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那處空曠地,就見原本該是長滿灌木與野草的地麵已經鏟平一空。


    新土鋪墊的痕跡猶在,幾個漢子夯實鋪墊的地麵。


    最西邊那處,地麵滿是石灰水淋灑的線痕,密密麻麻,互相交叉。


    一個中年大叔坐在遮陽油布下,桌子上擺放著紙墨和茶水,瞧那模樣,該是監工。


    “你們幾個也去,今兒務必把這塊大石挪開!”劉管家扇著扇子,一指旁邊夯土的幾個漢子,催促道。


    “大叔,那兒怎畫這麽多線!”薛黃英上前一步,好奇道。


    劉管家急的嘴角冒出燎泡,聽到還有人過來打聽熱鬧,沒好氣道:“那處要搭建戲台,這石頭偏就杵在那,不礙事,誰吃飽了撐的搬它!”


    薛黃英問的是石灰線,這人卻扯石頭,隻她也不以為意,看著淋著石灰水的區域,繼續道:“這戲台可真夠大的,得有六七丈了吧!”


    “嗯,整整八丈二!”劉管家瞟一眼薛黃英,對她眼裏的震驚,很是滿意。


    “呀,竟這麽大!”薛黃英聞言,不禁咋舌。


    乖乖,八丈的戲台,往年那些草台班子,頂多搭個三四丈!


    說話間,抬石頭的眾漢子,再次力竭,隻這回加了四個人進去,好歹挪動了一米來長,倒是比方才強。


    如此又抬幾次,卻是一次比一次挪的少,到最後,竟是隻能抬起,卻再沒有挪動半寸。


    劉管家急的又灌一盞茶,就要上去親自動手。


    “大叔,要麽晚輩去試試!”那塊石頭並不算太大,也不知這幾個漢子怎麽發的力,這麽半天,愣是隻挪動短短三四米!


    後頭加入的那幾個更是累的臉色通紅,手臂上青筋暴起,看的人頗不忍。


    “你?”劉管家眼裏滿是懷疑,上下打量一眼麵前嬌嫩嫩的小女子,隻覺她大言不慚!


    但見她一臉的自信,也來了興趣,揮揮手,道:“那你就去試試,若是成了,這幾串銅板就是你的了,若是傷了胳膊崴了腳,我可不賠醫藥費!”


    薛黃英不想還有這意外之喜,眼睛亮閃閃盯著桌上的幾串銅板,一、二、三、四、五……足足六串銅板。


    “您老說話可要算話!”她原是想結個善緣,這會兒見有銀錢拿,更加不想錯過。


    她抬步欲走,突覺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回頭,正撞上容澤滿是憂色的眸中。


    她握了握容澤的手,安撫道:“無事,我有分寸!”。


    她走近大石塊,用手推了推,大石塊依舊穩當當立在那裏,紋絲不動。


    “小姑娘,這石塊重著呢,可不好挪!”


    其中一個漢子眼睛冒著精光,揚聲道。


    “對啊,對啊,重的很,你這細皮嫩肉的,若是磕碰著,就不好了!”


    “快退下吧,莫傷了你!”


    “……………!”


    勞力們七嘴八舌勸著薛黃英,讓她快快離去。


    “小姑娘,這些人精著呢,你莫要摻和,他們磨洋工,怕是想著讓劉管事加工錢呢!”後麵被迫拉了壯丁的夯土漢子悄聲道。


    他們也是一上手覺出的,這些人瞅著累的滿頭大汗,那是惜力的很,一點勁都不肯掏。


    “多謝大叔告知!”薛黃英瞅著石塊旁幾個大漢隱隱警告不善的目光,絲毫不懼。


    她裝作不知,眉眼冷靜沉著,對夯土的幾個漢子道:“煩請幾位大叔一會兒分散在那邊,晚輩一人在這邊,我們再試試。”


    至於那幾個搬石塊的勞力,薛黃英撇開了他們,這群人當著劉管家的麵都能偷奸耍滑,薛黃英可不想支使他們,更不敢和他們同抬石塊。


    省的這群人玩陰的,作弄自己。


    幾個夯土漢子聞言有些麵麵相覷,這姑娘說她一人抬一邊,這不是開玩笑嗎。


    好在,他們雖然覺得荒唐,到底依言照做了。


    少了那幾個勞力,薛黃英便把木棍抽的隻剩兩根。


    對麵漢子們兩兩扛上一個木棍,薛黃英兩邊肩頭齊上,都壓著木棍,她柳腰輕彎,腳趾穩穩踩在地麵,深吸一口氣,喝道:“起!”


    彎曲的肩背慢慢挺直,全身的力道匯在腳掌,腰腿,一步一步,向著劉管家指定的拋石地點行去。


    “呼!”


    五十餘米的距離,這幾人中途竟是沒有歇上一歇。


    肩膀上的木棍拿下的瞬間,一雙手就扶了過來:“阿英,怎麽樣!”


    “我沒事!”薛黃英忍著肩膀的痛意,回身迎著容澤關切心疼的目光,輕輕笑了笑。


    容澤在薛黃英回身的瞬間,瞳孔微縮。


    他望著薛黃英血紅的麵頰,又愧又心疼,顫抖著手,輕輕覆上薛黃英的脖頸,原本白皙的脖頸,此刻觸手濕滑,青筋都暴了出來。


    “你何苦,何苦……!”容澤嘴唇緊抿,再也說不下去。


    “我無事,歇歇就過來了!”薛黃英依舊笑的開心,抬手把脖頸處摩挲的手掌扯下來,雖然溫溫涼涼很舒服,但大庭廣眾的,她還是會不好意思。


    無視掉勞力們震驚複雜的目光,她抬起腳步,向著劉管家桌麵上的銅板,一步步堅定行去。


    “這位娘子,你可真厲害!”劉管家看著步履緩慢,頭發濕潤,臉龐漲紅的薛黃英,不由豎了個拇指。


    “哪裏,多虧幾位大叔配合的好!”


    薛黃英接過銅板,數出四十文,放在桌上:“這是晚輩的一番心意,還請劉管事轉交。”


    拿起夯土工具開始夯土的幾個漢子聽說還有他們的不禁喜從中來。


    他們是按天結算工錢,夯土不算累,姚員外大方仁慈,工錢是一天二十五文。


    這原也算他們分內之事,有這意外之喜,各個都對劉管事和薛黃英不停道謝。


    他們這邊喜氣洋洋,另幾個勞力隻覺滿口的黃連味,原他們想著再磨兩天洋工,再混上五十文錢,就把這大石塊搬走,誰承想遇見這麽個事。


    這下別說工錢,隻怕還上了姚員外家的黑名單,以後都不會再招他們幹活了,瞥見劉管家投來的冷淡目光,一時間那是又怕又悔。


    心裏更是埋怨上了薛黃英,隻覺若不是這小娘們多事,他們也不會到這進退兩難的地步。


    薛黃英卻沒心思理會他們,她把銅板裝進背簍,謝過劉管事,又瞅一眼來日唱大戲的場地,同劉管家告辭後,拉著容澤就抬步離去。


    “阿英,你是要去進山打獵嗎!”容澤原想著回家後,再問這件事,終究還是沒忍住,剛出了鎮子,就迫不及待開口。


    薛黃英搖搖頭,還沒等容澤鬆口氣,她就道:“不是我,是我們一起進山打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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