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小丫頭聽完,嚇得捂住了嘴。


    她萬沒想到,被村民們視為信仰的山神老爺,竟是這般怪物模樣。


    在這村子裏八歲以來形成的世界觀,頭一次產生了動搖。


    原來,那些神而明之,高高在上的,不一定就貨真價實。


    “不過是隻獨腿老山魈罷了。”


    許知秋嘿然冷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誰,“你們村子人卻拿精怪當神拜,也是夠可以的。”


    恰逢此時,那八尺山魈抽搐了兩下,便就因傷重而咽了氣。


    那披“人皮”,戴冠冕的獨腿老山魈,先是圍著屍體蹦了一圈,捅咕了兩下後,遂發出一聲刺耳的咆吼。


    “謔——!”


    可見是震怒了。


    嘯聲震得山穀之內隆隆回響,池中酒水層層泛起漣漪。


    下方拜服的一眾大小山魈們,盡皆低伏著身子,瑟瑟發抖。


    隨即,那老山魈開始咿呀怪叫起來,手舞足蹈。


    就見地上躺屍那位,黑色的血液從斷臂處溢出,凝成一股血蛇,在空中扭動不休。


    “蛇首”沿著四向轉動,似在鎖定著什麽目標。


    應是某種根據血液為媒介,進行索敵的妖術。


    許知秋眉頭一蹙,便拉住了小丫頭的胳膊。


    “此地不宜再待,走!”


    拉著她就要跑路。


    然而,那血蛇像是突然察覺到了異動,猛如利箭一般射出,方向正是向著他倆而來。


    那老山魈和其餘小怪,登時也將目光齊齊轉了過來。


    小丫頭嚇得嘴唇發白,


    許知秋眼神一肅,


    《地行仙》


    腳下土壤液化,正欲遁地。


    然而,


    “謔————!”


    運功未半,那老山魈又是一聲咆吼,撼得許知秋靈台一陣搖晃。


    正要催功硬抗,可一看懷中——小丫頭痛苦的捂住耳朵,臉色漲的發紫,仿佛全身血液都要從頭頂噴出來一般。


    許知秋心下一慌,忙把手蓋在她天靈上,轉而為她運功護持。


    便是這短短時刻,那白毛老山魈屈腿一蹦,已然截住了他的退路。


    而那幾十隻山魈小怪,也各抄起刀槍鐵器,竹叉尖石,將他圍攏。


    彈指之間,身陷重圍。


    “吼!”


    那老山魈吼聲模糊,但許知秋從分明中聽出了兩個字的音節。


    “找¥%%……&死……”


    明明一副猙獰如惡鬼的臉譜,偏作人的衣冠。


    更顯得不倫不類,卻又讓人頭皮發麻。


    妖炁和殺意化作紅黑二炁,纏繞在那怪的周身。


    四周的草木被它氣息壓迫,盡皆低伏。


    “哦!”


    許知秋陡然醒悟,


    原來,已是身在絕境。


    “丫頭……”


    他目光沉靜如水,拍了拍小丫頭繃得僵硬的瘦弱肩膀。


    “摟緊了。”


    ………………


    陸氏拖著病體,在院內踱步了一宿。


    若非許知秋先前留話,讓她老實等著,她恨不得也出去找了。


    直到殘月西墜,東方晨光微亮,


    微弱的天光照出遠處一大一小……那兩個搖晃的人影,越來越近。


    終於,推開門戶。


    小丫頭攙著許知秋踏入院中。


    “啊!”


    陸氏見得二人,先是驚喜,隨即失色駭然。


    她衝上來盯著許知秋打量稍許,嘴唇一咬,抬起巴掌就要打在女兒臉上。


    卻被許知秋攔了下來。


    “不怪她……”


    許知秋慘笑一聲,從嘴角又溢出一縷血絲。


    “是我多事,非要探個究竟,不然早回來了。”


    陸氏攙著他的身子,忽的感覺手心黏膩,定睛一看,全是鮮血沁透。


    臉色慘白,顫聲問:


    “怎……怎會搞成這樣!?”


    “娘……我……知秋哥哥他……”


    這一夜驚魂,把陸丫頭嚇得,已然說都不會話。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咬著唇幾乎要哭出來。


    但還是磕磕絆絆的,把事情始末告知了陸氏。


    陸氏聞言,驚的久久失聲。


    “窩囊。”


    被攙著在樹下依坐,許知秋跣足而歎,滿臉的不甘。


    那老山魈雖然凶狠,手段也頗獨到。


    但他若肯放手一搏,未必就怕了那獨腿兒老貨。


    奈何為了護丫頭周全,他也隻得被動挨打,一路逃竄,最後反倒落得遍體鱗傷。


    能活著跑回來,已是使盡了他的渾身解數。


    遂落得如此狼狽地步。


    “我去為你請郎中!”


