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的話,小新的聲音變得格外嚴肅,說著說著,語調上揚,她忽然很激動:“所以我們要反抗呀!我給您看這個,就是覺得寫的很好,聽說朝廷有個叫嵇乘雲的官員提出了聖女司的提議,我覺得蘇小姐寫的就很適合!”


    聖女司,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真的想要像蘇小姐所說的一樣將聖賢變成女子,以此來提升女子的位置?


    不過,我對此保持懷疑態度。若是沒有真正的力量作為支撐,就算成為所謂的掌權者,也不夠容易變成花瓶。說的好聽點是聖女,要是沒人監督,最後成了什麽還不一定。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一陣冷笑:“聽上去有趣,可真正做起來,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波折。姓嵇的一個男人,怎麽會為姑娘們著想,恐怕是想讓這些姑娘為自己所用,也是個好色不如好德的家夥。”


    不過,這小新姑娘怎麽會知道那麽多?而且還會有這種想法…她或許是別人派來的眼線…


    想到這裏,我有些懷疑的抬頭看她,可她仿佛猜出了我的所思所想,隻是笑著搖了搖頭:“我是從這世上最肮髒的地方來的,隻願意求一條生路,讓我自己,也讓更多姐妹永遠不再過這樣的日子。讓我這樣做的人,是三夫人。”


    三夫人,是蘇小姐的母親?


    我還沒有問,她便接著向下解釋,大致就是蘇小姐原想著將這些東西送給父親提點父親在皇帝麵前好好表現,振興蘇家,可惜三老爺覺得有失體統並不采納,就將這些東西扔在房中。三夫人看到了女兒寫的東西覺得有意思,又可憐女兒滿腔誌向無法舒展,便決定私下悄悄幫幫女兒。


    正恰她和大夫人平素關係好,大夫人又和嵇家的相熟,便想著悄悄將這些東西遞出去,可幾個人都不能識文斷字,看不懂這東西到底有沒有意思,就想托我看看。正巧小新也懂幾本書,就讓我們兩個先商量好。


    聽到這裏,我倒是放下心來,反正這姓嵇的肯定要女冠男戴,不會對家裏有什麽影響,也不會有旁人找我麻煩。要是真想出個好點子,說不定還真有用處。


    不過,也不知這些書的主人願不願意我們如此…


    “可是蘇小姐呢?她知道嗎?”


    小新搖了搖頭,隻是說既然夫人們這樣說總有道理。


    我也不再多想,隻是埋頭苦讀。小新這姑娘壓根不是不會讀書,她書讀的比我還要熟,特別是四書五經,簡直是倒背如流,裏麵的每一條目都能清晰的記在心裏。


    “就憑你這能力,要是參與科舉肯定能中!”


    聽到我的讚美,她笑了,我原以為她會笑的很靦腆不好意思,沒成想她隻是淡淡接過我的話:“我原本就想開放女子科舉,入朝為官。”


    聽到這裏,我不由開始咳嗽起來,莫非將來女子還真能通過科舉當官?


    若是真有這一日,那就是最大的幸事。


    想到這裏,我翻的速度越發的快,下筆也越來越流暢。


    這位蘇小姐的觀點確實好,條理很清晰,但就是有點文人常見的毛病:太過於理想化了。


    這姑娘是個心善的,但一直在宅院裏養著,沒接觸多少外麵的事,也不理解外麵那些人,很多想法還是有些天真稚嫩,沒有考慮到實際情況。


    在那些男人看來,建立聖女司的目的絕不能是為了提高女子的地位,而是滿足他們的私心。那麽,除了將女子聚在一起把玩之外,還能有什麽私心呢?


    那就是用女子文人集團來對抗如今的江南古文經士人集團,通過對於新貴的培養進一步瓦解門閥勢力,強化皇帝的權利,將更多的權力收回楚國貴族手中。


    楚國依靠門閥建國,前期一直在與武將抗衡,後來依靠文士壓製武將,如今麵對北方的大規模征伐舊的保守思想無法起到作用,就需要通過新興文人、武將階層提升應對北方的能力。


    但此舉遭到了舊派文人集團的阻撓,所以聖女司最大的作用就是摧毀舊派文人的內部團結,瓦解舊勢力。同時,舊派文人始終以堯舜之後自居,對於朝廷處處不滿試圖以聖人出世的傳說讓文人和貴族集團抗衡,這一點明顯打破了朝廷的平衡、違反了當權派的利益,正是打擊的好時候。


