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之後,林穗躲在車旁邊的牆柱後邊,觀察他們上了幾號樓的電梯,然後又走出了地下停車場,找到對應的樓號。


    天已經大黑,抬起頭望過去,萬家燈火,林穗不知道哪一盞是屬於秦琛和方知有的,她癡癡的看著,看了很久。


    公交再次停運,她又花了巨資打車回家,下車後望向別墅,一片漆黑,她感覺安全,因為這意味著周蕩不在。


    根本沒有胃口吃東西,她隨便洗了洗就準備睡覺。


    翻來覆去睡不著,窗戶大打著,夜裏風大,白色窗簾被風吹得老高。林穗沒有開空調的習慣,還好身處北方,夏天也不會熱得太過分。


    她從衣櫃裏掏出好久沒抽的煙,找了半天打火機,沒找到,下了樓去廚房就著燃氣點著了。


    倚在主臥落地窗前,看窗外隨風擺動的樹木,林穗靜靜的吸完了一整根煙。


    忽然燃起一股子衝動,她掏出筆電,打開,登錄好久沒上的雲盤,一張一張的翻看裏麵的照片。


    起始的照片是高中畢業的大合照,林穗唏噓,那個時候,兩個人誰都沒有手機,所以第一張合照還是集體照片。


    合照中,為了遷就個子大小,林穗站在第一排左側,秦琛站在最後一排的中間,兩個人都傻傻的對著鏡頭笑著,仿佛一點煩心事都沒有。


    大概是用手機對著合照拍的,像素不太好,林穗放大看過去,隻剩下模糊的麵孔。


    林穗想,都說人隻有老掉的時候,才會回憶過去,可是她這五年裏,每天都活在回憶裏,如果不是有那七年的回憶支撐,恐怕她根本活不到現在。


    她想起剛剛和秦琛在一起的時候,班級裏還沒有人開始談戀愛。


    雖然大家每天談論的話題都是誰喜歡誰,誰暗戀誰,但是卻都還沒真的付諸行動。畢竟剛開學還沒幾個月。


    林穗怕被老師發現,於是和秦琛約好了要進行地下戀情。


    兩個人的位置也有優勢,前後座,自習課上回頭看似討論問題,其實都在偷偷的眉目傳情。


    但是好景不長,總是問秦琛題目的那個女生,就像一個鬼魂一樣,對秦琛纏個沒完,隻要下課秦琛沒出去,女生就捧著個錯題本顛顛的來向秦琛請教題目。


    那個年代還不流行夾子音,但是那個女生已經無師自通了,對著秦琛,永遠說著一口地道的台灣話,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是台灣同胞。


    偏偏秦琛還是個老好人,不好意思拒絕,於是每次女生來問完題目,林穗都要鬧一次脾氣。


    秦琛受不了了,幹脆在女生又一次來的時候,直接把話挑開了來。


    林穗至今記得秦琛當時的樣子。


    他半倚在後麵的牆上,姿態隨意又慵懶,他笑了一下說。


    “真不行,你去問別人去吧,我媳婦看得緊。”


    就這麽一句話,當時整個教室都炸開了,震耳欲聾的起哄聲此起彼伏。林穗瞪著眼睛根本不敢回頭。


    好事的男同學,捏著鼻子問著秦琛。


    “喲,秦哥,你媳婦是哪一位啊?我們認不認識啊?是我們班的嗎?”


    秦琛笑了兩聲,拿出作業本向男同學扔過去。


    “閉嘴吧你,我媳婦害羞,等她想說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坐在前麵的林穗,將自己的手都掐紅了,她的心跳如雷,從沒有哪一刻比當下還覺得蕩漾。


    當晚下晚自習,林穗更不敢跟著秦琛一起走了,硬是一個人走了好幾個路口,才敢讓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後麵的秦琛上前。


    昏黃的路燈下,林穗回頭望過去,少年就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對著她笑,她招招手,少年就幾步跑到了她的身邊,小心的將她擁入懷裏,珍寶一樣的,輕輕在她耳邊說:“放心,沒人看見的,看見也不怕,我不會離開你的。”


    時隔多年,林穗再想起,心裏還是暖和的像被人捂在手裏一樣。


    最後,兩個人還是很快就被班級裏的好事者發現了。


    因為體育課上的立定跳測試,林穗的立定跳一直都不太好,無論怎麽練,都頂天跳個一米三。


    偏偏少女最在意的就是在心愛的少年麵前丟臉,明明一開始是男女分開測試的,怎麽也沒想到男生測試的那麽快,女生剛測完一半,就全都圍了過來看熱鬧。


    輪到林穗的時候,林穗看著人群中望著她笑的秦琛,心一下子沉到穀底了。


    偏偏體育老師也是個毒舌,一點麵子都不給的,看到林穗趕緊起哄。


    “來來來,大家都讓讓,我們的立定跳遠第一名來了,讓大家長長眼!”


    林穗拉了個臉,心一橫,豁出去了,連準備都沒做,直接一跳。


    砰!落地的聲音又沉又重,林穗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米二!又突破曆史了啊!”體育老師拿著大喇叭喊著,恨不能全校都聽見。


    全班頓時笑個沒完,林穗立刻抬頭看向秦琛,心裏想著如果他敢笑一下,哪怕一下,這戀愛也是不談了的!


    秦琛很識相,站在一群笑得不成樣子的人裏,麵無表情。嘴角微微抽搐著,想來也是忍耐的很辛苦。


    雖然沒笑,但是林穗還是很生氣!因為秦琛沒有阻止別人笑!於是甩頭憤怒大踏步離開,秦琛一看形勢不對,趕緊邁著長腿追了上去,一邊追一邊賠著笑臉哄著,那個孫子樣,立刻就暴露了誰是他媳婦。


    全班的起哄聲一聲高過一聲,更有男生起頭帶著喊。


    “秦琛媳婦,別生氣了!跳遠跳的差沒關係,你家秦琛跳遠第一名呢!讓他輔導輔導你!”


    一句話把林穗的臉說得通紅,她回過頭狠狠剜了一眼那個男生,轉過頭更加不理秦琛了。


    秦琛無奈的指了指那個男生,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從那天起,這對班對就公開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了。


    啪的一聲,林穗合上了筆電,她不能再回憶下去了。隻要想到,現在睡在秦琛身邊的,是另一個女人,她就要瘋了,她嫉妒的要死,恨秦琛,當初說有多愛她,還不是被她拋棄後,沒多久就找了更美更小的?


    幹脆誰都別過了!


    她飛快的在手機打出那個熟悉的號碼,一狠心,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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