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遍遍的重複著同樣的話,說到最後,甚至就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清雲問她知不知道君隨在哪裏,雀兒隻是嗚嗚咽咽的哭,大致指了一個方向。一大一小兩個人又在整個山上搜尋了好大的一圈,卻再也沒有看到那個溫柔的小男孩。


    一切都結束了,再也無力回天。望著成山的屍骨,清雲想要將這些人安葬,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她隻能找了一塊破木頭,為師姐刻了個墓碑,又用劍挖出了一處小小的墳塋,將師姐葬在其中。


    說實話,已經過了這麽久,她才記起,師姐本不叫師姐,她有名字,她叫清雪。


    她很喜歡自己的名字,但所有人都從不會這樣叫她,到了最後,又有多少人記得她的名字呢?又有多少人記得這曾是一個喜歡在雪天跳舞的女孩子?


    清雲從沒有見過她跳舞,一次也沒有,她甚至一直以為師姐喜歡舞槍弄劍,直到有一次聽她說自己以前多麽喜歡學跳舞,雖然所有人都說她的動作很不協調,但她依然喜歡翩翩起舞的自己,就像一隻蝴蝶。


    蝴蝶的翅膀折斷了,被埋葬在了不見天日的墳塋裏。從此以後不會有人知道曾有一個總是穿著紅衣的一臉戾氣的女子,曾是個愛美愛跳舞的女孩子,她曾有過自己的愛恨情仇,也曾有過小小的少女心事,但最終都在寂寞如雪的江湖成了一場幻滅的夢。


    一路的相伴,終是相忘江湖。


    不過雖然身邊熟悉的人都不在了,但至少還有一個小小的女孩。清雲將嬰兒抱在懷裏,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不要害怕,從此以後還有我護著你呢。我們一起去找君隨和阿北,就算在天涯海角,也肯定會找到的!”


    雀兒已經比初見的時候懂事了很多,如今她也不再會顯露出很大的戾氣或者是別的情緒,隻是攥著清雲的衣角點了點頭。小姑娘方才經曆了這樣的人間慘劇,自然生怕自己再次被人拋棄,便在清雲的懷裏縮成了很小的一團。


    清雲摸了摸孩子的頭,心裏是說不出的感覺。這孩子是她在世上最熟悉也最親近的人了,從今以後的人生自然會和這樣一個小生命在一起緊密相連。


    一大一小兩個人在沉沉的夜幕中下了山,朝著新的希望而去。清雲原本是想要找小姐的,但一想到別人或許知道自己的行蹤,就擔心會給小姐她們帶來麻煩,便終究放棄了這樣的想法,還是準備四處流浪。


    況且她對於小姐所處的位置並不太清晰,小姐有好幾個可以去的地方,但如今兩個人之間的通信也被中斷,一時半會沒有辦法知道她的消息,隻能等到來日有機會再互相尋找。


    到了山下,她又從別人家偷了一匹馬,便以最快的速度向其他的分舵趕去,無奈繞了好大的一圈,隻發現其他的分舵也被人毀滅,在其中也看不到什麽生機,不知道其他逃走的人去了哪裏,大概是流落各處,自己討生活去了。


    一想到接下來隻能在江湖上飄蕩,她就感覺心裏有說不出的惶恐,畢竟已經在這安定的地方待了許久,早就已經習慣了大家聚在一起的暖意。


    兩個人風餐露宿了好幾日,雖然雀兒沒有說什麽,但清雲看得出小姑娘已經很疲憊了,可惜身上的錢根本就不夠兩個人用,隻是為了防止孩子生病,她還是找了一戶農家帶著孩子住下。


    這是一處不知名的山村,她以前從沒有來過,以後或許也不會再來了,但是這裏的房舍卻讓她覺得很是熟悉,就和記憶中的家鄉沒有什麽區別,都是土質的牆壁,茅草製的屋頂,隻要風一大,屋頂就會跑,有時候生火做飯,屋頂都會被點燃,這裏雖然算不上是一個完整的地方,但也可以稱上有某種家的感覺。


    這裏大部分的民居都是家徒四壁的,感覺很是荒涼,田地也很荒蕪。或許是因為近來大部分壯丁都被朝廷征兵,隻餘下老人、女子和孩子守在這裏,女子也種田,但畢竟人手較少,沒辦法像之前一樣創造出繁榮的景象。


