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緣定。】


    原來是李言芷惦記著文惠元宵節無聊,所以都沒去看鎮上的花燈,早早讓江守均和他一起來到賀老這兒,守均自然是不肯進去,自己站在門口。


    其實言芷覺得挺奇怪的,鎮子上很多人都在傳言,說賀老的小院有多難進,有幾個想偷偷溜進來的人,都被人扔了出去,關鍵是被扔出去的人連自己怎麽出來的都不知道。


    還有些人胡說八道的說這裏有鬼打牆,肯定是賀老這輩子做了很多善事,有些人死了以後變成鬼也要護著這裏,你看著那個院子就在你眼前,可是根本就進不去。


    言芷聽了隻覺得好笑,什麽武林高手、什麽鬼打牆,怎麽自己就從來沒碰到過?


    想著,來到院裏,看到原本寂靜的院子也掛了一溜燈籠,幾個人圍在下麵說說笑笑的正在猜燈謎,看樣子花燈都是他們自己做的。


    聽到她過來,幾人各自見麵之後,言芷便帶著文惠一起來到她廂房和廚房之間一個稍顯僻靜的地方。


    文惠借著月光和不遠處的燈光看著她,掩唇微微一笑:“到底是什麽好東西,這麽神神秘秘的?快點給我看看吧。”


    卻見言芷有些扭捏的拿出一直背在身後的手,“我也不知道姐姐稀罕不,隻是玩的時候想起你,便想拿來給你看看。”說著攤開手卻是一小把滴滴金。


    滴滴金是給小女孩玩的煙花,嗯,姑且算是煙花吧。


    就是用紙包了一點點火藥,卷成香火粗細的煙花。


    一頭可以貼在牆上,放著玩的,煙火不大,沒有什麽危害,也不刺激,所以小子們沒有玩的,隻有嬌嬌弱弱的小丫頭才拿來開心。


    言芷一時興起拿來,此時忽然想起她一個千金大小姐,什麽煙火沒見過,又有些猶豫,誰知賀文惠竟然真的沒見過!


    確定她臉上寫滿的不認識是真的,言芷才拿起來跟她說著怎麽玩,然後點了一根香,姐倆一人一小把就在這廂房後麵燃放起來。


    那幾個青年聽到這邊的笑聲,轉頭一看兩個小丫頭正玩的開心,也都紛紛棄了燈籠過來討要。


    言芷原本就帶的不多,他們一過來都不太夠分的,正尷尬時,門口傳來一聲:“我這兒還有。”


    抬頭一看卻是師兄,正要過去拿,賀老在一邊笑眯眯的說道:“既然來了,何必站在門口,過來一起熱鬧熱鬧。”


    江守均見大家都點頭邀請他,也就不再推拒,告了聲叨擾邁進了這一方院落中,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便把手中的一捆滴滴金遞給離他最近的王英,然後退後一步,安安靜靜的站在言芷旁邊看著大家玩耍。


    那一捆是他給小丫頭備下的,過來時見她就帶了一點,根本不夠兩人放多少的,怕她們玩得不盡興,暗中又準備了一些帶過來,沒想到這些公子哥們也來湊熱鬧,倒真用上了。


    有了新的貨源,大家每人都分了不少,連賀老、賀平也跟著加入進來,大家手持這迷你煙火,你晃了我一下,我熏了你眼睛,歡笑不斷。


    天上是這一年的第一輪圓月,屋簷上是他們自己做的紅紅的燈籠,院中是煙花、歡笑,可能是今夜的月色太美,連一向木訥的穆弘和剛過來的江守均也跟著歡快了不少。


    守均見大家都在興頭上,就順口說道:“鎮子上的花燈節現在正好熱鬧,大家何不一起去那邊逛逛?”


    話音剛落,卻見大家一愣,都沒說話。


    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隻好看看李言芷,卻見這個自稱跟這些人十分熟悉的丫頭,也默默地搖了搖頭。


    他們都不知道賀老定下的規矩,自然也不知道這些人從踏入賀老的這一方小院開始,一年之內是不能出去的,一年之後要離開,也必須跟賀老事先告假。


    而現在,他們才來了兩個月。


    賀老見狀,起身笑道:“既然守均說了,我們這些初來乍到的人,就一起去看看。”


    話音未落,大家就開始歡呼,賀老擺手又說道:“出去行,話說在前頭,大家必須一起行動,現在這鎮子不比從前。”


    除了言芷和守均,其餘人聽了,都點了點頭。


    李言芷還好,本來就神經大條,不明白的轉頭也就忘了。守均卻在想賀老的話,一時神色微微收斂。


    李言芷見大家準備動身出去,忙提醒道麵具準備了沒有,古逍遙把臉湊到李言芷麵前笑道:“小爺我長得如此風流瀟灑,帶那個東西豈不是傷了姑娘們的心?”


