能聽幾句。


    我們在調查他娘時發現,整個鎮子上就沒有一個人見過他娘什麽樣,也不知道他娘娘家是哪兒,好像這個人從來就沒出過古家的大門。


    另外,跟我們一起調查的人好像還不止梅妃一處,不過大家都沒有任何動靜。”


    銀麵點了點頭,隨後敲著桌子上的棋子,“事情先這樣吧,把你的人都收回來,該做什麽做什麽。”


    “是。”


    “辛苦了,今年除夕,你早點回去準備一下,大家都忙了一年,你替我給大家分個大點的紅包。”說著麵具後麵的嘴角微微一翹,拍了拍南蒼的肩頭。


    “好來,主子放心,我一定把你的心意跟兄弟們轉達。那陳老那邊今年我們怎麽安排?”


    銀麵想了想,從身後取出一個狹長的木匣放在桌上說道:“按照往年的慣例,再加上這個,送的時候找個穩妥的人,裏麵是兩方名硯和一副林溪的畫。”


    “好,今年還是我親自帶人過去,您就放心吧。”開玩笑,他們的準備的那一堆賀禮都沒有這一幅字畫貴重,何況還有兩方硯台,這幾樣東西恐怕他這輩子賺的銀子都不夠買一樣的,他敢不親自去?!


    看著離去的南蒼,連君來到案前添了茶遞給銀麵,“五十二天過去了,藍玉還不能提筆寫字,看來傷的很嚴重,我們要不要想辦法把他接回來?”


    “你們在那兒下了那麽大工夫,張相更是替著我們挨家挨戶的搜查,都沒有一點消息,說明他們現在很安全,我們還是先不要妄動,免得節外生枝。放心,他也是我的兄弟,我親自去查探,保證還你一個完好的藍玉。”


    “連君不敢。”


    “聽說他們要立太子了,你囑咐大家,不準采取任何行動。”說到後麵,語氣帶了幾分寒意。


    “是,可是真讓他們得……”


    銀麵一抬手,“放心,她們要,就先讓他們拿著,有些東西我們現在拿來也沒用。”


    連君點了點頭,一直以來他都不明白,為什麽唾手可得的東西他不拿,非要費盡周折的跟著大家找那個都不知道死活的四皇子呢?好在是終於找到了,可是眼下又實在猜不到他到底有何打算。


    不像連如他們跟他那麽隨意,銀麵雖然一直說他們是兄弟,但他懂得這其中的分寸,所以,他一直隻是自己的主子,生死相隨的主子,所以盡管自己心裏一直疑惑,但始終沒有問出口。


    “去看完連玉之後我就要回皓京了,那邊的事情最近應該脫不開身,這裏你盯著點。”


    “好。”


    見他還有話說,銀麵停下看著他,“怎麽了?”


    連君猶豫再三才艱難的啟齒說道:“屬下隻是覺得這些年你也過得很累,在兩個身份間來回奔波……”


    “嗬嗬,”明白她意思的銀麵一笑,抬手饃了一下臉上的麵具,“放心,我沒事,很多時候這樣反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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