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麥場那邊,地勢比較高,土質堅實,顧展倒不是很擔心。


    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上河水庫,加之前世的陰影,所以他之前就和趙寶根商量過,要去水庫那邊。


    趙寶根帶著顧展等一組人去了水庫那邊,其餘的生產大隊分別帶領隊員去了排洪渠、麥場等關鍵地方。


    冰涼的雨水砸在臉上,讓人眼睛都睜不開,顧展不停地抹去臉上的雨水,但是很快又有新的雨水劈頭蓋臉的傾斜而下,迷住了眼睛。


    一眾人就這樣,在微弱的手電筒光線中,踩著泥濘到了上河水庫。


    這個時候的土地尚且還有吸滲雨水的空間,所以水庫裏麵還沒有明顯的蓄水。


    顧展不敢絲毫放鬆,拿過趙寶根手中的手電筒,再次細細檢查了一遍堤壩,確認安全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走,這會兒應該沒有大問題,先去看水閘的棚子裏麵躲一躲。”


    趙寶根發話了,率先走在前麵,其他人緊緊地跟在趙寶根後麵。


    他們現在要去的棚子是三個村莊為了方便水庫開閘放水時守閘門,搭建的簡易棚子,這會兒正好方便他們躲雨。


    棚子就在平時去水庫時的路上附近,眾人趟著泥水,走了兩三分鍾,就到了附近。


    趙寶根將手電筒的燈光打進去,確認棚子裏麵沒有鑽進去躲雨的野獸之後,帶著眾人擠進了棚子裏。


    棚子麵積不大,平時也就能容納一兩個人坐下來休息的樣子,今天一下子站進去八個人,就顯得很擁擠了。


    眾人被擠得前胸貼後背,但這會兒也沒有人說什麽,畢竟相對於淋雨,能有個藏身之所就已經很不錯了。


    大雨就這樣一直持續了一個小時,沒有絲毫減小的跡象。


    眾人看著外麵密密實實的雨簾,才真的相信之前的動員不是胡扯,也不是誰的謠言。


    趙寶根站在棚子的最外麵,被風吹進來的雨水不停地落在他的雨衣上和手背上,他絲毫沒有在意,依舊是固執地站在最前麵,眼睛遠遠眺望著不遠處的堤壩。


    他現在是徹底相信顧展所說的話了。


    這麽大的降水量,而且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如果在沒有任何準備的前提下,絕對是已經到達了災害級別。


    還有水庫,想到水庫,趙寶根被驚出一身冷汗。


    如果說沒有顧展發現水庫開始滲水,在水庫蓄滿水的前提下,能不能再經受得住這樣的大暴雨的考驗,答案是:絕對不可能。


    也就是說,顧展前麵所做的事情,無論是放水澆地,還是發現堤壩滲水,都是為了今天的這場大暴雨做準備。


    再次看向顧展雖然年輕,但是此刻平靜得表情,直覺眼前這個青年,肯定不止他目前所看到的那麽簡單。


    隨著暴雨的持續,淩晨兩點多的時候,山洪暴發了,遠在堤壩這邊,都能聽得到山洪奔騰的聲音。


    趙寶根不放心,便和眾人商量著先由其他六個人在堤壩這裏守著,每隔半個小時出去巡邏一次。


    他和顧展先去河岸邊上看一下。


    眾人沒有異議,趙寶根帶著顧展重新鑽進雨幕裏麵,開始趕往河岸邊上。


    經過村子裏麵的道路時,隻見排洪渠裏麵的水飛快地往前翻騰奔湧著,趙寶根暗道一聲:幸好,當時聽了這小子的話。


    隨著距離河岸越走越近,洪水的聲音越來越明顯。


    一路上他們遇到了幾個在排洪渠附近巡邏的人,趙寶根提高了聲音問道:“河岸那邊怎麽樣?”


    對方扯著嗓子回應:“大隊長,估計不太行,洪水太大了,河畔的苜蓿地估計都被淹了。”


    聽到苜蓿地被淹,趙寶根心裏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糧食地被淹,牧草的事情,總有辦法解決。


    “好,我過去看看。這邊你們幾個守好,千萬不能鬆懈,有什麽緊急情況叫來找我。”


    “沒問題的。大隊長放心。”


    大家這會兒都一心想保住村裏的財產,趙寶根這話一說,眾人紛紛響應。


    往前再走了一裏地,就到了河岸旁邊。


    洪水已經漫過了橋麵,急促地向下遊奔騰而去。


    河岸左右的作物,已經全部被洪水淹沒。


    趙寶根想往前麵再走走查看具體情況,卻被顧展攔住了:“趙叔,慎重。”


    現如今河床已經不知道被洪水衝刷成了什麽樣子,貿然前行一旦踩空,後果將不堪設想。


    趙寶根也知道此刻形勢危急,顧展是為了自己好,但是看見這麽多的牧草被糟蹋,總歸也還是覺得可惜。


    忽的,一聲“救命”聲穿破雨夜鑽進二人的耳朵裏,處在黑暗中的兩人麵麵相覷。


    “小子,你聽到聲音了嗎?”


