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綜合樓,在之前的時光裏麵,是很少涉足這座樓,綜合樓的外麵掛著一個巨大的led屏幕,在那上麵顯示本校的重要的通知,隻要是在學校的廣場上,就是可以看見的,特別顯眼。綜合樓通常認為是校領導辦公的地點和職能部門的辦公場所。


    一般的上級領導來校檢查也是在綜合樓裏麵進行會議,它裏麵的專修不同於教學樓,是很有學院風格的,一進玻璃大門,正對著的便是一麵石材幕牆,上麵刻著韓愈的《師說》,兩邊擺著兩盆綠植,光亮潔淨的地板一直通到裏麵,後麵有一個會議廳,是作為中小會議的會議室。樓梯往上,二樓是一個會客廳,陳設很精致,日常也是專人打掃的,會客廳裏麵單座的沙發陳列在兩邊,兩個沙發中間是茶幾,中間有一方地毯,頭頂上是一盞吊燈,足足有半個多教室那麽大,在這裏,即便是有五六個人坐在裏麵說話,也依然顯得十分的寬闊。


    我就站在中央位置,至麵對著我的,是教導主任,教導主任腆著肚子坐在頂頭的右手邊的沙發上,他整個人窩在沙發裏頭,看著手機皺著眉頭,方圓的臉上存在著多年以來當老師留下的氣質和威嚴,厚厚的嘴唇抿著,下巴上的贅肉隨著他的身子歪斜著,眼鏡框架在鼻梁骨上,相較於他的大臉說來,眼鏡就像是兩根鐵絲中間穿著兩片薄薄的鏡片一樣。


    在他的左邊,是一位穿著西服、西褲的中年女人,化了淡妝,頭發束起來,在頭頂結成兩個彎彎的結,與她旁邊那位胖胖的教導主任相比,她很能顯示出她的幹練,十分端正的坐在沙發上,手裏拿著一個筆記本,從我一進大門開始,她便注意到我,在打量,也在思考些什麽,很認真嚴肅,教導主任的威嚴取決於他的胖,而她的氣質,完全是從裏到外散發出來的,那好像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事實也是如此,她便是我們的副校長。


    副校長和教導主任坐在中間,像是這場會議的組織者,不!對於我來說,這就是一場審判會,。另外幾位相對熟悉的人就分別坐在兩邊的沙發上,一位是李警官,緊接著就是年級主任奎,我的老班王長發,餘沉沉的班主任周長發。


    在第二天收拾好了行李之後接到年級主任奎的電話,電話裏頭他說話很快,說的也相當簡短——到綜合樓二樓來。


    手裏拿起的衣服掛在手上一樣,呆住了,想來,我亦是打算收拾完如果還沒有被通知我該是要回家了的,畢竟現在已經是寒假了,而且,家裏來了好幾通電話,關切的詢問為什麽還沒有歸家,別的學生都已經回家兩天,甚至老媽深切的懷疑犯了法,被留了下來,再或者就是考試成績不好,虛榮心作祟,甚至據此來安慰我。


    母親的直覺不得不說很準確,就跟罪犯差不多少,可要深刻的來剖析其中的罪因,隻能錯就錯在喜歡餘沉沉上,可,我不會承認這個失誤的。


    “既然遲早都要去麵對,那何嚐不早一點兒呢?發生了的事情,不會平白無故的發生,總要給個交代,是不是?”


    預先就鼓起了勇氣,正當走到綜合樓前麵的廣場上的時候,心裏還是不由得慌張了起來,空曠的廣場,空蕩蕩的學校,除了深冬以來的肅殺,再沒有留下什麽來。


    人走樓空的季節,原來竟能如此淒涼。


    走進綜合樓,隱約就能聽到說話的聲音,登上上二樓的樓梯,光滑的樓梯,寬敞的大門,一走進這二樓的會客廳,一股子暖氣鋪麵而來。


    站在中央的位置,我的兩邊還是有幾個空座位的,掃視一眼,我覺得那幾個空座位一個也不屬於我,兩手耷拉在兩側,除了副校長看我,另外幾個人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或者是視而不見,這種感覺像什麽?就像是原本溫暖的房間裏麵被吹進來一股冷風,還沒有抵達最裏頭,便完全消失掉,影響力實在是微乎其微。


