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漠光的出現,令空氣凝然不動,仿佛時光停滯。在她精雕玉琢、明媚妖嬈的臉孔上,有一雙冷如星月的雙眸,而嘴角的笑意恰如陽春回雪,湧動著與冷意相反的生機與活力。


    衛天雪終於得見真人,匆匆一瞥便被她的風貌震懾,一眾溫柔佳人被她襯得清寡無味。她分明打扮的那樣簡單,衣著也那樣隨意,可氣度如此鮮明,就像桃花、海棠花、櫻花裏突然生出來一朵小亞細亞的奪目鬱金香。


    “蔣術奇還沒到?”雲漠光環顧一圈笑問。


    她如此隨意叫出那三個字,教衛天雪全身泛著難以嚴明的酸澀。謝無雙注意到衛天雪欲言又止的生怯,一時之間竟感同身受。


    孟鬆承道:“被欽昊和照暉絆住,隻怕難以脫身,雲姑娘既然來了,可否先幫無雙問診?”


    雲漠光沒有拒絕。


    這是雲漠光第一次近距離打量江南第一美人。她久在深閨,麵孔細膩白淨,五官精致俊俏,四肢瘦弱纖細,猶如神話裏的月宮嫦娥,翩躚奪目。清風曼徐柳清影最適合她。


    這也是謝無雙頭一次見到不畏世俗之見的女大夫。她未施粉黛,不似漢女精致。但修長高挑的身段,瑩潤光澤的皮膚,英氣的五官兼具嫵媚和純真。風華絕代博天下最適合她。


    室外問診多有不便,眾人回到飛羽閣大堂。謝無雙吧手臂平放在桌麵上,雲漠光坐在她的對麵,搭脈求證。雲漠光走到謝無雙跟前,“謝三小姐,不介意的話,我們現在就開始。”


    孟鬆雨也不再叫囂著蹴鞠比賽,同衛天雪一樣,統統圍在兩人四周。


    不消片刻,雲漠光解釋道:“謝三小姐,你的脈象平穩,命弦毫無脆弱崩亂之感,性命無憂,盡可放心。”


    謝無雙輕聲細雨歎道:“性命無虞一時,卻要提心吊膽一世,我不願意如此。雲大夫,有辦法能根治嗎?”


    “我不建議醫治。枯星散本性極寒,沾染一分一毫,全身的關節都會有或多或少的酸痛跡象。蔣術奇中毒頗重,深受其苦。謝三小姐身子不佳,經不起這番折騰。況且你體內還有一味毒,打破了平衡,我也沒把握能治得好。”


    “還有毒?”


    “沒錯。世間萬物,相生相克,你體內有一種能抵抗枯星散的慢性毒藥。想要害你的人,似乎變多了。”


    “危言聳聽,謝姐姐,別相信她的話,說不定還有別的原因啊!”孟鬆雨出言製止。


    謝無雙用手臂攔住孟鬆雨上前,“謝謝雲姑娘提醒,我今後會留意的。”


    孟鬆承垂目沉思,衛天雪亦是同樣。


    乾元山莊和衛苑結為連理是近兩年之事,但乾元山莊與謝璞院關係漸漸疏遠卻已長達五年。可見孟千山對兩家姻親早有預謀。孟鬆承與謝無雙兩小無猜,相伴十年,這段感情便是促成此事的第一道障礙。


    衛天雪回想起郭元盛曾到訪衛苑與父親促成聯姻之舉時說道:“謝無雙是問題,就解決問題。”她心中一驚,難不成衛苑摻和了進來?


    孟鬆承不動聲色的問道:“以雲姑娘之見,無雙該怎麽辦?”


    “若是珍惜生命,索性趁早前往雲夢穀求醫,遠離是非之地呀。”


    孟鬆雨不喜歡她的推測,道:“你可不要亂出主意!雲夢穀山高水遠,來來回回多有不便。哥哥月初便修書一封,慕容哥哥見信必會前來。自雲夢穀乘船順流而下至多三個月便能趕到杭州,難題自會迎刃而解,何必舟車勞頓,舍近求遠?”


    雲漠光喜上眉梢,問道:“神醫慕容當真會來嗎?”雲夢穀地處巴蜀,對各族百姓一視同仁,不分國度,在黨項族人中聲望頗高。


    討厭的人高興,讓孟鬆雨頗為不悅,伸出的囂張瞬間收回了觸角,“你高興個什麽勁,又不認識他。”


    雲漠光瞧出孟鬆雨的小心思,避其鋒芒道:“說的也是。”


    謝無雙見兩人麵色微恙,調和道:“雲姑娘,謝謝你。為了我的病,鬆承常常去叨擾你,既然不危害性命,從此以後我釋然度日,讓他把清淨還給你。鬆雨,你也別跟雲大夫爭執了,不是要去比賽嗎?”