    “過來。”守均見狀把言芷拉到一邊。


    陶謙過來拉了古逍遙一把,“那些東西街上都有賣的,一會兒我們去了再買就是。走吧,這裏可能我比你們都熟,我帶路。”


    賀老在後麵跟周衡玉吩咐道:“衡玉,今晚上你負責,子時之前回來。”


    周衡玉躬身應道:“是,請賀老放心,衡玉定在子時前帶大家平安歸來。”


    “嗯,去吧。”


    “賀老,您不去嗎?”王英和其他幾人疑惑的看著他。卻見賀老笑著擺了擺手,“我這把老骨頭擠不動了,你們去吧。我跟著你們玩得也不能盡興。”


    “那倒是!”古逍遙順嘴說道,被周衡玉撞了一胳膊。


    賀老笑著擺手讓大家離去。


    李言芷見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小院,轉眼就要剩下他自己,一時心酸,把自己一早準備好的麵具拿出來上前遞給他,“爺爺,這是我自己做的,送給你。”


    賀老接過來一看,卻是一個京戲臉譜,藍底勾彩,精靈的扮相,一看做的十分用心。“這小模樣倒是像你,沒事,都去吧,不用擔心我,我這把年紀了,什麽熱鬧沒見過,現在老了,不愛鬧騰,你們去吧。”說著拍了拍她的肩,讓她離去。


    看著她臨走前眼神中的那一抹不忍,賀老坐在廊簷下的台階上說道:“一群孩子裏麵,屬這小丫頭心思細膩,這一點連惠兒都不如。”


    “心思過細有時未必是好事,以後遇上點事,更容易走不出來。”說話的卻是一直站在那裏的賀平。


    此時的他也許是憑自己的閱曆說的,也許從道理上隨口而言,卻不會想到幾年後,這個在他們眼裏善良的小丫頭真會走入人生的死角,差點就出不來。


    鎮子上的花燈節原本規模不大,隻是各家各戶的屋簷下都懸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然後在兩條主要的街道上是附近的生意人擺的各種攤位。


    今天因為縣學的事情,鎮上的裏正、包括縣令都格外叮囑了這邊的大大小小的商人,務必讓今年的花燈節辦的更加精彩。


    所以,呈現在言芷一行人眼前的這一幕就是三裏長街,人山人海……


    “哇!好多花燈啊師兄,”戴了一隻兔子麵具言芷看著遠超自己想象的街道,禁不住的讚道,“原以為一條街道上掛幾盞燈,有幾個買小吃的攤位,沒想到還這麽熱鬧,你看那裏好多人,我們去看看!”


    說著小丫頭一手拉著賀文惠,一手拉著江守均就往一處人群聚集的地方擠。


    一個戴夜叉麵具的人看著他們,帶了幾分笑意的說道:“看著她,我怎麽覺得自己老了……”說著作勢撫上自己的臉。


    “行了,大家都跟上,別走散了。”語氣沉穩,卻是帶著白底勾紅京劇臉譜的周衡玉。


    之前說話的“夜叉”不以為意的說了句,“切,本來就長了個小白臉,選麵具還選個小白臉。\"


    卻是古逍遙說道:“今晚走散是肯定的了,你還是先跟大家說好走散了在哪兒等著的好。”說著貌似不經意的往身後一人身上看了眼。


    “逍遙說的很對,我們說個地方以防萬一吧。”


    “小白臉”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花燈街上最高的酒樓翠風樓說:“就這樓下吧。”


    幾人說著的功夫,疾走幾步趕上前麵的三人,也跟著擠到人群裏,卻是猜燈謎的。


    小丫頭已經猜中了一個,得到了一個陶土燒製的小老虎。


    接著帶嫦娥臉譜的文惠也猜中了一個,從攤主手中接過了一個陶土燒得哨子。


    “小白臉”上前低聲跟他們說了約定,才想看看自己要不要也猜一個,卻見小丫頭又一手一個拖著兩人擠到了另一個攤前。


    頓時一陣無奈,這樣想不走散都不可能啊!


