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香港的第一站,秋燁沒有直接回北京,順路去廣州看看女兒。


    幼兒園對麵的咖啡店裏,苗先生的未婚妻收到一個鉑金限量款的包,漾起意外又愧疚的笑容。


    捧著包細細看了一會兒,未婚妻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失態:“讓你見笑了!這種限量款,我還真是沒有。我的vip等級不夠……”


    秋燁看著那隻等了很久的包,稍微有點不舍,語氣中卻不顯露分毫:“你年輕,和它更般配一些。這種紅色係,我已經很難駕馭了。”


    未婚妻聽著前妻姐這麽誇自己,嘴更合不攏:“苗苗這麽可愛,真是遺傳了媽媽的好基因!”


    “謝謝你……幫我搞定了她爸爸和爺爺奶奶。”


    未婚妻收住笑容,假模假樣的擺出一張委屈巴巴的臉:“我對老苗說,女兒跟著親媽更好,他還誣賴我有私心!我喜歡苗苗喜歡得不得了,我哪來的什麽私心啊!幸虧我平時對苗苗足夠好,他才肯相信我說的對!爸媽那邊就難纏多了,罵我是繼母嘴臉,我也就忍啦!他們竟然還在老苗麵前說我的壞話!”


    秋燁很想笑,但眼裏沒有一絲的譏諷,滿是歉意:“希望不會影響到你們今後的家庭和睦!老苗很幸運,能找到你這樣一位秀外慧中的妻子。”


    “是吧?”未婚妻滿臉得意:“我也這麽覺得!”


    閱人無數的秋燁,應付起各種貨色來,都不會顯出半點尷尬:“苗苗是懂事的好孩子,但小孩畢竟是小孩,免不了麻煩人。你結婚後有了自己的孩子,兩個帶起來會很累!”


    “對呀!我也擔心呢!我是頭婚,很發怵帶小孩!說實話,我得刻意對苗苗更好一些。爸媽的眼睛很毒啊,總用看繼母的眼神看我。他們還背著我偷偷勸老苗,讓我們等苗苗大一些了再生小孩。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年輕。我是擔心老苗,眼看就快到40歲的人啦!”


    秋燁並不覺得年輕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也不會因為自己和前夫同齡而自卑,但仍舊決定暗諷一句:“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就沒你想得開。整天忙事業,掙一堆錢也沒什麽用。當年還不如找個鑽石王老五,早早嫁掉,早早躺在家裏做太太。”


    未婚妻和前妻姐相知恨晚:“還得是過來人更懂!我那些閨蜜呀,整天嫉妒我,張嘴閉嘴全是風涼話。”


    透過落地窗,秋燁看見幼兒園裏陸續有小朋友往外走,準備結束掉眼前這場既有趣又無聊的對話。


    這還是秋燁第一次站在學校門口接女兒放學,雖然身邊站著即將成為女兒繼母的人,雖然老師隻肯把女兒交給繼母,秋燁也很享受這種充滿期盼的感覺。


    苗苗2歲就跟著爸爸回到廣州,媽媽的角色在她的生活中時有時無。上了幼兒園,她才從小朋友們的嘴中得知,爸爸和媽媽不生活在一起叫做“離婚”。


    自從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清晰記憶,苗苗耳朵裏的媽媽有很多個版本。爸爸嘴裏的媽媽,工作很忙,所以不能經常來陪她。奶奶嘴裏的媽媽,不珍惜爸爸,不愛女兒,是個冷心腸的女人。爺爺嘴裏的媽媽,沒有家庭觀念,不是好妻子,更不是好母親。


    電話裏,媽媽告訴她最近沒有時間來廣州時,她認為爸爸說得對。


    小區的滑梯前,看見玩伴們能同時擁有爸爸和媽媽,她也會認為爺爺奶奶說得對。


    可是每次被媽媽抱進懷裏,每次被媽媽親幾口小臉蛋兒,母女間的天然情感鏈接又會徹底推翻那些話。


    雖然春節才見過女兒,秋燁仍舊發現小家夥長個子了。抱起來,掂一掂重量,秋燁又開始暗暗嘲笑自己的幻覺。


    “和阿姨說再見……”


    苗苗摟著媽媽的脖子,連個對視都懶得給阿姨,敷衍的揮揮手:“bye bye……”


    未婚妻恪守繼母的本分,完全不在意這份敷衍,滿腦子都是去找閨蜜們顯擺自己的鉑金限量款包包:“晚上9點,老苗在小區門口接孩子!”


