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到了陽春三月的時節,春天終於不是最初的萌動之意,而是完全在大地上鋪開的勢頭。花開柳綠不必說,更明顯的特征是反應在學生的衣裝上,褪下了厚重的棉襖,換上夾克、風衣之類的稍薄的外套。


    餘沉沉是在二月中旬回學校的,那對於鄙人來說像是一個久違的節日,歡喜、慶幸,闊別已久,直覺得是此去經年,加之這個時節,那就是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但,十分的吸取小廖那夯貨的教訓,不宜過於聲張興奮,否則定是要被當頭棒喝,是無法避免的。


    要想好好的、安穩的生活,低調、不張揚、偷偷摸摸就是必要的。


    餘沉沉回來的那天,是早已告知我日期的,壓抑著心中的激動心情,在中午時分,暖和的陽光照得bj樓前麵的廣場上一片燦爛的金黃,中午的午睡時間從原來的十二點到一點半的冬季作息,現在調整為從十二點到下午兩點鍾,延長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並且還有所改觀的一點是,去年的冬季作息時間隻是就課桌上小睡一會兒,現在春季,便是上宿舍睡覺。


    按照餘沉沉給的時間,還有鄙人的推算,想必就在中午時分就會抵達,正好,一般情況,在食堂就餐完成之後就直接回宿舍,這一次,我從食堂出來,直奔著校外去,當然,不是從正門口那幾百步階梯走下去,我需要繞路才可以。


    從學校家屬樓走,家屬樓是新蓋的小區,十分的幹淨整潔,北邊寬大的馬路上,我走在邊上,上麵就是食堂,樓內的喧嘩聲不止,現在這裏卻十分的清靜,人行道上沒有人來往,偶爾有車上下,但也極少,兩棟高樓中間的間隙,極目遠望,可以看到長江,“條件是真好,居然都是江景房。”慌忙慌張的嘟噥一句,神色很是慌張,不停地往後向後張望——這時候,按照現在鄙人的謹慎行事程度,是完全有必要的,這條路上就我孤身一人,若是叫班上的大嘴巴看見,更或者被年級主任大胖子奎或者王長風見到,除了充滿好奇和疑問之外,是免不了一場好打的。


    已經掛了名的人,就好像是犯過罪已經有前科的人一樣,本身自帶汙點,那麽任何的不當便成了再犯,這樣的罪行我實在是擔待不起。


    加快腳步,往下走,直到離開了那條車道,進到家屬院的裏麵,緊接著往下走,下麵是百轉回折的樓梯,在轉台上,便可以看到下麵的全景,學校的大門還有外麵的馬路上,人來人往都是可見的,我靠在欄杆上,餘沉沉說一會兒就到,但這個一會兒時間似乎那麽長,等待是最難受的,別說是一分鍾,靜止的人即便是一秒鍾都是那樣的煎熬。


    複而坐在階梯上,正兒八經的、呆呆的看著,等待永遠是很漫長的,而且十分的低劣,沒有想象的那樣高尚,石階梯很涼,很孤單,天上的太陽照在地上,金燦燦的,形單影隻未免孤單。


    馬路上的車來車往,人來人去,清風時不時的吹過來,吹得草地上新發的小草芽往一邊倒。歪著頭,一開始的等待總是是風的急躁,坐下又站起來,站著之後又坐下,反反複複,終於算是妥協了,好端端的坐著,雙手托著腦袋,盯著學校的門。


    在日後回想這一段時光的時候,總還是覺得心境十分的平靜,腦海中間沒有多餘的想法,不大一會兒,電話響起來的時候,眼見著一輛白色的麵包車在校門口停下。


    “到了,應該就是她。”


    摸著手機點接聽鍵,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這個時間能給我打電話的人也就是餘沉沉,主要是現在不是周末,俺娘是不會在這個時間段裏麵來電話的,至於別人,就沒有別人了。


    “我到了。你在哪裏呀?”我聽到親切的聲音,即刻說道:“等我,我馬上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快速的下去,奔小路跑,中間遇見幾個人,即便是不認識,但那也足以讓我放慢腳步,斯斯文文的擦肩而過,等到過了他們,於是加快腳步,奔命一般的衝到校門口去。


    其實,大可不必如此這樣的,他們我又認識,前麵就有我喜歡的女孩兒,她就在下麵的校門口等我,有何可顧慮的,又有何懼哉,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等到我見到餘沉沉的時候,我奔過去,“嘿嘿,你沒有午休呀?”


