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鉛筆外殼——是將削鉛筆剩下的碎屑拚接起來的,鉛筆杆上的漆色朝外,內部的木屑圍繞著中間,其間,可以嚐試以不同色彩的鉛筆,甚至不同材質的鉛筆製作,細細觀察就會發現,文具店裏販賣的鉛筆,每一根都是不同的,至少削鉛筆後餘下的木屑就有很多種顏色,或深或淺,或木至紋理清晰,或紋理迷亂,如果說是換了材質,比如竹子材質的鉛筆,同木頭鉛筆比較就又有不一樣的地方了。


    以鉛筆剩下的、盡量是整塊的,拚接起來,以透明的膠帶,或者固體膠,粘接起來,一朵圓形的鉛筆花就製作成功,餘沉沉在之前就給我看過,她說很喜歡這類似藝術品的東西,而且是她偶然發現的,“恐怕世界上我是第一個人發現的鉛筆花吧,嗯嗯,我想一定是這般,我的專利。”她如是說。


    我拿在手上的鉛筆花,看著她把彩色的五角星星裝在口袋中,逐漸遠去,離我越來越遠,纖柔的背影被陽光拉長,突然就浮現出一種消逝感,她的腳步就是光陰的扭轉變化,她的長發披在身後,微微揚起,遠處的山在陽光下,顯得清晰,眼睛不近視的話,便可以清楚的看到山上的樹木的形狀,還有小型草木因風搖擺的方向。


    懵懂的年紀,脆弱的感情,恰如其分的出現在生命當中,意味什麽,將會經曆什麽等等想法就從腦海深處鑽了出來,餘沉沉歸隊了,在我的印象中,體育課從來都是短暫的,相對論,同樣是45分鍾的課時,在操場上肆意奔跑玩耍和在教室裏麵枯坐,那是有很大區別的。


    餘沉沉的個子在班裏是不高的,像我們這種理科班,男生居多,女生寥寥可數,下課前都要重新列隊,帶班老師清點人數,對課程內容做總結,強調下節課的主要內容。


    聽不進去的,每次我那位胖胖的體育老師下課前的訓話,就是聽不進去,我老早就想著教室裏淒惶的情景,被禁錮天性的鳥兒,哪怕隻是些許的自由,也是再也不願意重新回歸牢籠的,如果你視某一個你無法離開解脫的地方為牢籠的話。


    以人群組成的叢林,擋住了餘沉沉的身影,她們班上的那個高高的男孩子叫周維,站在隊列的西南角上,正是對著我們班的方向,看不清楚,隻好低頭看手心裏麵的鉛筆花,小心的護著它,現在它就是稀世珍品。


    從操場上到教室有一段距離,需要下台階,寬闊的台階,我和小廖幾次在周末爬上最高一級,站在頂頭,儼然就有一種君臨天下的磅礴氣勢。


    “朕的天下,江山社稷啊……”盡力在如此寬敞的地方喊著,聲音很快就四散,消失。


    “你傻子吧。”小廖鄙視的笑著。


    “那怎麽了,這樣不好麽?”


    “好,怎麽都行,你開心就好。”


    我走得很慢,不像是那些急於趕往教室的學生,特別是學霸們,在學霸的世界裏麵,學習當為第一要務,不管在哪兒見到他們,總是行色匆匆,以前的張玉林就能給人這樣的一種感覺,很不屑,因為在我看來,那完全隻是在取悅老師,而我,懶得取悅別人。


    餘沉沉走的很慢,已經落在回教室大隊伍的後麵,但還在我前麵不遠處,心事重重的,我認為不該去打擾人家,別人的深沉是值得尊重的東西,在他人深思之時,去打擾,很不禮貌。


    我走到她身後,並不打算跟她再打招呼,再叨擾,快步下去,專做落伍的學生那樣快步在階梯上小跑。


    但,真正同她肩並肩的時候,卻慢了下來,做不到那麽毅然決然所謂的“禮貌”,“嘿!你看看,都落到人家後麵好遠了呢。”


    抬起頭來,抿著嘴巴,端莊的微笑,“我知道的呀,可我就是這樣,不著急。”


    “可是,你是快班上的人呀,快班的意義不就是要快麽?”


