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妹……愣著幹什麽?給沈公子見禮啊!”


    眼前的人粗布麻衣青衫難掩一身風骨。


    一如當年初見!


    “小女,見過沈公子!”


    “眠眠小姐,有禮了!”沈祁拱手行禮。


    柳眠眠睜大雙眼,心下微顫。女兒家閨名不會輕易告訴外人。


    今世……


    如今的沈祁為何知道?


    ………………


    眠眠兩字從舌尖劃過,眷戀又纏綿。


    亦如上一世抵死纏綿後……


    沈祁溫柔的呢喃……


    她以為他也愛著她。


    直到官至首輔大臣的沈祁死去。


    柳眠眠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紀成了京城中所有人的笑話,才知道沈祁口中叫的是另一個綿綿。


    沈祁的未婚妻子趙綿綿。


    眠眠……這一刻柳眠眠知道沈祁也回來了!


    他的語氣纏綿,眼神卻讓她無比熟悉,平靜而疏離……


    柳澤恩撞了下沈祁,“我家老幺,漂亮吧!這可是我們柳家的寶貝……


    我母親拚死生下來的,聽說沈兄還未娶妻?”


    柳眠眠一瞬間血液倒流,指尖發白,前世就是這樣的調侃,讓柳眠眠紅了雙頰。


    從此滿心滿眼隻容得下一人。


    沈祁……


    …


    沈祁長的實在好,陌上人如玉,君子世無雙。


    學問也是真的好,柳澤恩的學問可進三甲,被柳澤恩認可的沈祁有狀元之才。


    前世也沒辜負柳眠眠的期望,沈祁在殿試之後,被當今聖上欽點為當朝狀元。


    騎馬遊街,一時風頭無兩。


    滿天如花雨的荷包。


    柳眠眠羞澀的把親手繡的荷包也扔了出去。


    荷包落入沈祁的懷裏,也落入了她柳眠眠的心裏。


    也是當初的荷包…


    在臨死的那幾年壓的她喘不過氣,沒有片刻安寧。


    回憶被打斷,就聽沈祁道:“柳兄,莫要開玩笑!沈某家裏已有未婚妻。”


    柳眠眠眼眸微微放大,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


    這一世,趙綿綿沒有死嗎?


    也是了!


    沈祁回來了,怎麽會舍得讓趙綿綿死去呢!


    柳眠眠的細小的慌亂,並未引起沈祁的重視,畢竟上一世柳眠眠對他一見鍾情,非君不嫁。


    他隻當小女兒的羞澀。


    想到家中的未婚妻趙綿綿,沈祁拱手道:“眠眠小姐,告辭!”


    “沈公子,告辭!”柳眠眠垂眸,掩蓋住眼底的情緒。


    四少爺柳澤恩眨眨眼睛,“五妹,哥哥帶沈兄去書房了!你讓廚房送些糕點過來……”


    “是……”柳眠眠垂眸,退至路旁。


    指尖慘白,手心滲血的指甲印,出賣她此時的慌亂的心。


    “小姐……這沈公子好清俊啊!比三皇子還好看呢!小姐也好看,如果小姐和沈公子成婚,日後孩兒一定如神仙公子一般。”芍藥低聲道。


    啪………


    清脆的巴掌落到芍藥臉上,柳眠眠厲聲道:“沈公子已有婚約,這話不要再說!”


    芍藥滿臉不可置信,“小姐,你打奴婢?”


    柳眠眠對著另外一個貼身丫鬟茉莉道:“去找母親身邊的良媽媽來。”


    “是……”


    “你……跪下。”柳眠眠指著青苔石板。


    “小姐,奴婢是芍藥啊!可是芍藥讓小姐不開心了?還是茉莉那丫頭嚼舌根了?”


    柳眠眠一個眼鋒掃過去,芍藥砰的跪在地上,隻覺得小姐的眼神像極了壽康園的老太太。


    讓芍藥心下發顫。


    柳夫人身邊的良媽媽很快就到了。


    看見地上跪著的芍藥一愣,隨後臉上帶著怒氣道:“可是這丫頭惹小姐生氣了?”


    “良媽媽,把這丫頭送走吧!我不願再見她。”


    聽見被送走,芍藥一瞬間慌了神兒。這柳家哪裏最好,莫過於五小姐身邊。


    哭著道:“小姐,奴婢對你忠心耿耿。”看柳眠眠不為所動,惡狠狠的看著茉莉,“小姐……不要聽這小賤人挑撥啊!”


    茉莉往後退了退,砰的一聲也跪在青石板上。


    柳眠眠苦笑一聲,“我本以為你對我忠心耿耿。


    可芍藥………你忠心的是我還是二姐?你自己心裏有數!”


    “奴婢………小姐!奴婢是一時鬼迷心竅,小姐就原諒奴婢這次吧!”


