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吳三娘直起上半身,因臉頰消瘦而顯得格外大的雙眼,濕漉漉地望著麵露驚疑的吳侍郎。


    吳侍郎心底一軟,朝吳三娘招招手,示意她起來說。


    吳三娘搖搖頭,倔強地跪在台階下,仰頭顫聲道:“爹爹,女兒不是陷害二姐姐,而是的確有證據,不過要請一個人來。”


    “誰?”


    “二姐姐身邊的丫鬟香杏!”


    吳侍郎想到方才三娘的話,知道這個香杏也有嫌疑,於是便命人將其喚來。


    不多時,臉上敷著厚厚粉底的香杏便款款而至。


    看著台階上端坐的吳侍郎,香杏垂下眼簾,擺了個自認為最美的行禮姿態,頷首嬌聲道:“奴婢香杏給老爺、夫人請安。”


    涉及內院女仆,吳侍郎不便開口,江氏隻好道:“香杏,抬起頭來。”


    聞言,香杏便帶著一絲羞意緩緩抬頭,隻是那眼睛卻一瞬不眨地盯著吳侍郎。


    江氏:......


    阮氏:???


    不約而同的撇撇嘴,江氏和阮氏頗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無奈與厭惡。


    又是一個心大的,兩人同時想。


    吳三娘才不管她們怎麽想,眯著眼看了看香杏的耳畔,忽然朗聲道:“爹爹請看,證據在此!”


    說著便從袖中掏出一隻紅瑪瑙耳墜,然後伸直手臂,以便讓眾人看個清楚。


    阮氏心裏掠過一絲不安,黛眉微蹙,不過單憑一個紅瑪瑙耳墜,又能說明什麽呢?


    而吳二娘就不同了,她一眼就認出那是香杏的耳墜!因為那是前兩日,為了褒獎香杏推了三娘落水,她特意賞的......


    隻是不知,這耳墜怎麽有一隻在三娘那?


    莫非......


    想到某種可能,當下吳二娘頭皮有些發麻,求助的眼神再一次投向了阿娘阮氏。


    接收到吳二娘的求助目光,阮氏怔了怔,旋即便想到這紅瑪瑙耳墜有問題!連忙偏頭看向香杏的耳畔,果然!


    隻是她已然來不及開口了。


    “爹爹,這是香杏推我的時候,我慌亂間從她耳垂上扯下來的!這就是物證。”


    看到吳三娘手中的紅瑪瑙耳墜,香杏如遭雷劈,瞬間花容失色。


    這......怎麽可能?這明明是二娘子剛賞給她的,三娘子落水的時候,她還沒有呢!


    又怎麽可能戴著,還被她扯了下來?!


    吳侍郎接過吳三娘手中的紅瑪瑙耳墜,對著日光看了看,嗯?顏色頗正,品質上佳,瞧著倒不像是下人能用得起的。


    “胡說,你,你憑什麽說這是香杏的?”吳二娘目光有些陰狠地看著吳三娘,這死丫頭竟敢胡說八道?


    三娘落水的時候,這副耳墜她還沒賞給香杏,怎麽可能被她趁亂扯下?


    既然三娘能胡說,那她就咬死了不是香杏的,看三娘怎麽辦!


    江氏眼眸輕轉,對吳侍郎道:“夫君,我看香杏的耳邊,確實少了一隻耳墜,另一隻......倒和夫君手裏拿著的一模一樣。”


    聞言,吳侍郎眉頭緊皺,有些嫌棄地將耳墜遞給身邊的小廝阿吉,然後接過江氏遞來的帕子擦擦手,道:“浣紗,你去看看。”


    香杏慌忙去摸耳垂,試圖藏起另一隻紅瑪瑙耳墜,卻被眼疾手快的浣紗一巴掌打在了手背上。


    “哎呦!”香杏吃痛,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浣紗趁機摘走了另一隻耳墜遞到吳侍郎麵前。


    吳侍郎匆匆瞥了一眼,轉頭望向江氏,肅聲道:“這是個不安分的,夫人看著辦吧。”


    一句話便定了香杏的生死,香杏臉色蒼白,幾乎跪不住了。


    “不安分便罷了,居然膽敢謀害府中的小娘子,今日縱了你,往後這府中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風波。”


    江氏居高臨下,聲音十分冷漠,“來人,綁了她痛打二十棍,然後發賣到外頭去。”


    命令一下,香杏汗毛倒豎,駭得牙齒忍不住咯咯打顫,不停地朝江氏磕頭道:


    “求夫人饒命,奴婢沒有害三娘子,求夫人明鑒,求夫人明鑒呐!”


    慌亂中,香杏忍不住想,今日她老子娘不當值,無人替她求情,眼下夫人發了話,隻能求一求二娘子了!


    畢竟.....是二娘子下的令,她才敢動了手。


    香杏貝齒緊咬下唇,悄悄瞥了一眼事不關己的吳二娘,剛想開口扯上吳二娘,就被阮氏的話打斷了。


    “香杏,你服侍二娘子一場,原該有些情意在的,前陣子二娘子還和我說,你是咱們府的家生子,一家人都在府上當差,二郎身邊的小廝榮寶,是你弟弟吧?可憐見的,你若是去了,二郎以後會好好照顧你弟弟的,你且安心。”


    聽了阮氏的話,再看著阮氏眼底的涼意,香杏怔怔地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阮姨娘這是在提醒她,她弟弟還捏在二公子手裏,二公子又是阮姨娘親生的......


    香杏癱坐在地上,心裏隻有兩個字“完了”。


    她爹娘好大年紀才得了他弟弟,如珠似寶的疼著,就算她肯舍了弟弟,她爹娘也斷是不肯的。


    香杏苦澀一笑,目光怨毒地盯著阮姨娘和吳二娘。


    半晌,聲音有些嘶啞道:“推三娘子下水的事都是奴婢一人所為,跟二娘子無關,奴婢願意認罪。”


    說罷,額頭觸地,心底一片死灰。


    吳三娘見狀,也沒有太多同情,香杏推她下水的時候,就該想著有這一天。


    可憐吳三娘年僅十歲,在刺骨的寒水中掙紮了許久,最後還是溺死在了自己家裏的錦鯉池裏。


    寒意湧來,吳三娘生前的最後一絲記憶,便是岸邊站著不為所動的吳二娘以及笑意盈盈的香杏。


    看了一眼已有定局的香杏,吳三娘暗想,下一個便是吳二娘,害吳三娘的人,一個也別想跑。


    這便當是她占了吳三娘的身體,需要付出的一點報酬吧。


    等她們都得到了報應,自己大概就能繼續躺平了吧。


    吳三娘垂下眼眸,手指輕輕拂過衣襟上的繡花,這輩子她隻想安心當條鹹魚,誰要是攔她,那她就變成凍魚抽死他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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