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ss=maintext>卷二十七 情中仇</b>


    刑於寡妻


    《南齊書·謝朓傳》:謝眺,字元暉。南齊明帝建武四年(公元年),他被朝廷任命管理南徐州事務,曾告發王敬則謀反,甚得明帝的嘉獎與賞賜。王敬則的女兒是謝朓的妻子,時常懷揣刀刃,要找謝朓報殺父之仇。謝眺躲著不敢見她。待到謝眺升為吏部郎時,沈昭略對他說:“您的人品與地望,足以擔當此職。隻是遺憾您現今卻遭受寡妻的刑罰。”謝朓被政敵誣告下獄,臨刑前歎息說:“我沒親手殺死王敬則公,但王公卻是因我而死啊!”


    非姻也仇也


    《黟縣誌》:胡春嬌是城南胡應遷的女兒,許配給汪家兒子為妻。胡應遷因事被汪家淩辱,以致抱憤而死,於是春嬌不肯嫁給汪家。汪家率眾前來搶親,春嬌閉門斷發,以示決絕之心。汪家上訴官府。春嬌當堂訴說:“我與汪家不是姻親,而是仇人。我誓不事奉仇人。”縣令對她的這番言語十分讚賞,順從了她的誌節。從此,春嬌自食其力,精心撫養侄兒胡宗淮,終享天年,八十四歲高齡才去世。縣令為她旌表門庭。


    推婦墮井


    《雲南通誌》:永昌施甸長官司,是舊廣彝州,其地名為鐵毛嘴,有口枯井,深不可測。明代弘治戊午(公元年)冬天,有位姓莊的指揮官出外打獵,放鷹隼去追捕野雞,結果鷹隼與野雞都掉進了枯井中。莊指揮率眾趕到井邊,鷹隼與野雞一下從井內飛了出來;但忽然聽到井中傳出嗚嗚的聲音。仔細察聽,原來是人的聲音。莊指揮命手下人放下繩索,將井內人拉出;一看,是位婦人。隻見她所穿衣服遇風便破碎,已經氣息奄奄了。給她喂粥,一個多月後,她才說她是大理人楊拱的妻子張氏,跟從丈夫到施甸經商。丈夫素來厭惡她,於是騙說送她回娘家省親;行至這口枯井邊,突然將她手腳捆綁起來,推人井內,又扔下大石塊,幸虧被井壁突出部分擋住,得以免死。後來她掙斷了繩索,捧井底泥水喝,苦熬了四十多天,連頭發也快掉光了。莊指揮將此事上訴於直指官。直指抓來楊拱,痛打了一頓,並將張氏送回家。


    集將使擇


    《談藪》:金兀術見有個部卒的妻子很美,便殺死部卒,霸占了他的妻子,並且對她十分寵愛。金兀術佩有一把極為鋒利的匕首,平日睡覺時也枕在頭邊。有一天,金兀術正安睡時,那位部卒之妻偷取匕首就要行刺。金兀術驚醒後責問,部卒妻坦然回答:“我要殺死你!”金兀術再問:“這是為什麽?”


    部卒妻慷慨答道:“我丈夫被你殺害,我要為他報仇!”金兀術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忍心殺掉你。我為你再找一個丈夫吧!”隨即便集合諸將,讓部卒妻從中自由選擇新丈夫。


    部卒妻選中了其中一人,金兀術就將她嫁給了那位將領。


    因兒複仇


    《齊東野語》:吳愈,字季謙,起初做鄂州邑尉時,常常抓獲一些劫盜,進行審訊。說是往年有位某郡副長官,乘船過江時被強盜殺害。強盜見他的妻子有姿色,便脅逼說:“你能順從我嗎?”那位官員妻子回答說:“你能順從我,我也順從你。不然就殺死我算了!”強盜問她有何條件,官員妻說:“我跟隨丈夫多年,如今到這種地步,也沒什麽可說的了。我隻有一個兒子,才出生幾個月,我想把他飄浮到江中,或許能有好心人,將他救起哺養,但願能為丈夫留下根苗。你答應我這樣做,我跟從你決無反悔”。強盜應允了。於是,官員妻便將兒子裝進一個黑漆團盒,塞進衣物,並在兒子身邊放置二斤銀子,然後推到江水中飄流而去。


    十多年過去了。有一大,強盜撐船到了鄂州地麵,帶家室到某寺廟設供進香。來到一間僧房,官員妻突然看見架子上放著一個黑漆團盒,不禁大驚,差點暈倒。官員妻騙那強盜說:“我的病又發作了,想在這裏休息一會兒,不要來打擾我。”


