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情好,咱們都多少年沒吃過野豬肉了,這次也沾沾英娘的光,過過嘴癮。”


    “正日子是十二吧,晚上回家我和你伯娘說說,讓她去給你擇個菜,燒個火,打個下手!”


    “還有我,我家過年新置了碗筷,到時要用的話,隻管來家裏搬!”


    “我家那些缺口的破碗上不了台麵,幸而桌子倒是好的,到時叔給你上菜端盤子!”


    眾人拍著胸口,須臾之間,就包攬下婚宴的活計。


    回程路上,不光拖架上的野豬,便連身後的背簍,也被一直插不上話的鄭新城接了過去。


    回家路上,薛黃英嘴巴一直就沒停過,不停回答叔伯們拋出的問題。


    這些問題多是圍繞著怎麽打死的野豬,薛黃英也沒藏著掖著,又怕村裏人也跑深山打野豬,到時受了損傷自個再落埋怨。


    平鋪直敘的同時,又加了一些驚險危機的事件。


    眾人聽罷,不由唏噓:“也就是英娘力氣大,換了咱們,那野豬頂過來時,哪有力氣與它拉扯對抗,怕是它撞過來時,跑都不知道怎麽跑!”


    薛家昌聞言深有同感,聲音鄭重:“大家回去都把家裏的小崽子們看緊了,省的他們摸到深山,也想著去打野豬!”


    薛黃英見叔伯們鄭重點頭,才放下心。


    送走上山尋自己的叔伯們,薛家小院的院門也緊緊閉上。


    看著拖架上的大野豬,鄭新城欣喜的同時,對麵前神色溫和的姨妹,又更添幾分畏懼。


    這麽皮糙肉厚的野豬,在姨妹的手底下都走不過五招,瞧那砸的稀碎的腦袋殼,他咽咽口水,隻覺腦殼也隱隱作痛。


    薛夏薑一點兒不知道丈夫心裏所想,妹妹這般厲害,她心疼的同時,隻覺與有榮焉:“阿英,這豬要收拾出來嗎!”


    “嗯,先燒鍋熱水,把它卸了放屋裏就成,血都悶在肉裏,到明兒再弄的話,就腥臊了!!


    “我去燒水!”鄭新城二話不說,就跑向灶房,開始往兩口鍋裏倒水,生火燒水。


    等熱水褪豬毛的空檔,薛黃英也沒閑著,她把背簍裏的菌菇倒出來,和薛夏薑一起,一朵朵晾在竹匾上,放在了屋簷下。


    燙豬毛用到的水不需要燒開,估摸著差不多,鄭新城就把熱水一瓢瓢舀出來,倒進了桶裏。


    野豬毛剛硬,家裏又沒專業褪毛的工具,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毛都褪幹淨。


    薛夏薑小心把野豬毛收好,這玩意留著做刷子,或者用來裝個墊子啥的,都是不錯的。


    刀已經磨的鋒利,薛黃英見鄭新城一副躍躍欲試,便把刀遞給了他。


    光溜溜的野豬皮在火把下仿佛泛著光,鄭新城拿著刀,心裏激動,他比劃幾下,決定從肚腹處開始。


    冰寒的刀刃貼著黑色的肚皮往下用力一劃,咦,和想象中開瓜切菜的絲滑不同。


    刀刃劃過,隻在肚皮上留下淺淺一道痕跡。


    鄭新城舉著刀,看了又看,又使力劃下一刀,這次的痕跡更深一些,仍舊沒有劃開肚腹。


    他不信邪,又使出力氣劃幾刀,也僅僅隻是劃破了豬皮。


    “這皮咋恁厚!”鄭新城握著刀,瞅一眼火光下兩姐妹一言難盡的表情,看著肚腹上亂亂的幾道口子,訕訕道。


    “不是野豬皮厚,是二姐夫你不會用刀!”野豬皮再厚也是有限,不可能這麽多刀隻劃開這麽一層皮。


    薛黃英接過刀,稍稍使刀頭更貼近野豬皮,手那麽一劃,瞬間刀刃就沒入豬身,握緊刀柄再往後一拉,整個肚腹如摩西分紅海般,向兩邊退去。


    “我再試試!”鄭新城眼睛發亮,看著薛黃英輕輕鬆鬆分開肚腹,手心又癢癢起來。


    薛黃英自然不會拒絕,將刀遞給了他,肚腹已經分開,接下來就是掏內髒,再分成兩扇。


    她認真指點鄭新城如何做,怎麽下刀,如何使力,怎麽用巧勁!