    孟鬆雨一拍腦門,道:“哎呀,我都忘了!天雪,現在可以陪我去了吧。”


    衛天雪淺淺地答複,“再過一個時辰便要開席,比完賽衣衫不整豈非失了體麵?你也不多想想。”


    “就一會兒的事!大不了我把自己的新衣服借給你穿。”


    衛天雪盯著她熱切的目光,忽然想到了今後的日子。若是諸事不順,真的嫁進了孟鬆承,孟鬆雨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朋友,未雨綢繆,她不該拒絕,“走吧,速戰速決。”


    孟鬆雨目光一轉,恰好看到雲漠光腰間的佩劍,道:“誒?你的劍品相不凡,雲大夫,你也會武功嗎?我這隊還有名額,你想不想來?”全然忘記方才的對立。


    “不用了。”孟鬆承一口回絕,“她不適合。”


    孟鬆雨撒起嬌來,“她自己都沒拒絕。”


    “你們都不是她的對手。”


    孟鬆雨明白這個評價的分量有多重,爽快放棄,拉天雪離開。沒想到正好撞進來人的懷裏。蔣術奇遍尋雲漠光,心急見到她,故而走在最前。衛天雪悶聲後退,光看衣擺便紅了臉。


    蘇欽昊一副看熱鬧欠抽的表情,嘻嘻哈哈繞過了兩人。


    蔣術奇咳了兩聲,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潤儒雅,喚道:“天雪。”


    熟悉的聲線撥亂了衛天雪的心跳,她忐忑不安,甚至拿不出勇氣正視他,“術奇……”一聲輕應低到細不可聞。怎麽辦,接下來要說些什麽才好?


    結果,衛天雪還沒想出對策,就看到眼前的衣擺越過自身,如風一般進了門。


    衛天雪怔怔地站在一旁,忍不住回頭看他的背影,鼻頭發酸。曾經的白衣少年經過歲月的洗禮,更顯君子的高情遠致,可擁有的短暫令人無限遺憾。當初他接到退婚,該有多傷心?


    雲漠光才明白,門口站立的黃衫少女就是蔣術奇的舊情人?她正欲上前,便被蔣術奇攔了一道,焦急道:“原來你在這。”


    蘇欽昊湊上來,“聞名不如一見,眼前就是妙手回春的雲姑娘嘍?”


    “你是?”


    “這是鶴鳴山莊的小少爺蘇欽昊。”蔣術奇沒有給蘇欽昊搭話的機會,“這位是沈公子沈照暉。”


    雲漠光頷首問好。


    孟鬆雨兩眼放光,快跑兩步扯住蘇欽昊的衣袖,“蘇少爺,你看家本領多,陪我玩蹴鞠吧?”


    “孟小妹,你可算是找對人了!”


    “真的嗎?”蘇欽昊沒有過問隊友和對手,便答應了?


    誰知蘇欽昊大臂一揮,“你們誰也別想跑,都得去給我捧場。”


    這時,細心的沈照暉無意中瞧見雲漠光腰間的佩劍,劍鞘精良輕便,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精衛鳥。他對兵器癡迷,甚至親自勾勒名劍的線描,這個圖案就記錄在他兵器筆錄內。幾十年前,武林神話雲朝林鍾愛精衛填海的典故,親自鑄了一把神兵利器,取名為回光劍。


    沈朝暉問道:“雲姑娘,你的劍可有名字?”


    雲漠光答道:“這是回光劍,與我的名字有一字重合,是祖父送給我的禮物。”


    “能否借我一觀?”


    雲漠光解劍奉上,沈照暉雙手接過。他神色凝重,抽劍而出,在陽光下,回光劍劍鋒反射出質樸清澈的幽藍光澤,不住連連感慨道:“好劍!真是一把好劍!”雖然與兵器筆錄內記載的長寬有差別,但材質光澤毫無二致,可見兩者淵源。


    沈照暉雙手奉還,見雲漠光走遠,立即問孟鬆承道:“孟兄,這位雲姑娘的來曆你可曾調查過?”


    “毫無頭緒,難道沈兄發現了什麽?”


    “她的劍也叫回光劍,你說她會不會是雲朝林的血親?”


    孟鬆承難以置信,“雲朝林?沈兄,你可確定?雲漠光來自西域,與宋土相隔千裏。”


    “確定不敢,所以需要你再行調查。”


    “若真如此,這麽重要的信息,沈兄不如告訴蔣兄?”


    “他那麽聰明,與這位姑娘走得又這麽近,真要告訴他,須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行。”沈照暉戒心重重,“但你不同,聽聞你與這位姑娘多有過節,調查她你最合適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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