    “沒有咯,既然你要回來,那我肯定是廢寢忘食呀。”一邊說著,一邊去拎她的行李,白色的車轉個彎,疾馳而去,母親李姑珍送她回來的,她尚未換掉冬天的裝束,麵對李姑珍,我雖有些拘謹,但還是見麵有禮,我們往上走,她先回宿舍。


    “好咯,我到了,你回去吧。”這時候起床的鈴聲響了起來,有些起得早的學生已經出來,我揮手說再見,她微笑著進了女生公寓。


    她又瘦了,這是最直觀的感受,不過相對於在醫院裏麵呆著,回到學校就好很多,雖這偌大的學校也猶如囚牢一般,可比起大城市的陌生好很多。


    我三步並作兩步,下階梯,往教室奔過去,在教室外麵寬敞的走廊上,很是安靜,已然是意識到自己已經遲到,老班王長風迎麵走來,快步,加到最快的速度,衝過去,卻被老班的嗬斥聲音打斷我的腳步。


    “站住!別動。”活像是警察抓小偷一樣威嚴的不可一世。


    呲的一聲,急停的狀態下膠底的運動鞋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在教室門口止住,一把酒揪住我的耳朵,扯著生疼,“餘沉沉回來了?今天?”很確定這不是一個問句,而是事先就預料到的肯定句,隻不過在試探我如何講。若是撒謊,隻會麵臨更大的嘲諷或者直接挨揍。


    “王老師……”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誠實一點比較好,免去屈打成招的悲慘,鄙人審時度勢,識時務者為俊傑,俊傑不俊傑先撇開不談,至少要力爭免受皮肉之苦,所以還是王老師,王老師的禮貌的叫著。


    作為一個學生,最基本的禮貌俺們還是有的。


    “您何出此言呐?”


    “您說呢?華仔?”


    “我中午就是失眠了,一直在教室裏麵。”


    “在教室裏麵幹嘛?不要給我說學習。”他還是比較了解我的,“華仔您還不知道了吧,坊間都已經傳開了。說那女孩兒今天就會回學校。”他歪著他方方正正的腦袋,眨巴眼睛,瞪著我,好似在等這一幕劇情


    “誰說的!”聽到這裏,我就有些生氣,根據時間來推算,人還未歸,但是傳言恐怕早已到來。


    看我的激動心情,王長風就越發的注意力集中,眼神能殺人一樣,同時又能刺穿我,探知我整個人一樣。終於平靜下來。


    “您憑什麽就認為我們不會知道呢?就憑你們是男女朋友?可是我是老師呀。”這麽一說,我便明白了,指定就是餘沉沉的班主任周長發的口舌。餘沉沉回學校之前,指定是有溝通過。


    “好吧,我承認。”


    “承認就好,比不承認,死不認賬就要好很多嘛。”他的手掌拍得我臉紅耳赤,這之間,他話鋒一轉,“老子告訴你!你給我安分點兒,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來,打不死你!”


    最後贈送給我一個滾字,灰溜溜跑進教室裏麵。很好想,阿彪睡意昏沉,等到睜開眼睛的時候,見我落座,“你幹啥去了?中午午休的時候,老班到處找你。”


    “沒幹什麽,就是中午睡不著,四處溜達。”看著還未完全睡醒的阿彪,心裏很耐煩,“你睡你的覺,來探聽別人的私事算怎麽回事兒。”嘟噥一句,不再多講,拿出課本來,低下的頭一抬頭,見阿彪很奇怪的看著我,四目相對間,一股子火氣上來。