    陸氏說著就要出門去。


    “不用。”


    他輕輕一哼。


    就那庸醫,不請也罷。


    本來些許皮肉外傷倒也好辦,待恢複了幾分氣力,運起逆生就能痊愈。


    麻煩的是內傷,正經需要好生將養些時日。


    還有,下丹處那團粉色火焰,也是個不得不警惕的風險。


    “唉……”


    許知秋靠在樹上,腦子有些發昏,想睡覺。


    “簇簇簇簇!”


    忽的這時,一陣雜亂而厚重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許知秋訝然抬眼,卻見一烏泱泱大幫子人,堂而皇之的衝進院落。


    各自提著刀槍棍杖,麵色不善。


    為首的老裏正手持孤拐,臉色陰沉的瞪著他。


    “方才山神老爺與我等托夢,明示有人昨夜闖山,還殺了山神座下一使者,是你不是!?”


    許知秋點頭,


    “若沒別人的話,那應該就是某了。”


    “夠痛快!”老裏正冷哼,抬手招呼:“拿下了!”


    “是!”


    一眾怒氣衝衝的村民,操著兵刃朝許知秋齊齊逼近。


    大有“敢不服從,把你戳成篩子”的勢頭。


    如此後人擠著前人,使得前人腳下踉蹌,一杆梭鏢真就這麽直戳了過來。


    鏘!


    鋒利的開刃梭鏢,被許知秋二指夾住,“啪”的一下掰成兩截。


    “嘶……”


    誇張指力,驚得眾人齊齊一退。


    雖然滿身狼藉,但許知秋的眸光仍然銳利,淡然問道:


    “眾位,意欲何為啊?”


    老裏正越眾而出,


    “我知你有些本事,但今天我等誓要把逐你出村去!”


    身後有村民附和:


    “對!”


    “偷著樂吧!膽敢冒犯山神老爺……若非你不是本村子民,定叫你自裁謝罪!”


    “快滾,靠山村不歡迎你了!”


    “……”


    許知秋沉默了。


    腦子裏閃過數個念頭:


    野神、役民、苦難、因果……


    內心幾番琢磨,忽而有些意興闌珊。


    “你們不能這麽對他!”


    卻是陸家的小丫頭張開雙臂,擋住了許知秋身前的槍劍。


    一反往日的寡言,眼神清冷而堅定。


    “他是為了救我才闖山的,你們罰我好了!”


    老裏正把臉一沉,怒斥:


    “小孩子知道個甚?這沒你說話的份兒!還不退下!”


    “我知道!我都知道!”


    小丫頭昂首不退,瞪著眼睛脫口欲出:


    “那山神,其實是一隻……”


    話說一半,卻被許知秋從後麵捂住了嘴。


    許知秋將她拉到身後,


    小丫頭詫異萬般,不懂許為何不讓她開口。


    許知秋對她搖了搖頭。


    心裏有句話,耐人尋味——


    ——有些話,隻要你一開口,就會被另一種聲音活埋了。


    而他現在身體狀況極差,萬一出了亂子,不好掌控。


    見他似是服軟,老裏正招呼村民繼續逼近。


    然而這次,換成陸氏擋在前方。


    她默然無聲,清豔的麵容上無悲無喜,卻仿佛表明了一切態度。


    老裏正使勁頓了頓孤拐,急道:


    “陸家媳婦,你這又是什麽意思?”


    這一刻,陸氏褪去了往日的柔弱,變得剛強。


    冷聲反問:


    “他已傷成這樣,若再逐他出去,焉有活路?”


    “陸家媳婦!”


    老裏正滿是褶子的臉,起了抽搐,強壓著怒火:


    “這幾年來,我們大夥兒皆念著你家的恩,所以對你們母子百般照料。”


    “可這也不是你得寸進尺的理由,你該知道的……事關山神爺的怒火,非是我不近人情。”


    說罷就要繞過她,差人去拿許知秋。


    可陸氏下個舉動,卻嚇得包括老裏正在內的一眾村民,齊齊住了手。


    隻見她從袖中掏出一把剪刀,


    沒找別人,反倒抵在自己的脖頸上。


    尖銳處刺破雪白的肌膚,迸出幾點殷紅,滴滴而落。


    “你們,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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