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飛絮走了,陸侍妾並無半點喜色。


    因為她看到了安侍妾身邊的大丫鬟平安了。


    安侍妾沒怎麽讀過書,當初得了兩個丫鬟,一個賜名平安,一個賜名吉祥。


    陸侍妾就是這個吉祥,後來爬了床,才從丫鬟變成侍妾。


    平安穩重,一向得安侍妾倚重,連帶著院子裏的事情也都交給平安在管。


    且平安一向看不慣陸侍妾偷奸耍滑,總是彈壓著陸侍妾。


    陸侍妾看到安侍妾不怵,看到平安卻有幾分不安。


    平安上前,隻展開一張紙,輕聲道:“回稟王妃,滿院子的人都知道我家主子是個好性子。”


    “院子裏丟了什麽少了什麽從來不聲張,也不大讓奴婢管。隻說若不是被逼到不得已,誰也不會做出偷盜之事。”


    “隻奴婢心眼小,每次丟了什麽都會記上,好歹留個證據,免得日後還被人反咬一口。”


    平安淡漠的視線落在陸侍妾身上。


    陸侍妾心有些慌,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偷炭一事是方媛兒派人偷偷和王妃告發,消息還沒傳出去,自然也就打了陸侍妾一個措手不及。


    平安展開紙張,開始讀起了紙上的字:“十月二十九日,丟銀絲炭半斤,黑炭十斤。”


    “十一月三日,丟白色狐狸皮一件、景泰藍紅珊瑚耳墜一對,黑炭十斤。”


    “十一月八日,丟白銀二十兩,白銀纏絲雙扣鐲一對,銀絲炭三斤。”


    ……


    隨著平安每讀一個字,陸侍妾的麵色就白幾分。


    她瘋狂的思量著應對之策。


    偷東西自然不可能是她親自動手。


    陸侍妾是托了還在安侍妾身邊伺候的姐妹幫忙,才能螞蟻搬家似的偷走安侍妾這麽多東西。


    她吃準了安侍妾的性子,偷的都是些不重要但又有點值錢的東西。


    屬於割了安侍妾的肉,又沒到讓安侍妾喊疼的地步,便會一直隱忍。


    千算萬算,沒算到平安將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裏,並且把所有丟失的東西都給記錄下來。


    如今事發,一樣樣的計較,陸侍妾是躲都沒地躲。


    她也算是謹慎。


    偷來的金銀首飾,陸侍妾讓人拿去外麵融了。


    銀子也去外麵換了銀票,尋了個隱蔽角落埋著。


    那狐狸皮子一類的東西,她想法子送回了家讓處理了。


    隻唯有剩下的銀絲炭日日要用,沒法藏。


    這東西侍妾是沒資格用的。


    安侍妾那邊有,還是王妃體恤她有孕,才特意賜了些。


    平安不愧是最熟悉陸侍妾的人。


    她道:“陸主子行事頗為謹慎,想來偷盜來的東西都被處理掉了,便是有橘子的口供也牽累不到她。”


    橘子就是幫著陸侍妾裏應外合,偷盜安侍妾東西的丫鬟。


    陸侍妾聽的這個名字,心都涼了幾分。


    平安緩緩道:“隻有一樣,應該還能尋得到。”


    李媽媽好奇問道:“是什麽?”


    “銀絲炭。”


    平安:“這東西現在去陸主子房裏應該能搜得到。我家主子的銀絲炭是王妃憐惜才賞賜下來的,陸主子是沒資格用的。”


    “她偷了這銀絲炭,一時半會舍不得用完,肯定還會有剩餘。”


    平安平淡的語氣透著幾分嘲諷,“畢竟若用完了,就該讓丫頭去我家主子房裏拿了。”


    李媽媽立刻道:“奴婢搜麝香時,確實在陸主子的院子裏看到了銀絲炭,約莫還有半斤。”


    “當時還以為是哪個庶妃賞賜給她的,便沒有在意。”


    “奴婢立刻讓人去拿。”


    李媽媽這話當然是遮掩。


    王妃早得了消息,她去搜院,就刻意觀察了下炭火,這才反應如此之快。


    王妃問陸侍妾,“你可還有什麽要辯解的?”


    陸侍妾喉嚨動了動,忽然跪伏在地上,“奴婢認罪!”


    “這些東西確實是奴婢讓人拿的,王妃要罰奴婢,奴婢絕無半句怨言。”


    “隻求王妃讓奴婢再多解釋兩句。”


    她這麽快認罪,青鬆院內的人都頗為意外。


    原以為還要拿出許多證據,掰扯一會才可。


    隻有平安無動於衷,似乎對此早有預料。


    陸侍妾麵皮厚,有野心也夠自私,卻一向識時務,也看得清好歹。


    她知道偷盜這宗罪是逃不了。


    與其垂死掙紮,惹怒王妃,倒不如老實的應了。


    再順勢哭訴兩句不得已,把一半罪責推卸到王妃身上,也好讓王妃對她從輕處罰。


    她慣來愛這般對付安侍妾,屢試不爽。


    王妃懶懶問道:“你還要解釋什麽?”


    陸侍妾道:“奴婢知道不問自取乃是偷,可奴婢實在是沒辦法了呀!”


    陸侍妾眼底含淚,一副淒淒慘慘模樣。


    “後院的人,連個雜役丫鬟都看不起奴婢。”


    “若不散些銀錢下去,奴婢連院子裏的丫頭都使喚不動,偏上麵的管事們層層克扣,奴婢一個月拿著五兩銀子的月例,日子竟還過的不如做丫鬟舒服。”


    “若隻是克扣些飯食還好,可冬日裏缺少煤炭,奴婢沒法活呀!”


    王妃倒也不是那安侍妾,聽了陸侍妾幾句話就開始心軟反思。


    她隻淡聲問道:“所以你就去安侍妾那偷東西?”


    陸侍妾縱使臉皮再厚,被王妃當眾說偷東西,也忍不住臉一紅。


    她咬牙低頭,索性放棄所有尊嚴,把頭低的更低。


    “是奴婢豬油蒙了心,才做出這等蠢事!”


    王妃:“王府自有王府的規矩。有人克扣你的銀錢米糧,你為何不派人前來告知?”


    “若人人都如你一般,缺了什麽就去別家偷,那這景王府怕不就要成了賊窩了?”


    陸侍妾抬頭,一雙水霧霧的眼眸望著王妃,“可……可奴婢不敢。”


    為何不敢?


    不就是因為這些管事們盤根錯節,各個都有靠山。


    其中最大的靠山便是王妃。


    她這句不敢,可以理解為不敢告狀,也可以理解為不敢得罪王妃。


    王妃的麵色微沉。


    這也是她昨日和景王說自己要丟一回臉的原因。


    陸侍妾偷盜煤炭的案子,不管怎麽審,王妃都有過錯,這是逃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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