    “什麽二小姐?你老實說出來!”良媽媽提起腳,一腳踹在芍藥的身上。


    芍藥不敢喊疼,“是二小姐給奴婢一根金釵。


    讓……讓奴婢給小姐看一些才子佳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本子,好讓小姐趕快出嫁。”


    “啪………”良媽媽忍不住又扇了芍藥一巴掌。“混賬玩意,自己的主子都分不清楚了嗎?


    拉下去!”


    芍藥哭著威脅道:“小姐…小姐你不能這麽狠心,這樣傳出去小姐的名聲就毀了………”


    良媽媽厲聲道:“拉下去,送莊子上去。”


    眾人上手拉扯著芍藥。


    江媽媽還是給芍藥留了麵子的,並未叫男仆來,皆是膀大腰圓的婦人。


    芍藥惡狠狠的瞪著柳眠眠,眼裏的狠毒一閃而過。


    “等等……”柳眠眠從芍藥頭上拔下金釵,扔到地上。


    純金的金釵頃刻間變了形狀。


    “這些年你在我身邊,我賞賜你的東西還少嗎?為了區區一隻金釵,還不至於讓你背主。


    我柳眠眠留不得心思齷齪之人。


    良媽媽,芍藥一家一個不留全部發賣了。”


    上一世,柳眠眠同沈祁成親後回柳府小住,芍藥趁著大哥醉酒爬上了他的床。


    大嫂嫂被氣的小產了,大哥為了顧全柳眠眠的臉麵不得已納了芍藥。


    從此家宅不寧……


    “不,小姐你不能這麽做啊!”芍藥搖著頭。


    “小姐……這有些過了吧!打發到莊子上就是了。何必落人口舌……”良媽媽勸道。


    “良媽媽派人到芍藥的住處搜一搜便知道了!我還急著見母親……”柳眠眠看著地上跪著的茉莉。


    茉莉起身默默跟在柳眠眠身後。


    “小姐……看在奴婢這麽多年盡心盡力伺候小姐的份上,小姐就放了奴婢吧!!


    茉莉,你幫我跟小姐求求情啊!”


    芍藥出落的漂亮,美人落淚讓人心生憐憫。


    柳眠眠卻不敢憐憫,在她心裏芍藥是美人蛇,上一世被狠狠地咬過。


    上一世芍藥當了柳澤楷的妾還不滿足,竟然給主母下毒。害的長嫂海氏一屍兩命。


    大哥從此一蹶不振,不到四十歲就滿頭白發。


    整日渾渾噩噩。


    柳眠眠厲聲道:“你們是死的嗎?還不給我堵上她的嘴。”


    “是…五小姐!”


    膀大腰圓的婆子拿著汗巾塞進芍藥嘴裏。


    酸澀的汗臭味把芍藥熏的直翻白眼。


    “吵什麽呢?可是有人氣到我兒了?”


    柳眠眠聽見柳夫人的聲音,眼眶瞬間就紅了,“娘……你怎麽出來了。”


    柳夫人五十有六,在四十歲高齡時生下了唯一的嫡女柳眠眠,之後身體一直就不大好。


    上一世柳眠眠嫁給沈祁的第六年,從京城離開陪沈祁去濟州赴任。


    第七年母親病逝,正趕上濟州水患,柳眠眠作為知府夫人忙著開倉賑災……


    無法回京。


    那一別便五十餘年……


    “娘親………眠眠好想你!”


    柳夫人拍著懷裏軟糯的小女兒,笑意盈盈。“多大的人了,還撒嬌不成!平白讓人笑話……”


    感受到衣襟濕潤,柳夫人厲聲道:“誰讓眠眠受委屈了,茉莉你說……”


    芍藥像破布娃娃被按在地上,被臭汗巾熏的翻著白眼。


    “娘……咱們回院子再說吧!外麵還冷呢!”柳眠眠從柳夫人懷裏抬起頭,滿臉淚水鼻頭通紅。


    柳夫人心疼的不行。


    柳夫人的院子裏,良媽媽拿著一卷畫像匆匆進門。


    芍藥看清良媽媽手裏的畫卷,身子一軟栽倒在廊下。


    隻聽柳夫人厲聲道:“把老爺還有那個姓張姨娘的給我叫過來。


    讓他們好好聽聽他們的好女兒做了什麽?算計到我家眠眠身上了……


    我還沒死呢!一個皇子側妃也敢把手伸到尚書府來。”


    很快柳尚書大步流星來內院,因為走的太快沒看見癱在地上的芍藥,還不小心踩了一腳。


    柳尚書身後跟著柳澤恩和謝淩淵。


    “可是有人惹夫人生氣了?是哪個不長眼睛的?


    打死了事……”


    柳眠眠驟然看見她爹又紅了眼眶。


    眼淚完全不受控製的落下。


    劈哩叭啦像斷了線的珍珠……


    柳尚書一時間感覺天塌了,大聖朝都亡國了。“老幺,別哭啊!誰欺負你了跟爹說啊!”