    年級主任奎還有幾個班主任都是帶著筆記本,那位教導主任此時右手抬抬嚴禁,從沙發裏麵爬起來,這時候,原本有些鬆鬆垮垮的氛圍一下就嚴肅了起來。手機被放下,李警官也抬起頭來,眾目睽睽之下,我自然是很不自在。


    “鄧華,警察同誌還有學校的領導找你要了解一些情況,必須老實講話!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們要了解一些情況,也采取一些措施。”那位教導主任粗聲粗氣的講到,聲音不可謂不洪亮,整個會議廳裏麵俱是他的聲音在回蕩。


    我務必得注意他的措辭,“老實講話!”、“采取措施”。這跟警察審判犯人有什麽區別麽?隻不過主審官變成了教導主任罷了。


    我希望有一個可以出來解開這咄咄逼人的氣氛,當然,不可能是年級主任奎,因為那教導主任是領導。


    “好啦好啦,你看看你,那麽大聲兒幹什麽!把人嚇著,不敢說話了都。”副校長講話,及時的製止了那個胖子教導主任。他也就此打住。


    “你別緊張,我們就是向你了解了解關於這幾天那個叫……”她一時沒有想起來餘沉沉的名字來,教導主任在一邊提醒道。“對,就是餘沉沉那個女孩兒,她有一些狀況,你也知道,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們現在了解的不是很清楚,想問問你事情的來龍去脈,希望你如實告知。”


    “嗯,行。”這兩個字是從喉嚨裏麵被擠出來的,她在勸導,也可說是引導。


    “這些人,你也都認識,也就不給你介紹了,這位是李警官,他今天來主要是來就餘沉沉這件事情呀,做一個記錄,沒有別的意思,你大可不必緊張。”她說話的語氣很溫潤,很平和,沒有粗聲大氣,盡顯出理解和關懷,


    她叫我在一邊的空座上坐下,我便在最邊上的沙發上坐下來。


    “李警官,現在你有啥問題就可以問了。”


    李警官是一個將近中年的警察,一直在轄區公安局工作,前幾天就打過照麵,“是這樣的哈,你先說一下你是在那個位置找到餘沉沉的。是在古達大壩麽?”他的問話吸引了所有人,準確的說是都盯住我,並且拿著筆,要準備記錄。


    “是的,在古達水壩我看見她的。”


    “好,那說說你是怎麽救她回來的吧,說的越詳細越好。”我看見他在筆記本上寫了幾筆,說道。


    “這個……能給我一點兒時間麽?”


    “當然可以,不著急,先回憶回憶。”我的背靠在沙發座上,原先我是沒有進入過這間會客廳的,軟綿綿的感覺,低垂的眼眉,無處安放的腿腳,卻又被定在此處一般,如果沒有這些個人的話,我此地是一刻也難以呆著的。


    “當時,我在古達水壩的山上就看見江裏麵有一隻小船正在往下遊漂去,船很快。我從山上跑下去,就沿著江岸跟著小船跑……”


    “等等,你等會兒,你先說說你是怎麽到古達大壩的?”教導主任從中插言,打斷了我的敘述,讓我臉紅。


    “騎周老師的摩托去的。”


    “你是怎麽知道餘沉沉會從往古達大壩那邊兒去的?就這麽確定她一定會走那條路,而不是別的路,誰告訴你的?是餘沉沉麽?”


    “公安局的監控顯示的呀。她最後的監控影像不就是顯示在小碼頭的一條小船上麽?而且分為兩部分去搜尋,李警官和年級主任奎不都是沿著長江走水路去找,我跟周老師去了西山山坳……在西山沒有找到她,我便換了方向,而且嗎,顯而易見,她肯定是走了長江水路。”我好像是一個偵探在就自己的偵查工作做匯報一樣。


    “但是她的的確確去了西山山坳,並且留下了痕跡,這一點你了解麽?”


    “了解,我和周長發老師一起到山坳裏麵去尋找的,在那兒的確發現了她留下的信件還有很多布娃娃。但是人沒有在那兒。”


    副校長認真的聽著,“她為什麽會去西山山坳呢,那裏是有什麽東西麽?”我沒有想到,竟然有這麽多為什麽擺在麵前,解答的人偏偏就我一個人。


    “因為……半年前的車禍。”


    “哦?這個我們都是知道的,這跟餘沉沉有什麽關係麽?”


