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天還沒亮,一聲驚雷炸起。


    大雨傾盆,聲音劈裏啪啦,薛黃英捂著心口,翻身看向漆黑窗外。


    雨聲隔絕了腳步聲,直到屋門被推開,朦朧一道影子往炕邊走來,薛黃英才發覺是容澤過來了。


    她往炕裏側挪了挪,讓出炕邊的位置。


    容澤把懷裏的枕頭放平,人躺了上去。


    “怕不怕。”


    許是剛醒,容澤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兩人的枕頭並排放置,相對而臥,溫熱的氣息呼在耳際。


    薛黃英倏地一陣心悸,輕輕搖頭,想到容澤該是看不見,忙極力自然道:“怕倒是不怕,睡的好好的,來這一下子,驚醒了。”


    容澤輕輕握住她的手,手心一片潮濕,他也沒有拆穿,溫聲道:“那你膽子挺大,我最怕雷雨天。”


    雷雨天誰不怕呐,天上電閃雷鳴,風能吹折了樹,驚雷一個個響起,大雨滂沱,她小時也是怕的緊。


    不過現在嘛!


    她握住容澤的手,感受掌心溫熱的觸感,突然發現,雷雨天,竟十分適合這般閑扯安臥。


    “也不知二姐家的茅草頂,有沒有漏雨。”


    大雨傾盆,雨水這麽急,來不及留下的,勢必會滲到屋裏。


    “問題該是不大,昨兒二姐夫同我說,上次下過雨後,他二哥就幫忙修撿了一遍屋頂,又給厚厚鋪了一層。”


    竟還有這事,薛黃英眉毛一挑,心裏放心不少,倒也沒有追問下去。


    大雨到午時就轉成小雨,淅淅瀝瀝的小雨直下到入夜,方才止息。


    這場雨來的急,倆人一天都沒出門,自然也就沒和吳氏等人溝通青椒的事兒。


    二日一早,天氣放晴,太陽照下來,更添悶熱。


    糧食作物剛種地裏不久,這場雨來的及時。


    三五成群的村人,或穿著木屐、或赤著腳、或穿著草鞋往田埂走去。


    薛黃英和容澤看過一回自家的田地,見地裏沒有積水,也就放下心。


    田地濕潤,已經做好了準備,如今要等的,就是埋在其中的種子,破土而出。


    吃過午飯,薛黃英正準備找吳氏,不想吳氏就上了門。


    她也不拐彎子,直接道:“英娘呐,這青椒你們都是怎麽做的,可摘下來吃過。”


    薛黃英一笑,忙把她讓進堂屋,把桌上一直蓋著的一隻碗拿出來,推到吳氏麵前。


    笑道:“嬸子且看看,這是我們早上放灶塘裏燒的,拿石臼搗的碎碎的,淋了兩滴麻油,香的不得了。”


    吳氏定睛一看,就見粗瓷碗裏,還有雞蛋黃那麽多,青綠色略帶焦黑糊糊狀的東西。


    青椒經過火燒後,散發不同於煮炒的辛辣味兒,更柔和一些,輕輕一嗅,香味撲鼻。


    “哎吆,這聞著可真香。”


    吳氏眉開眼笑誇完,又細細問一遍做法,末了,就起身告辭。


    薛黃英還有事沒說呢,忙讓她稍待,便把雲起酒樓的事兒,簡單說了一遍。


    吳氏聽聞家裏的青椒能賣到十八文一斤,自然喜不自勝,忙點頭同意了同時發誓絕不會再把青椒賣給旁人,讓二人難做。


    薛黃英拉下吳氏的手,道:“嬸子一向照顧我,這不是臊我嗎,嬸子就同意,明兒一早,就把青椒摘了送來,我們送到酒樓去。”


    “長勝嬸她們也種了些青椒,勞煩嬸子幫忙問問,若是也想賺個外快,也由咱們幫著送雲起酒樓,願不願意的,嬸子問好,同我說一聲。”


    吳氏臉上的笑微微收斂,薛黃英微有些詫異,和容澤對視一眼,也不出聲詢問,隻等吳氏說話。


    吳氏拍拍薛黃英的手,歎一口氣,道:“阿英啊,你這孩子一向厚道,想必想著是順手的手,拉把一下鄉親們………


    你是好心,須知有時好心也沒好報,這些人得了利,自然千好萬好,若是和她們預期的不同,你這就是自找麻煩………”


    “這事啊,隻能她們求著你,你才能約束她們,萬不可主動兜攬去這些事兒,萬一有啥變故,你也有話回他們………”


    吳氏說完就站起身,道:”成了,這事交給我,保管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你啊,擎等著她們巴巴過來登門吧!”


    吳氏說完就走,徒留下薛黃英和容澤麵麵相覷。


    他倆想的一樣,幫村裏嬸子大娘們賣青椒給雲起酒樓,確實如吳氏說的那樣,是順手的事兒。


    十八文一斤青椒,沒人能拒絕,這麽大的利潤麵前,這些人怎麽都會本本分分、歡歡喜喜把銀錢掙了。


    薛黃英突地想起契約裏的約定,雲起酒樓之所以出這樣高的價錢,其中有一條最重要的,就是後麵絕對不能再賣給別的酒樓食肆,任何用來盈利經營的鋪麵。


    鎮上不止雲起酒樓一家酒樓,能與雲起酒樓平分秋色的,還有一天悅來食肆。


    這家食肆雖不如雲起酒樓名氣大,樓層高,然他家價格實惠,生意也相當不錯。


    若他們瞧得上青椒,隻需出十九文一斤,薛黃英都不敢肯定這些人會不會背刺她。


    想明白這些,薛黃英和容澤又細細商量一番,對出現的各種可能,細細做出規則,以免到時出現最壞的情況,陷入被動。


    ……………


    吳氏回去,忍著心痛,揪了七八個青椒!


    這可都是銀錢呢,把青椒放進灶塘,小心把兩麵燒出虎皮,回憶著薛黃英的做法,很快就做出一碟香噴噴的燒椒醬。


    午飯剛吃不久,灶筐裏還剩幾個雜糧蒸餅,她隨手拿起一個,掰了一塊,蘸著燒椒醬,頓時嘶的一聲,齜牙咧嘴,眯起了眼睛。


    辣!


    太辣了!


    辣味過後,卻是意猶未盡,等她反應過來,一張蒸餅,一點不剩。


    別說,這玩意新鮮的,和辣椒粉吃起來,卻是兩種口感。


    相同的,隻餘那一脈相承的辣!


    她吸著嘴,把最後一個蒸餅拿在手裏,端起碗,就走了出去。


    河邊柳樹下,長勝嬸正在洗衣裳。


    見她過來,忙打招呼。


    倆人說話間,長勝嬸吸吸鼻子,就問她手裏端的啥。


    吳氏臉上滿是心疼:“是青椒,這玩意金貴著呢,早起我問英娘這玩意咋吃,聽她和她家漢子說,她前兒同酒樓老板談好了價格,要這個價收呐!”


    吳氏幾根手指來回變化,一臉的羨慕。


    十文錢五斤?


    這個價格倒是比絲瓜茄子略高些,倒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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