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趙寶根安排人員分組的時候,就提前告知過年輕力壯的男性隊員:一旦天氣開始下雨,所有人員必須嚴格按照分組,到達指定地點巡邏。


    因此,當第一聲驚雷響起的時候,上河村的人除了慶幸他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也開始睡不著覺了。


    家裏年輕力壯的男人們出去值班巡邏,女人則是在家裏麵,時刻觀察院子裏的水位情況,絲毫不敢鬆懈。


    劉小溪睡不踏實,即便是顧展輕手輕腳的下炕,也將人吵了醒來。


    “下雨了?”


    “嗯!”顧展回過身麵朝劉小溪,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輕聲安慰:“你在家先睡一會兒,我去外麵巡邏。”


    “嗯!”劉小溪輕輕點頭。


    但是畢竟家裏隻留一個孕婦,顧展還是覺得不放心,水庫那邊的情況到底怎麽樣,會不會發生和上輩子同樣的事情,他現在心裏也沒有底。


    情況最好的一種,就是水庫安全無虞,但是還存在一個問題,除開水庫的影響,單論這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雨,會對這個小村子產生發什麽樣的影響,猶未可知。


    如果說在防汛準備前期,顧展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帶著大家去阻止這場災難,那麽現在他心裏的把握就隻剩下了百分之五十,成功與失敗各占一半,左右搖擺。


    一雙無形的大手抓住了顧展的神經,令他進退兩難。


    到底應該怎麽辦?


    見顧展呆呆站著,劉小溪以為他是不知道家裏的雨衣放在什麽地方,隨即匆忙下了炕,從櫃子裏麵拿出了家裏唯一的一件雨衣。


    “你把雨衣穿上吧,這雨太大了,淋雨發燒就不好了。”


    劉小溪將手中的雨衣塞進顧展手裏。


    顧展沒有回神過來,順手接過劉小溪遞過來的東西拿在手裏。


    手裏冰涼光滑的觸感驚醒了他,一回神就看見自己的手中拿著的雨衣。


    “這是……雨衣?”


    劉小溪點頭:“下雨下的太厲害了。”


    “這雨衣留在家裏。”顧展沒說出口的是,萬一待會兒雨太大,要緊急轉移的時候你穿上。


    “顧小子……”劈裏啪啦的雨聲中,趙寶根的聲音傳了進來。


    顧展和劉小溪雙目對視一眼,顧展趕緊出門打算開門去。


    劉小溪情急之下,將顧展剛才又放回去的雨衣塞給顧展:“你穿上再出去。”


    不忍駁了妻子的好意,顧展邊出門邊穿雨衣,等走進雨幕中時,雨衣已經利落的包裹住了整個身體。


    驚雷再次響起,比剛才更甚,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朝著後山直直劈去,一瞬間將伸手不見五指的夜空盡數照亮。


    閃電中,顧展看見自家的木柵欄門的門口站著趙寶根兩口子,趙寶根身上穿著一件已經破爛到斑駁的雨衣,趙寶根媳婦兒王燕撐著一把邊緣有些破爛的油紙傘,二人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趙叔,嬸子,你們來了?快進屋。”


    顧展快速打開門柵欄門,將二人迎了進來。


    雨實在是太大了,就剛才出去進來的一會兒功夫,顧展身上的雨衣已經完全被浸濕,腳下滴落了一攤水跡。


    劉小溪趕緊倒了兩杯熱水,放在二人麵前:“趙叔,嬸子,這麽晚了你們怎麽過來了?”


    劉小溪猜到趙寶根過來,必定是為了顧展剛才所說的值班巡邏的事情,但是兩口子一起過來,倒是讓劉小溪猜不透用意了。


    趙寶根凳子上沒坐熱,便又起身站在窗戶邊上看著外麵的雨勢,半晌後又重新回到座位上:“顧展等會兒要出去巡邏,你嬸子留下來陪你。”


    聽見趙寶根這話,顧展心裏一熱,趙寶根這個人,等得到上河村生產大隊的人的一致讚譽,實至名歸,他的確是一個令人尊敬的長輩。


    劉小溪有點不好意思,這麽大的雨,趙寶根家中想必也需要人照顧。


    “趙叔,這……”劉小溪糾結著,不知道該不該拒絕對方的一片好意。


    倒是顧展,心裏總是放鬆了一大截,他笑著向趙寶根和王燕道謝:“如此就多謝趙叔和嬸子照顧了。”


    情勢緊急,二人客氣了沒幾句就離開了,最後那件雨衣還是被留在了家裏應急。


    站在門口,目送顧展和趙寶根走出院子,劉小溪和王燕重新回到房間。


    關上門,雖然這會兒王燕也在,但是劉小溪總覺得房子裏麵空曠了許多,冷清了許多。


    再加上這麽大的雨,顧展又出去了,劉小溪心裏總是不得踏實,但是這會兒王燕就坐在自己對麵的凳子上,劉小溪又不好表露出來。


    許是看出了劉小溪的緊張和忐忑,王燕開始有意無意地和劉小溪聊天:“小溪,孩子幾個月了?嬸子跟你講啊……”


    顧展和趙寶根從顧家出來,就一頭紮進傾盆大雨中,他們先是去了大隊部集合,再結伴前往要巡邏的地方。


    大隊部的辦公室裏,距離近的幹部已經提前點好了燈。


    門半開著,煤油燈的燈火被風吹得搖曳不停,就像這一夜四麵楚歌的人心。


    大家進了門,都是互相寒暄之後,看著窗外沉默著,偶爾有人問一句:“你家屋子昨天回去修了嗎?”


    談起修屋子,眾人麵上又露出幾絲輕鬆來:“還得是咱們趙大隊長明智,提醒咱們要修屋子,不然的話,就今天晚上這雨那屋子恐怕也難撐。”


    近年新蓋的房子還算堅挺的,但是家中住的是幾十年老屋子的人家總歸還是擔心的,就那四處漏風的屋子,即便是修補了,還能不能經受得住這麽一場大暴雨?


    還有已經收割的糧食,長在地裏的糧食……總歸是四處操心,到處擔心。


    閑談間,之前已經安排好的人員已經陸陸續續地來齊了,擠在大隊部本來就不怎麽寬敞的辦公室裏麵。


    趙寶根拿著單子開始點名,大家都沉默著,空氣中隻有被點到的人回應的聲音。


    點名結束後,大家自覺按照之前的分組,紛紛站在各自的分組隊伍之中,沉默著蓄勢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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