    民間對於聖人傳說的信奉是無法解決的,也是不可消除的,與其讓所謂聖人和真龍天子形成對立,倒不如將聖人換成具有同等性質但反抗能力較薄弱的聖女,這樣既可以在精神上強調中原文化正統,讓中原百姓加強凝聚力,也可以防止文人借此勾結他國破壞朝政。


    同時,提倡母權也是切割父權的最好方式,此舉在無形中提高了家庭中女子的地位,使得世家大族內部出現分歧,有利於對現有勢力進行瓦解。


    這麽說來,姓嵇的下的確實是一步好棋,但他是男子有他自己的利益,我就要為其他姑娘著想。


    蘇小姐已經從理論上做了論證,確定了女性在儒家體係中的至高作用,特別是通過對南方之德,即君子溫潤之德的強調將所謂的女性劣勢轉換為優勢,既符合今人對君子的理解,也符合皇帝的期待。我就在她的理論體係上做出現實性的修改,強調應該加強聖女司的獨立性,加大律法對聖女司的保護力度。同時,運用陰陽學說強化聖女的神秘地位,防止其他官員進行騷擾。


    在此基礎上,我進一步要求製作新的女德規範,將傳統的服務於家庭的女的改成服務於王朝政治的女人之德,強調女子的生育價值和政治價值並行不悖,要求女子成為家庭中新的小宗。


    看到了我的創想,小新又在此基礎上加入了更多細節。在家庭構建上,進一步減小家族規模,通過女兒對於財產的獨立資支配權獲得單門獨戶生存的機會。在科舉層麵,允許更多女子進入聖女司,同時將傳統男人並不在意的自然和數理知識加入女子的學習範疇,進一步提升對於大型武器的製作技能。在朝政規範上,將文人權利逐漸收歸聖女司,武人權利暫時不變,因為皇帝不可能真正願意提升女子的地位,隻能先旁敲側擊收獲部分權利再想辦法從武力層麵進行控製。當然,對於女子來說近身搏擊存在困難,隻有更加強大的熱兵器的使用才是治本之策。


    我們想了幾日,便將成果交給大夫人等人審核。她們年紀大些,閱曆也豐富,又加上了幾條有關於宅院裏的事,最終送到嵇乘雲處等待結果。


    或許是因為辦成了一件事,大夫人對我的態度好了很多,還讓我和小新一起去鋪子裏幫忙算賬。小新不怎麽懂算數,我和三姑娘從頭教,她倒是學的認真。


    這一段日子我都在鋪子裏待著,未曾回過蘇家,也就避免再見到那個恐怖的男人,大概大夫人這樣做也是害怕我再遭到他下死手。


    商路的事我給哥哥們寫信,從利潤的角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算是爭過來一點份額獨給我們這一房。三小姐很有頭腦,也想出來了新的開拓商路的方式,想著將茶葉通過海路賣到更遠的地方,那裏的人們沒見過這種小小的可以泡成水喝的葉子,自然覺得新奇。她還自創了宮裏娘娘喜歡的茶點,在京城也算熱火朝天。左右蘇小姐在宮裏,雖然聽說她不大會說話臉皮又薄,但怎麽說在和宮中女子的交際中也能為蘇家的茶葉開拓一條路。


    我們幾人配合,不過幾個月的功夫,賬上就添了不少收入,可惜大部分還是算到男人的手裏,隻是三小姐始終記得我說的話,偷偷將一部分進賬引入自己新建的山莊。


    她從各地找了些貧苦女子在山莊種茶、製茶餅、做茶點,主要著重開拓平民飲茶風尚,倒也有些效果。


    為了保證山莊的安全,她專門找了不少女打手教姑娘們練拳腳,我和小新也跟著一起,我們原本都是弱不禁風的,如今練了幾拳幾腳,精神頭也好了些,身上的力氣也大了不少,再也不像以前看著搖搖晃晃好像快要被風吹散。


    中間我見過幾次三少爺,最近這人行色匆匆不知在幹什麽,我老是聽風言風語傳說他去小倌館,但又不敢詢問。


    我聽到這樣的傳聞,總覺得心裏有些說不出的鬱結,但又不好告訴旁人。小新等人都可憐我,覺得攤上那麽一個丈夫這才總是無精打采,可她們不知道,我擔憂的另有其事。


    我原本以為從三少爺手上分東西還要等很久,甚至免不了一場勾心鬥角,卻沒成想他自己先敗下陣來,還沒有出現在棋桌,便已經將一切都拱手於人。


    可能人就是這樣,有時見著一個人風光無限,卻不知他背後還有多少無奈和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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