    “咳!你這是強詞奪理,我們隻是課程進度比較快而已,沒說走路要比人家快。”


    “嗯嗯,解釋得很合理。”我看著她笑著,一個男孩子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麵前,即便是鋼鐵硬漢,也會露怯,也會一副不知所措,不知所以的表情,何況,我很呆。


    “你……你感覺好一點兒沒有呀?”有猶豫,稍微帶著傷感,我說的這句話是一個病句,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語言文字上的錯誤,而是不合時宜,舉例來說便是你在廁所,偶遇你的朋友,便問你的小夥伴中午該吃啥這樣的話題。


    她低著頭,她聽到了,她明白我的所指,她知道,她不介意,“還好吧,事情終歸都是要過去的,時間就像是不斷往前的書本,一頁又一頁,到最後都會過去,不是麽?”


    她低下頭,嘟著嘴巴,消瘦的臉上泛起的短時的悲傷收斂了起來,嚴肅的樣子很是萌,而我想的卻是她從張玉林的陰影之下是否堅決的走了出來,是否已經回歸到當前,是否……如果有,那我便是想著如何去說,猶如一般的老師做思想工作的那樣,讓人釋然,讓人轉變心態,讓人從思想到行為都有所改觀。


    典型的理科生思維——因為閱曆和見識的短淺,總認為凡事都有其核心根源,隻要是找到根源,便可以解數學題一樣,迎刃而解,理智的精神是很重要的。


    ”為什麽會這樣呢?既然事情總是會成為過去式,時間會回答所有的問題……”從政治書上的陽光思想出發,加之從充滿正能量的雜誌書上看來的文辭,不經意想要長篇大論一番人生的大道理。


    被打斷了。


    “那是我的事情,你不用多說了。”仿佛在這之前她的麵部表情是故意為之,一口氣悶在胸中,一下將其呼出來,便是換了麵孔,嚴厲的申斥,她緊接著說,“你不是別人,沒有辦法去替別人完全著想,替別人做打算。”


    “你不是別人。”我很堅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倔強勁兒。


    她斜著身子看我一眼,那樣的表情好像是在說你說的有道理,但我不接受。“要上課了,不同你講了。”終於加快了腳步,往三樓教室奔過去。


    我魂不守舍看著放在課桌前麵的鉛筆花,連續幾節課,都是如此,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專家在鑒定某一件寶物,把它翻過來,再翻過去,心說:“這是一件值得考究的寶物。”以往為了應對課堂的枯燥乏味,數著嵌在地板上的白色小石點度日,如今,已完全被鉛筆花取代。


    真想將其分解開,看看裏麵是不是像很多言情劇的橋段一樣,互贈的禮物中間總是隱藏著一些秘密,好比說是把我愛你或者我也愛你這幾個字刻在項鏈裏麵、刻在水晶裏麵,多麽希望現時我手裏的鉛筆花也有這樣的情節。


    但是我舍不得將其解開。


    就是這樣,渾渾噩噩的度過幸福洋溢的一天,再沒有多餘的事情值得我去記掛的了,隻有餘沉沉在心海裏麵遊蕩,我樂意在心海裏麵為她揚起微微波瀾,以做取樂之用,凡是跟她掛鉤的,便是值得的。


    中間唯一的插曲,掠動我心扉的,是班主任王長風在語文課上對近段時間班級上事務的總結,提到了我上課做小動作的事,從後排望老班的氣勢,便覺得真是若是再犯,必將“格殺勿論”的氣勢。與以往接受批評大不一樣的地方在於,沒有臉紅,沒有緊張的、激動的心跳,而是見慣不慣,不論怎麽說,都不動心,似乎那不是在說自己,是別人,跟自己無關,冷冰冰的應付。


    像是得了妄想症一般,當天,是沉浸式的妄想,想著,我和餘沉沉之間已經開始,我們彼此都裝著彼此,往後呢?我們就是伴侶——隻要是心在一起,距離多遠是可以忽略的。她一定會好好學習,在這個風華正茂的年紀,應該珍惜時間,況且,就現時來看,她也是這麽做的。我呢?按照她說的,應該在學業上跟進——我們站在一起,單說在學業上,她是高高在上的巨人,我在低處徘徊,時不時的抬頭去看,總是能看到她莞爾一笑,在鼓勵的眼神。