    “她……她……她的好朋友就在那車上……”副校長微微皺眉頭,很明顯,她並不了解餘沉沉這個學生的淵源,這時候一旁的年紀主任奎湊上去在副校長麵前低語幾句,她點點頭,臉上暴露出作難的情狀。


    聽完,副校長微微長歎一聲,靠在沙發靠背上,眾人都看我,我雙手互相捏著,腦海中還在回想當日的清情形。


    “你繼續。”年級主任示意我先說,他們先聽著,講完之後有什麽問題再統一詢問。


    “我不知道你們想知道什麽。”


    “你就說說我們兩個人分開之後,你去了哪裏?我們在一起的發生的事情,領導已經有所了解了。”周長發講道。


    “好,在回來的路上,有一條岔路,是沿江的,我是從那條路騎車進山的……”好像我說的總是能夠引起人的懷疑。


    “那條路是到不了古達水壩的,你是中途下車,跑過去的麽?”


    “不是,有小路。”警官點點頭,他好像能明白我說的這個軌跡,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晚上三點多到的古達水壩邊上的山上,在山腰的位置停的車,就看見載著餘沉沉的小船。”


    “你是跳進水裏麵了麽?還是你叫住了她,她主動靠岸?”


    “都不是,是江豚載著她靠岸的。”


    “江豚?什麽江豚。”所有人聽到江豚這兩個字格外的打起了精神來,出於對新奇事務的好奇,這麽一件事情,最多能被認定為教學事故的事件,又能跟長江裏麵的江豚扯上什麽關係呢?


    副校長左手托著下巴靠在沙發的扶手上,想了想,“請問小鄧,你說的江豚是一個人名嗎?”


    “不是,就是江豚,國家一級保護動物。”


    有幾個人到底沒有憋住笑,輕聲的笑起來,捂著嘴巴,他們一貫嚴肅的臉鬆弛下來,聽到這麽奇幻的故事,任誰都會感到奇怪並且好笑吧。


    “好吧,你確定你看到的就是江裏麵那可愛的江豚,那牲口,不!那動物能通靈,連人帶船給拯救回岸?”副校長麵帶笑容講道,聽到我這個人在一本正經的講笑話,像是小品的表演。自當是好笑的。


    “是的,副校長,就是這樣,長江裏麵的江豚拯救了餘沉沉,當時長江水勢洶湧,我是斷然不能下水救她的。”我仍舊一本正經的陳述事實,盡管那沒有人相信。


    我給他們講如何小船在江心打轉,又如何脫離了往古達水壩上撞過去,那群可愛的江豚又如何追逐上去,停滯住了船,在離古達水壩就在咫尺之遙的時候,江水中又是如何升起一道攔截的牆,製止了船在急流中被卷進壩底……講是如何帶她上山的,如何騎乘摩托車往回走的,到了中途又發生了什麽樣的狀況,等到救援的隊伍的。


    這一切,我曆曆在目,與別人,也就隻是荒誕不經的了。


    “行!你作為一個高中生,再有兩年,你便是成年人,為人一定要誠實,不能撒謊。”教導主任聽完我說的,挺起他那偉岸的身體來,同我嚴厲的說道,他們還是相信這是一個謊言,是我臨時起意,肆意編造的劇情。


    “現在這麽多人,一定要說實話,我們這些人,你看看,也都不是閑人,希望你能坦誠相見,把事情說明白具體,說清楚之後,今天就回家,這也是寒假了不是,早些回家過年,好不好?”副校長平和的說道,領導就是領導,說話格外的能凸顯出水平來,既不催促,也不恐嚇,平平淡淡的以家常話一樣同你交流。


    “我們的智商都在線,你方才講的,不是事實,更像是恐怖小說,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再一次重申我說的都是真的,驚的眾人啞口無言。


    “不如我們換個話題,說說餘沉沉這個女孩兒吧,你很喜歡她是麽?”副校長嘴裏蹦出喜歡這個字眼,我紅著臉,像是秘密被戳穿,即便那屬於公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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