    強盜出去了。官員妻乘機秘密地詢問僧人從哪裏得到這個盒子,僧人說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江邊揀到此盒,裏麵裝有嬰兒,還有銀兩;於是將嬰兒收養撫育,為他四處求乳覓食,而今已經長大了。僧人叫來那個養子,官員妻仔細端詳,見他酷似其父,於是便對僧人講述事情的始末,並且告訴說,隻要到官府將此事告發,捕獲強盜,就可以立功受賞,這樁冤案也可以昭雪了。僧人前往鄂州邑尉吳愈處告發。吳愈發兵一舉捕獲了強盜,並取回官員的兒子還給那官員妻。吳愈因此也升了官。


    王魁


    《摭言》:王魁應舉落第,失意而歸,前往山東萊州。朋友請他到北市遊玩,走進深巷裏一小宅,見到一位姓殷的絕色豔婦。那殷氏婦上前給王魁斟酒,說道:“我名叫殷桂英。酒乃是天下之美祿,足下既得我桂英,又飲天祿,這是您明春登第的祥兆啊!”說完,她取下圍在脖子上的羅巾,請王魁在上麵題詩。王魁揮毫題寫道:謝氏筵中聞雅唱,何人戛玉在簾幃。


    一聲透過秋空碧,幾片行人不敢飛。


    桂英說:“您隻管在此讀書學習,四時的生活所需,我來為您操持。”從此,王魁便早上出去,晚上回到這裏安身。


    過了一年,皇帝下詔招攬賢才。桂英便為王魁操辦赴京應召的需用。臨行前,他們來到州北的海神廟。王魁對著海神發誓說:“我與桂英,誓不相負;若生離異之心,就讓神處死我!


    ”王魁到達京城,寫詩寄給桂英說:


    琢月磨雲輸我輩,都花古柳是男兒。


    前春我若功成去,好養鴛鴦作一池。


    後來科考發榜,王魁果然考中了第一名。桂英寫詩祝賀他說:人來報喜敲門急,賤妾初聞喜可知。


    天馬果然先驟躍,神龍不肯後蛟螭。


    海中空卻雲鼇窟,月裏都無丹桂枝。


    漢殿獨呈司馬賦,晉庭惟許宋君詩。


    身登龍首雲雷疾,名落人間霹靂馳。


    一榜神仙隨馭出,九衢卿相盡行遲。


    煙霞路穩休回首,舜禹朝清正得時。


    夫貴婦榮千古事,與郎才貌各相宜。


    接著她又作詩說:


    上國笙歌錦繡鄉,仙郎得意正疏狂。


    誰知憔悴幽閨質,日覺春衣帶係長。


    還寫詩說:


    上都梳洗逐時宜,料得良人見即思。


    早晚歸來幽閣裏。須教張敞畫新眉。


    王魁接到這些詩箋後,心想:我已高中,怎可讓一娼妓玷辱我的名聲?因而他竟然沒給桂英回信。而此時,王魁的父親已與崔家約定兒女親事。


    待到王魁被授以徐州僉判一職時,桂英欣喜地想:“徐州離這裏不遠,該回來看我了!”於是,她便再次派仆人帶著書信去找王魁。信使到時,王魁正坐在公堂上處理事務,他勃然大怒,把信扔到地上,不接受。桂英得知後,絕望地說:“王魁竟然對我如此負心,那我就用死來回報他吧!”隨即揮刀自刎而死。


    後來,王魁在南都試院,夜裏見有個人從燈燭下走出來,定睛一看,原來是殷桂英。王魁問:“你一直還好嗎’桂英說:“是你輕恩薄義,負約渝盟,讓我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王魁說:“這都是我的罪過。我為你多給僧人施舍,為你多念佛經,多燒紙錢,你饒我一命,行嗎?”桂英堅持說:“我隻索要你的性命才算了結,別的我不管!”王魁打算自殺,被母親撞見。


    母親責問他說:“你怎麽這麽荒唐啊!”王魁說:“我每天跟冤魂打交道,被逼無奈,隻有一死了之”。母親便召請馬守素道士為兒子王魁做道場,超度亡魂。馬守素做夢到了官府,見王魁與桂英站在那裏,兩人的頭發係在一起。有人告誡馬守素說:“你該明白內情了。不要再為王魁做什麽道場了。”幾天後,王魁到底還是死了。


    劉翠翠


    《剪燈新話》:劉翠翠是江蘇淮安的一個民家女子。從小聰穎,能通詩書。父母稱許她的誌向,讓她入學讀書。同學中有個叫金定的男孩,與翠翠同歲,也很聰明俊雅。同學們開玩笑說:“同歲者當為夫婦。”劉、金二人私下裏也以夫婦自許。


    金定贈翠翠詩道:


    十二闌幹七寶台,春風到處豔陽開。


    東園桃樹西園柳,何不移來一處栽?