    多年後,我們……


    癡迷在另外一個世界當中,唯心主義的愛情理念,脫離了現實情況,又很享受,深深不能自拔,事實上,愛情壓根兒就沒有存在,也沒有按時到來。


    當天夜裏,我躲在被窩裏麵,手機壓在枕頭下麵——一伸手便可以拿到。妄想的情節還在持續,想象力天馬行空,然後天花亂墜。


    忍不住打開手機,鄙夷的感情,為什麽就不能擺脫手機屏幕?為什麽明明在同一個地方、場所,卻不去表達心意,熱切相擁?為什麽總是在美好的情感麵前選擇退縮?為什麽即使沒有達成,也患得患失……


    沒有為什麽,要是硬要給一切的為什麽給個答複,那也是脫離現實的答複,嚴重與現實情況不相符,想來,也正是與現實不相符,才可能造就美好的意願。


    她美好的笑臉就在對麵手機上,屏幕,屏幕,隻是立在我們之間的雙向透明的玻璃,我能看見她,她可以看到我,就是這樣,能聽到她的聲音,能看到她的樣子,一切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但就是無法觸及,中間的這段距離總是冷冰冰的玻璃,但不妨礙她將溫暖傳遞過來,也不妨礙我將愛意遞送過去,心裏總是美滿的,這不夠,很不夠,因為我不知道她手心裏的溫度,不曉得她現時現刻最真實的情緒,好像什麽?好像天人兩隔,心思是想通的,但是現實的不可能給一切都蒙上了模糊的麵紗。


    世界上有很多遠距離,其中一種就是你我見也能見到,聽也能聽到,但是就是不能夠牽手,不能夠聽對方傾訴衷腸。


    “我感覺,再也不能夠去愛了,如果你有這樣或者那樣類似的那算,盡早放棄吧,是沒有好結果的。”


    “你感覺隻是你感覺,感覺,隻是一時的東西,都是可以變化的。”


    “那就把我剛才說的話,最前麵的我感覺去掉,換成我決定。”我好像看見她堅定的眼神和堅決的心思。


    “蒲葦的故事結束,難道就不可以上演另外一出劇目的麽?過於堅決,我怕你後悔。”並不是激將法,非激動行為,這話的本意是很真誠的,她拋出一個問題,我是在解決問題的人。


    可是,還是因此大吵起來。


    “要你管!”


    “如果我喜歡你呢?或者將會有愛你的可能呢?”我頓了頓,把身子從被窩裏麵探出來,火熱的臉上,涼爽的風,清爽很多,清爽過後,便是冰涼,凍得嘚瑟了一下,複又縮回去,似乎在迎接命運的時刻。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好像什麽都沒說,又好像什麽都講完了,我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觀點——那就是喜歡是一個人的事情,與對方和其它人都沒有關係。那還剩下什麽呢?也就剩下孤身一人而已。


    我無法回應,已經想好的慷慨陳詞頓時就失去了力量。


    “就當是我們素昧平生,不會相互牽累,都好好的,就都好。”她想到的最好的辦法是這樣的令人不能接受。


    終於心靈就涼下來,從感性向理性之間切換,”想好了?”還是去問問看看是不是已經確定,就像是數學當中的是與非關係,答案唯一,確定無疑,但是,這有什麽意義麽?不過是陳詞濫調而已。


    “就這樣吧。”一下頭像就變成灰色的,她離線了。


    腦袋中,嗡嗡的響,初春時節草地上的風箏在天上飛,細細的線牽掛著天上的風箏,因為風向的變化,風箏不受控製,掙脫了線,往遠處的山上飛去。


    不甘心,不服氣,細細想來就是這般情緒,沒有什麽比這更加令人氣憤,就好比她餘沉沉就做了什麽觸及到道德底線的東西一樣,給人大大的希望,讓另外一個人因為她有了好好生活的力量源泉,現時又將其拋棄掉,此為不道德。


    久久的不能平靜,很多疑問從床上爬起來,為什麽要去一下就否定一切?為什麽突然這麽嚴峻?為何要選擇在今天?為什麽……如此看來,還是關心,還是傷心,還是相思比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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