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茲特科沒有告訴先賢,在將佩圖赫侯爵的領地並入的那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那位貴族的領地上,刁民的惡劣程度其實遠比先賢想的要更加黑暗。


    與其說是那位“梟”故意挑撥人心的惡,倒不如說他是太清楚自家主子的地盤了,才會選擇在佩圖赫的領地上“幹一番事業”。


    時間撥回到佩圖赫侯爵府被禁衛肅清的第二天。


    隨著蒸汽機車載著先遣部隊衝入早已沒了人的哨口,車上的人們便看見了那些形同喪屍的奴隸們以一種駭人的模樣四處張望,迷茫、彷徨……漫無目的。


    他們不知道後世的喪屍,但看得出那半死不活卻饑渴的頹態好似半生不死。


    “這是怎麽了?”其中一人很是不解。


    他們見過不同地方的奴隸,知曉那些可憐人的心理,但偏偏不明白佩圖赫手下的奴隸怎麽這般嚇人。


    以前也不是沒人來過佩圖赫的地盤,但來訪的人無一例外覺得這裏沒什麽新鮮的,就跟其他的貴族領地風景一樣——刻薄的監工、卑微的奴工,還有那些手指不沾半點泥水的貴族老爺、小姐,似乎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封建貴族的封地。


    然而,他們並不曉得維持這副光景的支撐,居然會是錯綜複雜的黑暗。


    “草……”


    “我要草……”


    他們呢喃著,好似沒了魂魄一般,隻是一味地重複要某種草本植物,然而應當給他們供貨的人早就在昨晚幾乎死了個幹淨。


    “我要麗草……”


    撓著、抓著、扭著,這些人的模樣衰頹不堪,而且還如同看到了幻覺一般。好似無數的癲狂找上了他們。


    時而沉默,時而亂叫,一個個都沒什麽精神。


    很快,在全副武裝的先遣戰士下車的瞬間,那些人盯上了這邊。


    他們好像沒了恐懼,對於那些火銃以及刀劍沒有了敬畏,徑直衝來,口中發出如同野獸的吼叫。


    “草,給我草!”


    砰——


    砰——


    砰——


    連警告的間隔都不給,他們張牙舞爪地撲向了這些生麵孔。


    換來的,自然隻有沉悶的重擊。


    一場艱難的鎮壓很快結束,周圍遍布倒地的人,也不乏倒地的屍體。


    將活著的人安置好過後,剩下的死在衝突過程中的那些人,其屍骸被堆積在一起,以火焚燒處理。


    死亡是招致魂靈漂泊而來的引子,大量的死亡極易誕生邪魔——所以在沒有光之柱的時候,用火燒是最好的辦法。


    一來能將死者的餘息徹底攪碎,二來那些魂靈在火焰中會變得虛弱,使之難以將邪魔降誕。


    這些先遣的戰士並不是沒想過有衝突,但確實沒料到這片領地上的人們居然這般癲狂。


    但很快,他們便會知曉答案。


    貴族莊園的北麵——


    當他們預備設置勘測的標杆時,有人發覺了腳下這片花海的不對勁。


    按常理來說,花田理應不會是農田那樣的規矩,這些花束如同稻荷一樣插在田裏,占著一個又一個土包,就好像是以作物的標準來照料。


    另一個人則辨認出了這種花的來曆。


    “(盧薩亞髒話)!這,這是——”


    罌粟,萬全書裏寫過這種東西,先賢曾經教導過先民,這種東西哪怕是未經處理都有著極強的成癮性,從果到莖,無一不是能害人墮落的東西,有時能治病,但弊大於利,必須嚴格管控。


    隻不過如今的大多都不怎麽管束民間傳播,畢竟如今戰爭和動亂早已成了常態,上麵的大人們隻管有沒有兵源、物資和稅收,至於剩下的,便放任他們自生自滅。


    這種東西在貝茲特科的領地上自然是不會有的,至少極少部分也是在莊園內小規模種植,由醫療隊的人加工成麻醉藥物,僅在醫院的手術區域配給派發。


    當他們看見幾乎抵得上十畝地的花海都是這玩意兒,頓時一陣慌亂和急促。


    ——這下,答案便揭曉了。


    所謂的麗草,大概就是佩圖赫命手下“大發慈悲”地丟給那些奴隸的罌粟的處理剩餘物,僅剩草莖的邊角料在那些奴隸眼裏就是單純的草碎。


    他們還以為那些奴隸聚集處那些土鍋裏的綠色碎片是貴族和代理人層層剝削後剩下的糧食邊角料,誰曾想會是這種東西……


    一把火將這裏燒了必然不行,那些燃燒的煙塵必然會被風帶去別處,這種傳播途徑下仍會對接觸者存在細微的作用,說不定會殃及到領地的其他地方。


    所以他們派人趕回了領地,將事情上報之後,當天黃昏的時候將十餘台收割機和耕地機帶到佩圖赫的領地上,連夜趕工將那些餘毒盡數拔除。


    以往,他們隻知道佩圖赫侯爵靠著藥品的販賣掙了不少錢,特別是運往別國,在戰爭期間埋伏在交易要道上,驅逐其他商隊,逼迫那些小國購入他們的藥物和物資,大發戰爭財。


    看來這份暴利的背後,多少還有毒物流通的原因。


    然而,這還不算完。


    當那些去解放奴隸的救援隊伍去察看奴隸聚集區域的時候,目睹了無數骸骨散落在地,一些被風幹的肉粗略地掛在通風處,血的氣味裏夾雜著鐵與鏽。


    他們正疑惑為什麽佩圖赫的奴隸居然能得到這般恩典,在這樣簡陋破敗的環境下還能吃上肉,一顆頭骨將整個真相鋪陳開來。


    滾動……


    一位醫士偶然間踢到了地上那個棕色毛球,本來想說“這裏居然還準留下玩具”,但那熟悉到頭皮發麻的滾動聲幾乎令一些人的雞皮疙瘩都要突破毛皮。


    沉悶,空洞,但紮根於基因深處的本能告訴了這一聲音的所屬。


    隊伍的步伐不約而同地減慢了速度,有的直接駐足。


    其中一人壯著膽子去扒開毛球的表麵,在那層毛發的底下顯現的瞬間,所有看到模樣的人都下意識避開了視線。


    ——一顆頭顱,臉皮都被吃幹淨了,估計就剩裏側的肉和裏麵的腦子還在。


    “棕皇在上……”


    他們強忍著作嘔,將那些奄奄一息或是不能控製自己的奴隸一一送離了這裏,至於那些肉、草莖什麽的,之後被工程隊的機械一並連著這些泥巴糊成的牆壁以及蓋上當作是屋頂的木板一起埋在了地下。


    也難怪一些人之後會對工程隊的人那麽怨恨,在那個“梟”的教唆下那般狂熱地憎恨解放他們的人。


    道理很簡單——“你們”把我們的“美食”和“必需品”都奪走了,我們吃什麽?


    而在暴亂前夕,恰好有人發現了這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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