    翠翠和詩一首道:


    平生每恨祝英台,情抱何為不早開?


    我願東君勤用意,早移花樹向陽栽。


    後來,翠翠年長,不再上學讀書。每逢父母為翠翠議親,翠翠就悲泣不食。父母問女兒實情,翠翠起初不肯說,過了許久才告訴父母說:“西家有個金定,我早已將自己許配給他了。


    父母若不相從,我隻有一死而已,誓不嫁給別人!”父母不得已,應允了女兒的要求。劉家富而金家貧。翠翠父母有意招贅金定。於是選擇吉日結婚。一切花費,包括聘禮都是女家自備,迎女婿進門,劉、金二人相見,欣喜之情難以言喻。新婚之夜,翠翠於枕畔作了一首《臨江仙》贈給金定。其詞曰:曾向書齋同筆硯,故人今作新人。洞房花燭十分春。汗沾蝴蝶粉,身惹麝香塵。


    殢雨尤雲渾未慣,枕邊眉黛羞顰。輕憐痛惜莫嫌頻。願郎從此始,日近日相親。


    金定也次韻相和道;


    記得書齋同講習,新人不是他人。扁舟來訪武陵春。仙居鄰紫府,人世隔紅塵。


    海誓山盟心已許,幾番淺笑深顰,向人猶自語頻頻。意中無別意,親外有誰親。


    二人相得之樂,雖然是孔雀飛在赤霄,鴛鴦暢遊綠水,也不足以充分形容。


    未到一年,張士誠兄弟在高郵起兵叛元,攻陷了淮東諸郡。


    翠翠被張士誠部將李將軍所擄。元順帝至正末年,張士誠又向元朝納款稱臣,願奉元朝為正統。道路開始暢通,旅行可以無阻。金定於是辭別金、劉兩家父母,出外求訪妻子翠翠。一路上草行露宿,行囊空竭,常得向人乞討,但金定尋妻的決心沒有鬆懈。到達浙江湖州,李將軍在此鎮守,正當其貴重事,威焰赫赫之時。金定仁立李府門前朝內窺望,很是躊躇,。將進而未能,欲言而不敢。守門的人感到奇怪,便問端的。金定回答;“小生是淮安人。喪亂以來,聽說我的妹妹在貴府裏,因此不遠千裏而來,想見妹妹一麵,別無他意。”守門人說:“既然如此,那麽你姓甚名誰?妹妹的年齡、相貌如何?說給我聽聽,我好核實。”金定答道:“小生姓劉,名金定。妹名翠翠,識字能文。當時失散時,妹妹剛剛到十七歲,以歲月計之,今年已有二十四歲了!”守門人聽完後說:“府中果真有一個劉氏,淮安人,二十多歲,識字,會寫詩,性情慧巧。李將軍對她最寵愛。你說的不假。我先去裏麵稟報,你在這裏暫等一會。”一會兒,裏麵傳今讓金定進府。李將軍在廳上坐著,金定跪拜行禮。拜畢,具道事情的緣由。李將軍乃一介武夫,信而不疑。即刻命僮仆去告訴翠翠:“你哥哥從鄉下來到,可出來見見。”翠翠應命而出,以兄妹之禮在廳前相見。兩人竟說不出一句話,隻是悲咽而已。李將軍對金定道:“你既然遠道而來,路途疲倦,暫且在府中休息。我慢慢為你安排一個適當的安身處所。”於是贈給金定一套新衣服,並在門西小書房內設帷帳,鋪衾席,讓金定住下。第二天,李將軍對金定說:“你妹妹既然能識字,你也通書嗎?”金定說:“我在鄉下,以儒為業。”李將軍大喜,委任他做記室(秘書)。金定性情溫和,言行謹慎,自我約束,應上接下,關係都很融洽。大家都喜歡他。代替李將軍回信,也能曲盡其意。李將軍大以為得了一個人才,因而待之甚為厚重。