    讓他們幾個大男人這樣跟著兩個小丫頭玩兒,實在是……


    可偏偏被他拖著的帶著一個黑臉麵具的江守均,好像沒有一點不耐,還主動地給她們撥開人群,幫著她們往裏擠。


    回頭正對上“夜叉”麵具下那一雙嘚瑟的桃花眼,“怎麽樣小白臉?現在知道我明智吧?!別管他們了,有那個師兄跟著能怎麽著?我們大家好不容易出來趟,走找地方喝酒去!”說著就攬著“小白臉”的肩膀”,周衡玉一晃身子躲了過去,“要是不想沒有下一次,今晚大家都收斂著點,你說的也對,難得出來趟,大家隨意逛逛,亥時三刻,大家到翠鳳樓集合。”


    “好嘞!你個大軍師終於辦了回得民心的事。”古逍遙說著,帶著他的夜叉鬼麵具看了一圈周圍的店鋪,衝著一家酒樓走去,“亥時見,小爺先去會酒仙了!”


    賀文惠眼花了,她從來沒有逛過燈會、廟會,偶爾出來一趟也是被人用轎子抬著,隻能從轎簾下的小縫裏看看外麵的熱鬧。


    這次要不是被二娘逼急了,她也不能帶上幾個兄長留給她的小丫頭就這麽跑了出來。


    出來也是整天在屋裏待著,畢竟就她這打扮長相,走到哪兒也不能安寧了。所以,像現在這樣如此親密的走在人群裏,被人擠來擠去的還是人生頭一回。


    反正她覺得哪兒都新鮮,什麽都沒見過,所以不管言芷拖著她往哪走她都十分好奇的跟著,江守均見小丫頭玩的開心,更是任由她到處鑽,所以沒多會兒,他們便從一條街擠上了另一條街。


    在這裏,言芷遇上了那個給了她一生波瀾的人。


    言芷是聽著許多人拍著桌子喊著號子的吆喝,才拚命擠進來的,進來後一眼就看到了他,帶著大半張什麽裝飾都沒有的純銀色麵具,隻露出了鼻子下麵的位置,手裏端著一大碗酒,在眾人的呼喊喝彩中,一仰脖就灌了下去,接著又一碗,身邊已經放了七八個空碗。


    對麵也有一個男子,可能他的麵具不方便,摘下來扔在一邊,長得一臉的絡腮胡子,大碗扣在臉上看不見長相,也是一口一碗,看空碗的數量也喝了七八個。


    看到“銀麵”的那一刻,李言芷覺得好像一滴水落進了平靜的湖麵,波紋蕩開,把她和周圍的一切都隔絕了。


    她聽不到耳邊震耳欲聾的呼喊,看不到那些狂放的歡笑,世界裏隻有一個白衣銀麵的身影,端碗,仰頭,放碗,嘴角的淡笑,眼中的挑釁,明明是十分熱鬧的場麵,卻莫名的有些酸楚。


    不知道為什麽,她轉身就來到一處賣粥的攤位前,買了一碗最普通的小米粥,小心護著重新擠回去,放在他麵前,“酒喝多了傷身,喝完粥吧。”


    留下一句話,在忽然安靜下來的目瞪口呆中匆匆離去。


    陰麵愣了,拿著空碗的手失去指令停在嘴邊,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棄身多年的幽穀竟然照進一縷陽光。


    她忽然自己走開,江守均正急的不得了,好不容易看到她又回來了,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出,見大家都看她,也顧不上別的,一手一個拖著兩個丫頭就往外就跑。


    也不知道誰說了句什麽,身後一陣哄然大笑,接著是更大的起哄聲。


    始作俑者的人此刻到真成了一隻乖巧的“兔子”,被江守均拖著疾走了好遠才停下,低著頭,“認真地”用鞋描著街上的青石縫隙,一株枯黃的小草被她踢地晃來晃去。


    “你……”,江守均一臉無奈的撫上額頭,此刻如果有人掀開他的麵具看看,應該會發現麵具下有一張和麵具一模一樣的黑臉。“算了,我們去找點吃的,然後去翠風樓等大家夥吧。”


    對於自己這個是不是就整點故事的師妹,他也算是習慣了,誰知道三人走著走著,後麵忽然過來很多人,剛才事發突然,他一手一個拉的,過了之後自然要鬆開,言芷不知道想什麽,也沒拉著大家,所以並行的三人被後麵突然一擠就走散了。


    江守均眼疾手快拉上了賀文惠,轉身找言芷卻被人流擁著往前走去,轉眼就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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