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黃英和容澤隱在人群後。


    見馮氏口裏嗬嗬嚷著分家。


    八匹馬都拉不回的堅決樣。


    小閆氏一個頭兩個大在旁相勸,柳氏臉色蒼白,不斷示弱哀求。


    哪知她越是把自己說的淒慘,馮氏分家的決心就越大。態度就越堅定。


    大嘴瓢時不時插句話,把個馮氏氣的老臉漲紅,更添刻薄。


    “大嘴瓢,煩你去請我容家族長過來,從我嫁進來,整個村子十來個姓氏,還沒見誰家分家,讓兒子兒媳光身出去的。”


    小閆氏扶著柳氏,氣的兩眼噴火。


    二人見大嘴瓢樂嗬嗬接下這個事,忙退步往村口拐,並沒驚動旁人。


    暮色四合,倆人回到家,因答應村裏幾個婦人明兒來家拔山椒苗,容澤做晚飯時,薛黃英提起桶,又把育苗圃澆一遍水。


    原本密密稠稠的苗圃,如今很是稀疏,臨出菜園,她又摘一把豆角,今兒晚上的菜就是它了。


    晚飯吃的二合麵的饅頭,豆角清炒,鮮甜脆嫩,配著稀飯,簡單又可口。


    “豆角都長出來了,頭茬的豆角鮮嫩,咱們明兒泡酸豆角吧。”


    “成,泡個兩大壇,酸豆角煮麵做包子,拌個小鹹菜,都好吃。”


    “現在還泡不了兩壇子,一壇子總是有的。”


    “那就先泡一壇,等個幾日再泡第二壇。”


    說著這些沒營養的話,薛黃英忍不住莞爾。


    往年這些事兒,都是自己操持,泡豆角,曬豆角,泡多少,也全是自己拿主意。


    燈火幽微,她瞧著容澤柔和清潤的側臉,心裏說不出的甜蜜滿足。


    原來過日子,就是有一個人願意聽你說這些早就爛熟於心的廢話?


    清甜一宿好夢,二日一早,趕在太陽出來前,倆人先把雞鴨放出去。


    薛黃英照舊撐著竹竿,見鴨子們搖搖擺擺往河邊去,全然不用竹竿指引,她輕輕點頭。


    看來再過兩日,隻用打開院門,鴨子們自個就能摸去河裏了。


    河邊照舊有洗衣裳的大姑娘小媳婦,這處河水平緩清澈,又有青石板鋪墊,一日中哪個時辰來,仿佛都能碰見人在此刷洗。


    回到家,容澤已經把飯做到鍋裏,灶火燒的旺盛,他正在案台前,切著小蔥。


    “去拿兩個雞蛋過來,一會吃疙瘩湯。”