    然而,金定來到李府,本來是為了求訪妻子翠翠的。自那日在廳前一見之後,就再也沒與翠翠相見了。閨閣深邃,內外防範頗嚴。想遞個消息進去,總也無便可乘。數月間,光陰茬苒。已到九月,西風夕起,白露為霜,天漸寒冷。金定獨處空齋,終夜不寐。於是他吟詩一首道:好花移入玉闌幹,春色無緣得再看。樂處豈知愁處苦,別時雖易見時難!何年塞上重歸馬?此夜庭中獨舞鸞。霧閣雲煙深幾許,可憐辜負月團圓。


    詩成,書寫在紙片上,拆開布衣領口將紙片縫在裏麵。金定給小奴一百錢,讓他把布衣交給妹妹翠翠,說是天氣冷了,幫著縫紉一下好禦寒。小奴遵囑照辦。翠翠理解了金定話中之意。她拆開衣領見到詩紙,大加傷感,吞聲而泣。她也寫了一首詩。縫在衣領內,付還給金定。其詩雲:一自鄉關動戰鋒,舊愁新恨幾重重!腸雖已斷情難斷,生不相從死亦從。長使德言藏破鏡,終教子建賦遊龍。綠珠碧玉心中事,今日誰知也到儂!


    金定得詩後,知道翠翠以死相許,便不再存團圓之望。但從此更加抑鬱,以致感傷成病,臥床不起。翠翠聽說後,便請求李將軍讓她探視哥哥。獲準後,翠翠才得以到金定床前問候。


    金定此時奄奄一息,翠翠用手臂扶金定坐起。金定慢慢抬頭側視,凝淚滿眶,長籲一聲,奄然死在翠翠手臂上。李將軍也感到哀憐。將金定葬於道場山麓。翠翠送殯而歸,當晚即得病,拒絕飲藥,輾轉衾席,將近一月。有一天,翠翠在病榻上對李將軍說:“我棄家相從於你,已有八年了。流離外鄉,舉目無親,隻有這個哥哥,不幸又一病身亡。我這病必定不得好。我死後,請你把我埋在哥哥墓側,使我在黃泉之下,有所依托,不至作他鄉孤鬼!”說罷便瞑目了。李將軍不違翠翠的遺誌,把她葬在金定墳墓的左邊,宛然像東西兩個小山丘。


    小溪縣令妾


    《夷堅誌》:蜀地某書生到東邊辦事,出成都,乘船趕路,停泊在江瀆廟。天還沒亮,這位書生順便進廟中拜謁,望見正殿內先到了一位婦人。書生懷疑那婦人是鬼,甚為恐懼。他慢慢鎮定下來,靠著窗戶朝內窺探,隻見那婦人正焚香拜謁神靈,並且一邊哭泣一邊禱告說:“妾身本來是京師人,早年喪父,隨母入川,嫁給成都人某氏為妻,至今已有七年光景,生下一兒一女。丈夫去年前往敘州小溪做縣令,沒帶家眷同行,也沒寄來書信。最近,我才聽說丈夫已經背負前盟,另娶了一位女子。我窮困孤獨,難以存活,四顧茫然,又沒有親戚可以去依靠。我早思晚想,唯有一死可以了結這段孽緣。希望大王洞見此心。”說完,她即用剃刀自刎,頓時倒地身亡。書生見此場景,既驚且怪,又害怕受連累,迅速地跑回船上,急命船家解纜前行。路過小溪縣時,縣令是書生的同鄉,正在江亭中迎候。


    閑談時,那縣令提及家事,說是先前買了一位小妾,留居老家中,一直也沒空回去迎齲書生簡單地描述了一下那小妾的容貌和事跡,縣令驚奇地連連稱是,並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書生便對縣令講述了在廟中的所見所聞。縣令聽完後似有所見,驚愕萬分,低頭不語。不一會兒,縣令兩手顫抖,連杯子也端不祝縣令對書生說道:“剛才你的話才說完,那女人就站在你身旁。眼見得我的性命難保了!”說完便登車離去,回到縣衙就一命嗚呼了。這件事發生在宋孝宗乾道元年(公元年)。


