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趙寶根回去的路上,顧展心事重重,劉小溪也不打擾,安靜地走在顧展身側。


    回到顧家,顧展急匆匆的進了房間,拿出紙筆,將上輩子記憶中的這個時候發生的重大事件寫了下來,反複推敲,避免自己忘掉關鍵節點。


    廚房被占用,劉小溪這會兒也做不了飯,索性坐在炕上看顧展低著頭伏在桌前忙活著,她也不說話,時間就在兩人的沉默中靜靜流淌。


    一直差不多七點半,趙紅梅洗完碗後,劉小溪動身下炕做飯。


    因為顧展情緒不高,劉小溪今天也沒有什麽心思吃飯,索性拿了兩顆雞蛋簡單做了蛋花湯,就著早上烙的餅隨便吃了一點。


    飯沒吃幾口,房間的木門便被敲響。


    “誰呀?”劉小溪問。


    顧展也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眼神冷厲的看向門口方向。


    “小野種,還不趕緊來給老娘開門。”趙大妮沙啞中帶著尖銳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劉小溪將視線轉移到顧展的臉上,隻見顧展壓根沒有理會門外趙大妮的叫囂,依舊喝著碗裏的湯。


    趙大妮很有耐心,眼看叫不開顧展的房門,氣急之下就開始用腳踹門。


    破敗腐朽的木門受力發出沉悶而顫抖的聲音。


    “坐到炕上去。”顧展開口。


    “哦”


    趙大妮這個人蠻不講理,劉小溪懷著孩子,也害怕趙大妮進來磕著碰著,在顧展說了之後,就聽話地去了炕上坐著。


    見劉小溪坐好之後,顧展喝完碗裏的最後一口湯,站起身來,猛地拉開房門。


    趙大妮伸出的想再次踹門的腳踢到空處,險些向前撲倒在地。


    “狗崽子,你敢!”趙大妮氣急,舉起手中的擀麵杖打顧展,被趕上前的顧滿倉給攔住。


    他給趙大妮使勁兒使眼色,見趙大妮不理會之後,抓住她手中的擀麵杖,輕聲湊到趙大妮耳邊說道:“媽,你忍著點兒,咱們說正經事。”


    想到來之前兒子的交待,趙大妮放下擀麵杖,輕蔑的看了顧展一眼, 伸出幹枯如柴般的右手:“錢呢?給我!”


    顧展沒有說話,一雙黑沉沉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對麵這兩個自私自利的人,仿佛在聽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趙大妮本來已經在強壓著怒火了,看見顧展這副嘲諷的樣子,一時間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挑戰,手中的擀麵杖再次指向顧展。


    顧展一動不動。


    眼看擀麵杖就要搭上顧展,顧滿倉趕緊上前擋在二人中間:“媽,冷靜一下。”


    “侄兒,你看你這……說什麽你奶奶都這麽大年紀了,你年紀輕輕的,也不能惹老人家生氣對不對?”


    顧展冷笑一聲:“二叔說的都有道理,所以呢?”


    “你看是這樣子的,我和你嬸還有你爺奶,把你養活這麽大,也沒要求過你什麽,你看現在你也賺錢了不是?嘿嘿嘿……”


    顧滿倉撓了撓頭,繼續說道:“你這既然賺錢了,是不是也該孝敬孝敬我們這些親人呢?”


    劉小溪這是第一次看見顧滿倉這麽無恥的樣子。


    在她嫁進來快一年時間的印象裏,顧滿倉就是一個在顧家沉默著沒有什麽存在感的人,有什麽事情好像都是妻子在前麵擋著,他很少發話。


    今天,這個人完全打破了她對他的認知,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顧展垂下頭,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遂又將視線放在顧滿倉身上:“哦?養活我,二叔倒是說說,顧家是怎麽養活我的?”


    聽見顧展的質問,顧滿倉急了,忙解釋道:“我們管你吃,管你住,管你上學,還不算養活你?”


    “哦,那按照二叔說的,我住著我父親留給我的房子,出去上工掙錢掙工分,饑一頓飽一頓,吃你們留給我的冷飯餿飯,就是養活我?”


    聽見顧展這話,顧滿倉有些心虛:“哎,你這個孩子怎麽這麽說話呢?這不是日子都這樣過的麽?”


    “那請問,你們怎麽不讓顧軍也過一過這樣的生活呢?”


    “這……”顧滿倉語塞,心中納悶兒,這個侄兒什麽時候這麽能言善辯了?


    眼看顧滿倉無力反駁,趙大妮拿出平日裏撒潑打滾的架勢,朝著顧展走近了半步:“野種,趕緊把錢給我,否則我讓你好看。”


    看見趙大妮到現在還是這種死性不改的樣子,顧展笑著看向趙大妮:“你老人家倒是說說,會怎麽樣叫我好看?”


    “你……你……你這個野……”


    “我勸你,想清楚了再罵。”顧展一字一頓說道。


    被顧展忽然轉冷的神色嚇到,趙大妮趔趄著朝後退了半步。


    跟隨著趙大妮的腳步,顧展往前跟進。


    “你……你要做什麽?”趙大妮慌了起來。


    顧展沒有理會慌亂的趙大妮,繼續往前走。


    趙大妮眼看情況不妙,趕緊轉身往外跑,連帶著顧滿倉也跟在身後退了出去。


    “你給我等著,你這個小野種。”


    罵完這句話,趙大妮一溜煙跑進了堂屋。


    顧展踏出房門,一轉眼就看見顧大力站在門口。


    他譏誚地看向顧大力,輕聲道:“這錢,你也想要?”


    顧大力沉默著,就在顧展以為他會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顧大力說話了:“畢竟顧家養育你到了成年。”


    顧展隻覺的自己對於這個與自己存在親緣關係的老人希望太大了。


    劉小溪在趙大妮從房間出去後,就伸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


    當她聽到顧大力的話時,再也忍不住心中替顧展叫屈的衝動,鞋子都顧不上穿,直接跑出去站到顧展身邊,氣哼哼瞪著顧大力。


    “養育?你們顧家養育他什麽了?他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你們現在看他有出息了就來搶功勞了是吧,臊不臊的慌?”


    “老爺子,趕明兒你出門問一問這上河村的人,問問他們顧展是怎麽在你們這些親人的看顧下艱難長大的?”


    這話竟是連著顧大力一起也罵了,但是顧大力確實是無力反駁。


    他本也沒臉來找顧展要這錢,但是趙大妮不依不饒,沒辦法隻能他出來。


    趙大妮坐在屋裏,咬牙切齒地看向小兩口,低聲罵道:“小野種,真當老娘拿你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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