    “你看什麽看!看你*個頭呀!”唾沫星子快噴到他的臉上。


    “你別生氣呀,我就是很好奇,那個叫餘沉沉的女孩兒怎麽樣了,他們都說……”我為我的無端失態感到懊惱,可是,從他那兒一說餘沉沉,我的臉整個的陰沉下來。


    “誰給你說的?”一下子之間,明顯的覺察到流言蜚語的現實世界環抱周圍。


    “班上的人說的。你知道的。”那麽一副呆傻卻又誠懇的表情,我隻好長歎一口氣,很無奈,這時候,若是前排的隨便哪一位學生回過頭來看我,便都會覺得那與餘沉沉的回歸是有莫大的關係的,但是,很明顯,我不願意任何人知道,好像是心底裏最私密的秘密,不論是誰將它拿出來,在我這兒,都是如同罪惡一般。


    “她回來幹你什麽事情,你管這個幹什麽?”故作鎮定,理智的反駁他,想就此澆滅他的好奇心。


    沒成想,越是關注的點,也是最不想被發現的點,現在倒成了最公開的年級輿論消息,連臨時想去公關或者解釋補救的機會都沒有,我不說,也會有很多人講出來,流言蜚語的可怕點大概就是越想隱藏,越容易凸顯,也就越發的離奇。


    “回來了?”小廖在課間的時候這麽說道。真是快要崩潰掉,從自己班上傳到別的班級,其傳播速度也是驚人。


    每一次,有獵奇者對我發問或者旁敲側擊,都是采取抗爭的態度,我要告訴他們一個道理,那就是隨意窺探別人是很不禮貌的。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切,全年級都知道的事情,你在掩飾什麽?”一聽他這麽說,我便斷定是那周長發的口舌,真是讓人討厭至極。緊接著,它搭著我的肩膀,勸慰道,“哎呀!多大點事兒,發現就發現了唄,很正常嘛,早就給你說過的,校園輿論的威力……”


    “那不叫威力,那叫暴力。”


    小廖接著說,現下輿論團體正在跟蹤報道,就看餘沉沉回來時的表現,“可惡!可恨!”


    “聽說她並沒有治愈,而且學校也還沒追究去年的事情,是講了關係,托了人才得以回學校上學的。”小廖一副吃瓜群眾嘴臉真真是可惡。


    長歎一口氣,著實感到無奈,“行,那你給說說,還說些什麽東西了?”


    如此說著,小廖擺擺手,招呼我過去,輕聲細語的對我說,“還不止呢,還有傳聞說她去年應該是被什麽東西附體了,才會那樣大半夜的跑出去的,額……大概就是神鬼附身的哪種,一直沒有祛除掉邪氣,才會這樣的。”


    “嗯?哪樣?”


    “額……外在的表現就是目光呆滯,麵無表情,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神經質一樣,總之,就是偏離了正常人,你可明白?”


    “他們放屁,明明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被你們作踐成如此這般,可恥!”


    “我……”小廖張嘴準備接著說,被我打斷了,“行啦,你不要再說了。”


    我轉身走,隻聽到小廖在身後說了一句,“你小子,愛美人,別的什麽都不管,看你怎麽收場。”相對於此,更加關心的是餘沉沉的好賴,同時亦是十分的揪心,不想,剛回學校,竟會被惡語相加,無妄之罪,沒有窮盡。


    她抬頭站在陽台上,抬頭看著天光,她的眼裏會蘊藏著些什麽東西,純真的眼神一曲不複返,終究是刻滿了深沉和不幸。


    餘沉沉的教室在樓下,所以在五樓,站在陽台上,就可以輕易見到,周長發拿著課本在陽台上同她說話,關於她,到底會說些什麽,顯而易見的,除了雞湯就還是雞湯,然後還有安慰,周長發一定會進到一個老師應有的所有責任。


    我在陽台看得下麵都癡了,一如我們初次到這所學校時候遙遙相望,那也不過如此,然後,後腦勺就挨了一頓腦瓜崩,王長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我的身後,我看著餘沉沉,他看著我,然後我就被抓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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