    女伶孟思賢


    《續補侍兒小名錄》:蜀地有名叫孟思賢的女伶,長得巧麗聰慧,是王製侯爺的寵姬。王製有名愛將叫伊宙,在衙門效力。兩人常常到思賢住處遊玩取樂。伊宙是故仆射伊慎之子,長得風流瀟灑,又善飲酒,很得思賢的愛悅,於是兩人私通,常常幽會。庭院深深,門障戶鎖,思賢竟翻牆穿戶去與情人相會。王製得知此事後,也無可奈何,便把思賢趕出了侯府。伊宙這才正式收納了思賢。伊宙曾寵愛過家中一位叫解兒的女奴,思賢對此很是忌妒。有一天,思賢杖打解兒小腿,打得出血現骨。解兒受傷太重而死去。第二年,也就是唐穆宗長慶二年(公元年),軍中發生變亂,伊宙中箭身死。思賢無依無靠,再度投奔工製。王製心裏暗喜,說:“還是要來投靠我吧!”他立即命手下人用小刀猛刺思賢兩腿;待思賢痛倒在地後,又猛捶猛打起來。王製一邊觀看,一邊走近前來對思賢吼道:“看你還能翻牆穿戶跟伊宙鬼混麽?”到晚間,就將思賢關在地下室裏。思賢整夜呼喊道:“解兒,解兒,你難道不能讓我快點死嗎?”思賢忍受不住痛楚,第二天晚間就死了。她和伊宙一同被埋葬在邢州東門外。


    王八郎


    《夷堅誌》:唐州比陽有個富商叫王八郎,他每年都要到江淮一帶去做大買賣,迷戀上了一個妓女,因而每次回家都與妻子吵鬧,越來越憎惡,並下決心要將妻子趕出家門。王妻是個聰明人。生下四個女兒,已嫁出三個,小女兒才幾歲。她揣度不可輕率離開王家,於是裝做低三下四的神態對王八郎說:“我與你夫婦二十多年,女兒出嫁,外甥也有了。而今你要趕我走,我到哪裏去安身呢?”王八郎又出門去做買賣,將那妓女帶回,幹脆在附近巷中客館裏租間屋子住下來。王妻在家,逐漸賣掉家中值錢的器物,將錢積攢起來偷偷藏著,弄得豪富的王家一貧如洗,室內空空如也。王八郎回家見此情景,越發大怒道:“我和你再也不能和好了,今天我們就一刀兩斷!”


    王妻這時才振振有詞地說:“果然如此!我非去告官不可!”


    隨即她便揪住丈夫的衣服,拖跑到縣衙。縣令判決他們離婚,並對半分割家財。王八郎想要小女兒,王妻上訴說:“我丈夫是個無行之人。他拋棄發妻而與娼妓鬼混。小女兒若歸他,必定弄得流落他鄉的下場!”縣令讚許王妻的大義,將王家小女兒判給她。王妻帶著小女兒搬到另一村子居住,買些壇壇罐罐陳列在門口,像是在做小買賣而借以糊口似的。有一次,王八郎路經這裏,還不忘舊日夫妻恩情,好心地對前妻指點說:“某物可賺大利,何不購來買賣呢?”王妻並不領情,對這位前夫大聲喝斥說:“我倆既已決絕,便是形同路人,怎麽還跑來幹預我的家事呢!”隨即絕情地將前夫趕走了。從此,兩人便斷絕了聯係。王家小女長大成人,嫁給方城田氏為妻。王妻的積蓄,這時已經超過十萬緡,盡數交與小女兒帶到了田家。王八郎一直和那妓女混在一塊,不久客死於淮南。幾年後,王妻也去世了。葬埋母親之時,王家小女記念起父親的屍骨在外未歸,便派人到淮南迎取,打算將父母合葬在一起。人們將王氏夫妻二人的屍首洗滌幹淨,穿上殮衣,並排放置在臥榻上。看守的人稍一懈怠,轉眼間兩具屍骸的位置變成東西相背了。王家小女得知此事,開始還以為是偶然發生的,邊哭邊將父母屍骸挪回原來的位置。怎知不一會兒,又恢複了前狀。唉!夫婦之情份,死生離合,如此一對怨偶!然而,這二人竟還能同葬一穴,也是難得啊!