    她找了好半天,也沒有看到一戶願意收留兩個人的人家。終於又到了一日的日暮時分,她看到有個老婆婆坐在門口紡織。見到這一幕,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在多年前,母親也曾經這樣紡著手中的針線,等待自己歸家。那時的日暮是一日之中最讓自己盼望的時光,因為母親也會準備熱粥,但後來家裏的光景也隨著亂世的到來越來越差,朝廷征糧的情況也開始明顯,曾經的美好不複存在。


    她走過去,向老婆婆詢問能否在這裏留宿一晚,並且拿出了些許的銀。她拿出的並不多,但對於村莊裏的人來說已經不少了,老婆婆有些惶恐地接過錢,隨即對她說:“屋裏還有些空位,你們先住著吧,唉,這家裏好久也沒有打掃了,如今隻剩下我和老的在一起,家裏就有兩個兒子,全都被征去了,有個兒子娶了個媳婦,如今也沒有懷上孩子,我們兩個老人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度過接下來的時光…”


    清雲也覺得心裏有些感慨,但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便隻是靜悄悄的走到了房間裏,準備坐下來休息,老婆婆的人很好,很快就拿來了水,讓兩個人擦擦身子、洗洗腳,隨即又指揮自己的兒媳婦去燒柴做飯。


    這位兒媳婦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子,臉黑黃黑黃的,很明顯平常的營養不好,幹的活也很沉重,她的手上布滿著老繭,顯然平日裏要經常做農活,而且還要處理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兩個女人都在灶間忙碌,但那家的男主人卻隻是悠閑的坐在院子裏看著飛蟲發呆,有時見到兩個女人做的不好,還會踢上兩腳,罵上兩句,顯然是個脾氣很暴躁的男人。


    這個子雖然小但是力氣很大的男人讓青雲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個如同野獸一樣暴躁的男人,隻要自己的妻女有任何所作所為不合他的心意,便上手去打,又或者張嘴去罵,罵的話都極其的難聽。


    清雲把這男人的行為看在眼裏,雖然不滿,但也不好說什麽,畢竟這是人家家裏的事,要是真的把這男人打了一頓,不但會損失家裏的一個勞動力,而且可能還會引來兩個女人的不滿,畢竟她不確定每個人都和自己是一樣的,相反如今很多的女子依然受到之前的影響,覺得男人就是自己的天,自己就應該服從於男人的一切指令,哪怕是被打被罵也值得。畢竟她們始終認為女人不能獨立,而隻能依附男人生活。清雲不同意這樣的觀點,卻又沒有資格去反駁。畢竟她見的人還是太少了,有很多事情也並不理解。


    不久之後飯做好了,雖然都是一些普通的粗茶淡飯,但對於一直吃不飽的兩個人來說已經很好了,雀兒的年齡還小,抓著筷子的手依然在微微顫抖,清雲為了鍛煉孩子的能力一向也不管,隻是讓她在角落裏,大口的吃著飯菜。


    吃飽喝足之後也到了休息的時光,兩個人早早的就去休息,畢竟要好好睡一覺才能在之後更好的趕路。清雲在這還算舒服的床上輾轉反側,望著窗外的月光,一時難以入眠,但就在夜深人靜之時,她卻聽到了一陣女人小聲的唾泣聲。


    她開始是不想管的,無奈聲音越來越大,雀兒很明顯已經睡不著了,為了能讓孩子睡個好覺,她決定出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走出了門,卻見到在門外的不遠處那老頭就站在門口,一雙淩厲的眼睛牢牢的盯著前麵跪著的兒媳婦,而他妻子則在旁邊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臂,喃喃自語的說些什麽。兩個女人的眼裏全是眼淚,看著模樣甚是淒涼,但那老頭依然不管不顧的用腳踢著兒媳婦的肚子。


    兒媳婦輕輕地慘叫一聲,聲音也不敢太大,大概是忌憚於家裏有人,便這樣如同軟軟的棉花一樣癱在地上。老婆婆的眼中似有不忍,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對她身邊的男人說:“你要是想這樣也好,隻是若兒子回來了,我們怎麽跟他交代?”


    那老男人對著自己的媳婦兒便狠狠地脆了一口,罵道:“怎麽了?就讓這好端端的肚子空著嗎?女人不生孩子做什麽?況且那兩個死鬼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與其讓她肚子空著,倒不如播個種,這樣也不至於斷了我老劉家的血脈!娶她回來就是讓她生兒育女的,那兩個小夥子不在,還有我呢,怎麽能讓他肚子空著?都怪你這老女人不中用,生了一筐孩子也就兩個男孩,那些女娃子也不值錢,一個也賣不了多少錢,真是煩人。這回總得讓她多生出幾個兒子,這樣家裏的地也有人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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