    終於,鄭新城累的滿頭大汗時,這頭野豬成功分成了兩扇,內髒也完完整整的取出來,盛了一大盆。


    薛黃英看著滿盆的大腸小腸,血腥氣撲鼻,她眉頭微皺,看一眼鄭新城手裏的刀,緩緩笑開:“二姐夫,你試試能不能把豬拆卸開!”


    “嗯!”鄭新城抹一把額頭的汗水,舉起刀,對著強壯結實的後腿,劈砍起來。


    連著砍了五六刀,肉剁碎了不少,骨頭依舊紋絲不動,他有些氣餒,不舍的把刀遞還給了薛黃英。


    薛黃英含笑接過,口頭鼓勵稱讚他幾句,末了衝一旁挽袖子的薛夏薑溫和道:“二姐去睡吧,把遮水裙留下,這裏有我和二姐夫就成!”


    鄭新城聞言,忙也點頭附和:“對對,你快些睡吧,天已經很晚了!”


    薛夏薑遲疑解開遮水裙,看一眼滿盆的內髒,不放心道:“你一個人行不行啊!”


    是漢子就不能聽到不行,鄭新城也不例外,他一把拿過遮水裙,係到自己腰上,催著薛夏薑快些進屋,莫要打擾他幹活。


    他把灶房裏的案板略略收拾一番,把薛黃英砍下的豬腿清洗幹淨,再放進去擺好。


    東屋的燈亮起又熄滅,薛黃英瞧著薛夏薑已經睡了下去,偏頭對一旁等著拿骨頭的鄭新城揚眉一笑:“二姐夫莫要等在這裏了,這些我自個就能行,你去忙活別的吧!”


    她說完,見鄭新城一臉懵,對著那盆內髒伸手一指,說道:“把那盆大小腸翻出來衝幹淨,再鏟筐草木灰揉搓一遍!”


    鄭新城呆呆看著那盆散發腥氣的內髒,又看一眼黑漆一片的東屋,一臉的欲哭無淚,迎著薛黃英含笑的眉眼,張了張口,終究拖著沉默的步子,走向裝滿內髒的粗瓷大盆。


    二人直忙活到三更,才終於把這頭野豬清洗、處理幹淨。


    躺到炕上,鄭新城憂覺得鼻腔滿是豬屎味,他抱著被子,卷曲成蝦子,這一刻,他好想回家。


    仿佛剛躺下,就聽到雞叫,他翻了個身,隻覺小腿說不出的酸痛,耳邊仿佛又響起薛黃英輕飄飄那句把他腿打斷的話。


    摸摸因為清洗內髒酸痛的小腿,他倏地睜開眼,一把掀開被子,穿衣起床後,拎起了柴房的斧頭。


    蒙蒙天色下,開始劈牆邊曬晾的樹幹。


    喜宴近在眼前,薛黃英吃過飯,包上十六枚銅板,就往村口走去。


    許氏的男人會做飯,村裏不管誰家辦酒席,都是請他前去掌勺。


    不拘多少包個紅包,待到酒席結束,再送一些肉菜,如此,就是請大師傅的費用。


    薛黃英去的時候,張進財不在家,是許氏接待的,聽說是操持婚宴,忙拍著胸口替她男人答應下來。


    薛黃英打一頭野豬的事兒已經傳遍整個村子,她一個女子能徒手打死野豬,不管擱哪兒,那都是頭號新鮮事,許氏同樣好奇,就多問兩句。


    末了,讓薛黃英隻管家裏等著,豬肉倒是不必再買,隻說讓她回去看看擺多少桌,等張進財合計合計,再商量買多少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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