    “嗯,放心吧,我會準時把苗苗安全送回家。”


    看了一眼未婚妻歡快的背影,秋燁知道她不在意自己是否守時,也知道她不在意苗苗是否安全。畢竟,她現在甚至不在意老苗和自己單獨見麵。


    餐廳裏,苗苗坐在媽媽的腿上,給媽媽剝蝦吃。雖然很慢,卻很積極。


    秋燁等蝦肉等得很有耐心,而且完全可以忽略嘴裏那些殘存的蝦殼。


    “媽媽,離職的進度怎麽樣啦?我們的新家快準備好了嗎?”小領導聲音稚嫩,語氣嚴肅。


    秋燁拿出給大boss匯報工作的態度,一絲不苟的回答:“交接手續還沒結束,不過辭職申請批得還算比較順利。新家的房款已經付完了,周三去辦過戶手續。下個月媽媽不用再去上班,就能開始裝修。”


    “交接手續是什麽呀?過戶又是什麽呢?上次我看新家的照片,裏邊什麽都有啊,為什麽還要裝修?”苗苗雖然聽不懂,但是感覺這些事情都是耽誤自己去北京的壞事情,問出了領導們獨有的口吻。


    秋燁隨便挑了個最簡單的問題做解釋:“學校旁邊都是二手房,其他人住過,所以需要重新裝修一下。”


    小領導對這個解釋不很滿意:“阿姨說,裝修是頭疼的事情!最近她在裝修爸爸的新房子,每天都這樣說。媽媽的頭不疼嗎?其他人住過也沒關係,我不想讓媽媽頭疼。”


    “我的頭比阿姨的頭質量好一些,沒那麽容易疼。”秋燁張嘴接住女兒遞過來的蝦肉。


    苗苗好像又想起來很重要的事情:“新裝修的房子,小孩不能住!會生病!”


    “誰說的?”


    “阿姨說的……前幾天阿姨對奶奶說的……奶奶聽完很生氣,然後就同意我去北京和媽媽一起生活。”


    “哦……”秋燁不動聲色的笑了一下:“沒關係,媽媽裝修的時候多花點錢,苗苗住進去一定不會生病的。”


    還差10分鍾9點,苗奶奶陰沉著臉,一邊催兒子趕緊到小區門口接孩子,一邊抱怨秋燁非要把孩子接到北京去。


    苗先生早就穿好鞋了,坐在玄關裏第無數次替前妻說話:“她好不容易見女兒一次……”


    苗奶奶不喜歡兒子的未婚妻,更不喜歡兒子的前妻:“你也知道媽媽離不開孩子啊?當年你大學剛畢業那會兒,我怎麽叫都把你叫不回廣州來!你一門心思的要守著秋燁,撞了邪一樣的要留在北京!最後還不是……”


    苗先生沒等老太太把話說完,趕緊拽開家門躲了出去。


    還差3分鍾9點,苗先生看見秋燁抱著女兒下了出租車,趕緊上前打招呼:“今天晚上就回北京嗎?紅眼航班很辛苦……”


    “沒關係……明天還有工作要忙……苗苗,自己走回家好不好?”秋燁彎腰把女兒放到地上。


    苗先生笑得有些拘謹:“她早就不用抱了,自己走得很好,都6歲半啦。”


    “是呀……6歲半……我總覺得她隻有不到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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