    解銀兒


    《揚州畫舫錄》:某公子,姿容豐美,攜帶百萬家資,出遊淮南。他先是到蘇州、江寧,繼居小秦淮,得以一睹大江南北諸多佳麗的豐采,而那些曲巷深閨中的女子,在他看來,大都是些村妓。如此在外遊蕩數年,這位公子所帶的家財漸漸減少。他的族中長輩有人位居顯要,見他在外流蕩,敗壞族風,便設計將他騙回家鄉。從此,他就沒有再遊江南。但是,他的名聲,已在江南諸妓中廣為傳播,久享盛譽。有個叫方張仙的人,是妓院的教曲師。時值中秋,諸妓拜月取樂,共邀方張仙前來飲酒。方張仙對妓女們說:“我在這裏三十年,開始時能夠辨認人的聲音,而今又能辨認人的身影了。”眾妓女請求試驗一下。於是,將方張仙關在屋內,讓他從窗間辨認在窗外走過的妓女的身影。每當走過一名妓女,方張仙就大聲指示說是某人,不曾錯認一個;間或有錯訛,窗外人否認,他便立刻再指認另一名姓,亦無大錯。有一妓女經過時,隻見她的身影後跟隨著一個男子,長得長頸長腿,辮發垂地;後麵還跟著一名一丈多高的人,長得麵貌凸凹,赤身光腿,正握拳毆打前麵的人。方張仙大為驚恐,翻窗而逃,嚇得汗如雨下。當時已過了半夜,院子中沒有別的男人。眾妓女詢問他看到什麽沒有,他告訴了剛才看到的場麵,並追問剛才從窗外走過的是誰?回答說是妓女解銀兒。聽說此事後,解銀兒潸然淚下,說道:“從前,某公子暗地裏交給我養母五千金,立下契約,買我做妾。


    當時我已有兩個月的身孕。正巧那公子的族人叫他回老家。臨行前,那公子對我說:‘你等我三年,如果我沒來,則聽憑你的心願。隻是你千萬不可損害腹中的孩子,否則,我寧死變厲鬼,也要來向你索命!’三年期限未到,我就違背了盟約。而今所見身影,必是公子無疑。”眾人對解銀兒勸慰了一番,各各散歸。幾十天後,解銀兒因吐血而死。


    顧五來矣


    俞宗駿《豔異新編》:“料應厭作人間語,愛聽秋墳鬼唱詩。”這是漁洋山人為《聊齋誌異》題寫的詩句。鬼這東西,是沒有跡象可尋的,然而有時也確鑿可據,令人毛骨悚然。請讓我講講雙順堂巧仙之死的故事。


    巧仙,三十一歲,吳地人,早寡,二十歲時流落為妓。時光流逝,人生易老。七年後,巧仙嫁給顧某。股釵分燕,破鏡離鸞。三年後,顧某也死了。當時巧仙已三十歲。顧某死於秋八月,巧仙隻得獨守顧家,自歎難以存身,想重操舊業,琵琶再抱,又感花柳叢乃是惡道,不可再為。另外選擇一位新伴侶,這是巧仙刻不忘懷的心事。最終,巧仙還是偷操舊業,與一個瘦腰生相好。瘦腰生年紀小,巧仙比他大十歲。瘦腰生並不富裕。有一天,他在巧仙處突然說起胡話來:“我死還沒過周年,妻子就被你霸占了。區區兩晝夜的經懺法事,還舍不得給我操辦。我與你勢不兩立!”原來,巧仙打算嫁給瘦腰生,想延請僧人做兩天的禮懺,超薦顧某的亡靈,為其求冥福。但瘦腰生卻吝惜金錢,不肯操辦。因而,如今顧某的魂靈才依托瘦腰生說出這樣的話語。自此以後,瘦腰生整天失魂落魄,行動起來與鬼魂為伴。他曆述那鬼魂的形貌,同顧某生前一一吻合。如此這樣苦熬了三天,瘦腰生忍受不了鬼魂的滋擾,急切地雇條船回家鄉,那鬼魂這才離去。後來,顧某的魂靈又附托在巧仙身上,說:“我不幸中途與你分離,人物依然。你不能為我守身也就罷了,曾幾何時,你卻要做別人的妻子。此念頭不生則已,倘若你春風別嫁,我誓將攜你同歸冥路,決不甘心讓我的枕畔人去為他人做妻。”瘦腰生離去以後,巧仙又與趙生相好,委身侍奉,一如對瘦腰生那樣。自從,顧某的鬼魂緊緊纏住巧仙不放,坐臥不離其身。巧仙終日口中喃喃胡語,與鬼魂對話,不久,便重病纏身,吃藥無效,不到一月竟然死了。巧仙病重時曾喊道:“顧五來了!”顧某排行老五,故有此稱。巧仙在一洞天樓房養病,院中人都知道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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