    柳夫人冷哼一聲,“問問你的好女兒都幹了什麽?”


    柳尚書一拍大腿,“好女兒?


    夫人你跟眠眠吵架了?夫人不是為夫說你,怎麽還跟孩子一樣同女兒吵架!


    也不看看咱倆的歲數。別跟孩子一般見識…”


    柳夫人厲聲道:“你另外一個好女兒……”


    “另外一個好女兒?”柳尚書一臉懵。


    “夫人,您說青兒怎麽了?”剛走到門口的張姨娘質問道。


    “我們青兒現在可是皇子妃,夫人注意你的語氣。”


    “咳……本王竟然不知何時娶的柳青兒為正妃。張姨娘可知道……?”謝淩淵轉過頭,嘲諷笑道。


    張姨娘滿臉堆笑道:“參見三皇子,側妃是側妃……口誤口誤!”


    柳夫人翻個白眼,“良媽媽,把芍藥帶來!”


    芍藥很快被帶進來,拿掉嘴上的汗巾。嗚嗚嗚哭泣道:“老爺救命,張姨娘救命……小姐要把奴婢賣了……”


    “哎呦…眠眠啊!可不是姨娘說你!賣貼身丫頭這事可好說不好聽啊!你可別給你姐姐摸黑啊……”


    “你閉嘴吧!哪都有你……”柳尚書不悅道。


    “老爺……表哥!!!我說兩句話都不行了嗎?”看柳尚書不理她,張姨娘氣呼呼的坐在凳子上。


    柳夫人拿起桌上的紅寶石如意金釵扔到張姨娘麵前,“認識這金釵吧!親手給你女兒置辦的嫁妝,沒有理由不認識吧?”


    “這怎麽會在這?這可是花了我三百兩銀子呢!”張姨娘隨即看見地上跪著,口口聲聲讓她救的丫鬟。


    “芍藥……是不是你偷了二小姐的金釵?”


    “????”芍藥。“張姨娘,是二小姐給奴婢的。”


    “不可能,你知道這金釵多貴不?三百兩銀子呢!青兒可沒那麽敗家……是吧?老爺……?”張姨娘看著柳尚書。


    柳尚書沒空理會張姨娘。


    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老來女,“眠眠啊!誰讓你受委屈了!跟爹爹說。”


    張姨娘看柳尚書眼裏無她。


    咬死不承認,“肯定是你偷的,你還敢攀扯二姑奶奶!哼…”


    “張姨娘,二小姐說…”


    張姨娘厲聲道:“是三皇子側妃!”


    “咳……”謝淩淵咳嗽一聲。


    “是二小姐,她讓奴婢把五小姐的一舉一動都稟告給她,


    還讓奴婢,給五小姐看話本子。”


    “什麽話本子?說清楚!”柳夫人扔出手邊的茶杯。


    茶水劈頭蓋臉灑了芍藥一身。


    “男歡女愛一生一世一雙人,讓人春心蕩漾的話本子。”芍藥越說越小聲。


    柳尚書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我的老臉都被丟光了,澤淵啊!你沒聽見吧?”


    三皇子搖搖頭,無奈笑道:“沒聽見!”


    柳澤恩撞下謝淩淵手臂,“表哥,咱們去書房吧!眠眠沒事,我還有書要看呢!馬上就要殿試了。”


    “這……事關本皇子的家事,表弟先去書房吧!為兄一會兒就去!”


    “說的好像跟我沒關係一樣!表兄…弟弟是怕你左右為難,畢竟柳青兒是你的側妃。”柳澤恩低聲道。


    謝淩淵搖搖頭,“無妨。”


    張姨娘眼珠子一轉,“老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


    柳尚書歎口氣。


    柳夫人冷哼一聲,“她收不回來,你還在府邸。張姨娘禁足三個月抄金剛經三遍,你可有異議?”


    張姨娘哀嚎一聲,“夫人,我都這麽大年紀了!眼睛都花掉了!我不想寫字啊!我這手都提不動筆了!”


    張姨娘看著柳尚書,“表哥!你說說話啊!”


    “良媽媽,送張姨娘出去。”柳夫人厲聲吩咐。


    “請吧!張姨娘……”


    “青兒也真是的!沒事瞎打聽什麽嘛!一天天啥都想知道……”張姨娘悄咪咪的把紅寶石金釵揣進袖子裏。


    “真是的!害苦老娘了!還得寫字……”


    “不生氣了吧?禦醫說你不能動氣!就別氣!”柳尚書討好道。


    “你看看……你一生氣孩子哭個沒完了!”轉過頭柳尚書又道:“眠眠啊!你二姐就是蠢,人不壞的!


    她要是壞,也活不到這個年紀。”


    就是因為蠢,才不可饒恕啊!


    謝淩淵失笑,目光深沉。“好了!別哭了……多大點事!還哭鼻子………可見過沈祁?覺得他怎麽樣?”


    “表哥覺得他很好?”柳眠眠小哭包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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