    顧展麵色沉重地點頭:“聽到了。”


    話剛落音,就有一人匆匆回跑,邊跑邊嘴裏喊:“有沒有人,快來幫忙,趙順子從橋上掉河裏了。”


    趙寶根立馬做出反應,朝那人說道:“往回跑什麽?快救人。”


    那人聽到聲音,忙轉身抹黑走到二人麵前,帶著哭腔急切地說道:“大隊長,快救趙順子,他掉下去了。”


    說著,那人又重新往回走。


    趙寶根這會兒心裏也著急,這麽大的洪水,人這會兒不知道衝到哪裏了。


    顧展想了想,告訴那人:“你先過去,往前走確定人的位置,記住離岸邊遠一點,我們馬上就來。”


    說完和趙寶根急切地道:“趙叔,路邊有不太粗的樹,我們現在需要一根木棒。”


    趙寶根連聲答應,忙跑到路邊拽起一根去年栽的樹,使勁兒連根拔起拖在手裏道:“走,我們過去。”


    剛才回來傳消息那人已經沿河走了一段距離,他邊走邊大聲喊趙順子,確定人的位置。


    沒有燈,夜實在是太黑了。


    顧展和趙寶根也跟在那人身邊,不停地喊著趙順子的名字。


    終於,在前麵大約三百多米的河流轉彎處,聽到了趙順子回應。


    “順子,你這會兒在什麽位置?”


    “我在……”


    “轟隆隆……”閃電聲完全覆蓋了趙順子的聲音。


    幸好隨即而來的閃電裏,三人清晰地看見了趙順子的位置。


    隻見他在河內岸位置不斷掙紮,雙手奮力抓著一根大柳樹被水吹出來的根,往岸邊位置靠去。


    隻是水流太大了,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使自己離岸邊更近一點。


    “快,我們把樹伸過去。”


    顧展幫助趙寶根把樹伸向河裏。


    “順子,能抓住嗎?”


    “不……不行抓不上。”趙順子嗆著水,艱難地說道。


    趙寶根急了,不斷地嚐試往河邊的淺水裏麵走。


    顧展觀察了眼河岸邊上一棵彎柳樹,因為河水的衝刷,那柳樹的樹幹朝著河水方向彎去。


    他一把拉住趙寶根的手道:“趙叔,你回來,我來。”


    顧展借著接二連三的閃電,奮力爬到樹幹上差不多的位置,對趙寶根道:“趙叔,把那樹給我。”


    趙寶根將樹接給顧展:“你小子小心。”


    他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河麵,隨時打算幫忙。


    “能夠得上嗎?”顧展問趙順子。


    “差一點。”


    顧展繼續往前挪了一點:“怎麽樣?”


    “差……差一點。”


    顧展看了眼前麵的已經不太粗的樹枝,咬著牙又往前挪了一點:“現在呢?”


    趙寶根聽得出顧展說話的聲音有點費力,他臉色一變:“顧展,你小心。”


    “抓到了。”


    終於抓到了,顧展顧不上鬆口氣,趕緊借著樹幹的支撐力,慢慢地往下走,將人拽回。


    終於,趙順子掙紮著上了岸。


    “謝……謝你們。”劫後餘生,趙順子脫力坐在離岸不遠的空地上。


    傾盆大雨下了整整一個一直到早上五點左右的時候,才漸漸有了減小的趨勢。


    上河村的男人們一夜未睡,在家的擔心外出的,外出地忙著到處巡邏排水,哪有什麽時間睡覺。


    五點多鍾的時候,雨已經變成了毛毛細雨。


    大隊部裏,趙寶根看著外麵的天色問顧展:“顧小子,現在撤回怎麽樣?”


    顧展想到上一世的大雨好像就是隔天早上停了的。


    但是那個時候,幸存的人都在擔心家裏的家當,其餘人都在忙著悲傷,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這場雨是什麽時候停的。


    但是偏偏顧展就注意到了,早上的時候,暴雨轉為蒙蒙細雨,洪水也開始逐漸消退。


    趙寶根宣布大家可以回家休息的時候,整個上河村響起一片歡呼聲。


    “大隊長,多虧了你的英明決策,才讓咱們全村人避免了一場災禍呀。”


    趙寶根笑嗬嗬地和大家說道:“這都是顧家小子告訴我的,他學的知識多,能夠提前根據天上的雲去判斷是不是有大暴雨。”


    趙寶根說完,眾人紛紛朝著顧展投去感謝的目光,不知是誰帶的頭,大家紛紛開始鼓掌。


    但是大家對於顧展卻沒有其他猜測,隻知道顧家的小子是個有能力的,救過全縣的耕牛,得到過縣裏的表彰。現在能預測出昨晚有大雨,也不足為奇。


    更有些平日裏愛說點是非的人,眼神不停地在顧展和人群中的顧軍身上來回穿梭。


    顧軍覺得如芒在背,索性直接轉身離開大隊部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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