    雞蛋每天都能收七八個,家裏不缺雞蛋,天熱雞蛋放不了太久,二人做飯,隻要用到雞蛋的地兒,並不吝嗇節儉。


    晨起的雞蛋還沒撿,薛黃英拿著小籃子,撿了五個,有幾隻雞能一天下兩個,等雞回籠後,還能再收兩三個。


    把收上來的雞蛋放進裝雞蛋簍子裏,另外拿兩個前段時日收上來的雞蛋,放在灶台上。


    新鮮下的雞蛋要放個兩日,滋味才能最好,且先吃久的,這些新鮮的,也能多放一段時日。


    金黃的雞蛋液淋進鍋裏,很快變成金黃美味的雞蛋花,小蔥在出鍋前灑進去。


    拿湯勺輕輕一攪和,麥香和雞蛋特有的香味混合,蔥香滿溢,輕輕喝一口,又燙又鮮。


    吃過飯,收拾好鍋灶,兩隻豬也喂上,二人便提著籃子去了後院。


    倆人照舊先看一遍山椒樹,見山椒樹似乎又長高一些,心裏都很高興。


    豆角從上至下掛滿了竹架,倆人挑著長成的,小心摘下來。


    不多會兒,兩家豆角被摘了個七七八八,足足摘了一大籃子。


    摘要豆角,接下來就是挑豆角,帶蟲眼有破損的放一邊,長的太老的也放一邊。


    最後留下的,是表麵光滑,手感硬挺,豆莢還沒長開的。


    這樣的豆角泡出來的酸豆角,也不會軟爛,口感才最好。


    豆角很快挑好,薛黃英打水,容澤小心清洗豆角,洗幹淨的豆角放在竹匾上,晾幹上麵沾的水珠。


    這會離午時尚早,薛黃英想到前兒說去香紙鋪子定些紙馬車轎的事兒,這會家裏無事,便又提起這個話頭。


    “成,等先燒鍋水,待回來時,剛好晾涼能泡豆角。”


    “嗯,也好。”


    容澤燒水的功夫,薛黃英也沒閑著,拎著竹筐拿著鐮刀就出了門。


    等水燒好,她剛好拎著一竹筐青草回來。


    豬要長的壯實上膘,就得不停嘴。


    把青草丟進豬圈,開水也盛出來蓋在粗陶盆裏冷著,倆人背著背簍就出了門。


    路上,有些人趕集去的早,已經背著滿滿當當的背簍往家趕。


    當然,也有挎著空蕩蕩的籃子回來的,瞧那籃子底墊的茅草,想來應是去鎮上賣雞蛋鴨蛋。


    “家裏的雞蛋吃不完,若是熱壞了也可惜,回頭給二姐送些,剩下的,也拿鎮上賣賣看,多少也能換一些銀錢。”


    路上,薛黃英和容澤商議著家計日常。


    容澤自然沒有意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很快就到了鎮上。


    跨進鎮子,轉過幾條喧鬧的主街,倆人踏進一條僻靜的小巷。


    這條小巷因做死人生意,人家提起來,多是稱呼香紙巷子。


    沿著小巷走到最裏麵,就見並排開著兩家店,最裏麵是家棺材鋪子,倆人沒有多看,徑直走進稍前麵的香紙鋪子。


    守攤的是對老夫妻,老人家正坐在桌前,聚精會神折元寶,兩間門頭的鋪麵裏,滿是各類燒祭用品。


    地上還堆放著竹竿竹篾,以竹為骨的車馬轎仆已經成行,隻待糊上彩紙,就能擺出售賣。


    “要些什麽!”人影遮擋光影,老太太折元寶的手一頓,抬起頭,問道。


    薛黃英不太懂這裏麵的門道規矩,就看著容澤,由他開口拿主意。


    “入土的時候燒了車馬紙轎,金元寶搖錢樹還有聚寶盆,這次準備是百天祭,不知這裏麵有啥講究忌諱。”容澤也是頭回辦這個事,也是不懂。


    老太太打量一眼二人,麵容緩和一些:“雖說事死如事生,終歸是活的人更重要,若不差錢,這店裏的東西都可挑著燒祭,咱們平常人家,卻沒那麽多講究,燒些她平日喜歡的小物件,再自己親手折一些金元寶,就夠了。”


    容澤和薛黃英對視一眼,不曾想這老人家不但沒有大肆推銷,竟還幫著省錢,都有些觸動。


    容澤凝眸思慮良久,溫聲道:“勞煩老人家幫忙做些筆墨紙硯,鍋碗瓢盆之類的廚房用具,不知可為難。”


    “不為難,這東西紮起來,比車馬紙轎簡單的多,往常也給讀書人紮過這些,這一套紮起來,須得一百個大錢,你們先拿五十文定錢,十日後來拿就成。”


    薛黃英痛快付了定金,老太太給他們個小木板,約定好來拿東西的時間,倆人就離開了。


    “記得你說娘刺繡極好,怎麽沒讓老婆婆幫著紮套刺繡用的套針和工具。”


    走出香紙巷子,薛黃英想起這一節,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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