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夫大病之主,有中風;傷寒;寒熱;溫瘧(同虐);中惡;霍亂;大腹水腫;腸澼(pi);下痢;大小便不通;賁豘;上氣;亥逆;嘔吐;黃疸;消渴;留飲;癖食;堅積微瑕驚邪;癲癇;鬼疰;喉痹;齒痛;耳聾;目盲;金瘡;踒折;惡瘡;痔;瘺;癭瘤;男子五勞七傷,虛乏嬴瘦;女子帶下,崩中、血閉、陰蝕、蟲蛇蠱毒所傷。此大略宗兆,其間變動枝葉,各宜依端緒以取之。爾等可明白?”陽先生道。


    幾個月下來,五個學生已不再是當初懵懂模樣,齊聲道:“明白。”


    陽先生自然知曉誰的明白是真誰的明白是假,隻是最後一課,不忍說破罷了。一日惶惶而過,放下書本,陽先生問道:“而今書本上的知識已然了解,往後要走行醫之路,其路漫漫,爾等可做好為醫者的準備了嗎?”


    “這還不簡單!凡事照著書本上的給人治不就好了!”周正放鬆道。“哦?你們都是這般認為的嗎?”陽先生正色道。


    眾人都不說話,仿佛默認了周正的說法。“今日是最後一課,我再問你們最後一個問題。”陽先生正了正身,看著眾人道:“倘如你們遇到的病症是書中沒有的病例,當如何?”


    剛剛還囂張不已的周正瞬間低下頭,沒了聲音。陽先生掃視一圈,陽新站起身來,道:“我們如今在私塾中學的書本不過是茫茫醫書中的寥寥幾本,病患的的症狀一定在其他的書中有記載,隻要我們熟記所有的醫書,定能藥到病除。”


    陽先生笑道:“說的不錯,可有人還有別的看法?”緹月站起身,瞥了眼陽新,道:“這世間醫書千千萬,有些甚至早已無法循跡,如何將所有醫書熟記,當是根據病患的情況及藥理,重新診治開藥。”


    “先人留給我們的東西就該好好用,不可擅自做主!”陽新據理力爭。“那碰到找不到醫書的病患難道不治了嗎?”緹月當即提問。


    兩人爭得麵紅耳赤,陽先生卻沒有阻攔的意思,一向沒有言語的第一排中間的學生卻是開口了,“莫要做著無謂之爭,病者的病因皆可有跡可循,萬物講究相輔相成,定會有完全之策!”


    “對對對,李兄說的對,不要做著無謂之爭,啥事都有解決的辦法。”周正站起身,聲音洪亮的想要終止辯論,哪知陽新和緹月的四道目光襲來,他又緩緩地重新坐回位置,不再說話。


    陽先生哈哈一笑,道:“你們說的都有理,凡事最終都會有個結果的。不錯,不錯,你們說的都不錯……”


    陽先生的態度擺明了在和稀泥,緹月十分不喜,她拉著緹縈的袖口,大聲道:“你來說說,我、陽兄、李兄我們誰說的有理?”


    緹縈暗叫不好,這緹月擺明了就是要讓自己站隊,而且論遠近親疏還必須得跟她站在一起。緹縈隻是笑笑,不說話,她可不想加入這場毫無意義得爭辯之中。


    “你傻了嘛,你倒是說話啊!”緹月不依不饒的拉著緹縈非要她說出個子醜寅某。“緹縈,你便說說吧!”陽先生開口道。


    緹縈心中哀歎,隻能站起身,看了看緹月道:“若遇病患,當依據患者的情況對症下藥。”


    “你這說的是什麽呀?先生問的是若是遇到書中沒有的病症當如何?”周正擺擺手,頗為不滿。


    緹縈正色道:“這世上本無醫書,現下你我手中拿的醫書,藥書都是我們的祖先在行醫時記錄下來的,往後,我們定會遇到醫書中沒有記載的病例,遇到這種病例我們便會找尋新的藥,將它載入書中,為後人所用。醫書藥書便是這樣傳承記載下來的,古有神農嚐百藥,便是這個道理。”


    緹縈話音剛落,陽先生拍手叫好,“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有此等覺悟,淳於兄後繼有人了!”


    陽新笑著衝緹縈點頭,並豎起大拇指。李仁一向不苟言笑的臉上竟也朝她微微點頭,表示讚許。就連周正,都是站起身來拍手,一瞬間,緹縈風頭出盡。


    緹月不滿緹縈此刻風頭盡出,出聲道:“照你這樣說,若是治死了人怎麽辦?”緹縈沒想到緹月會問這麽犀利的問題。


    在現代,有些誌願者會為了新藥的產出付出生命,願意做小白鼠,可在這個時代,人的覺悟是有限的,大約是沒有人會為了醫療事業獻出自己的生命,不然神農當然不會一個人嚐百草了。


    緹縈神色略微傷感,緩緩道:“人固有一死,如若是我,願以神農為榜樣,如我之死,能為後世解決難症一二,我死而無憾。”


    小小的屋子此刻安靜之極,誰也沒有想到年紀最小的緹縈會說出這樣的話。


    陽先生的課程結束,緹縈以為自己終於可以不用再去理論,要好好跟著淳於意實操了,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這剛一回家,緹縈喜提一個重大消息。


    淳於老太太找到了個琴藝先生,明日便來家裏授課,大約是五日來一次,緹縈實在是有苦難言。以前緹縈老覺得古代女落後無知,如今真到自己身上,才知道自己是多麽差勁,人家至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自己連做個女紅都沒耐心,真是自愧不如。


    照理說,淳於家如今的處境是不用學琴藝的。但是淳於老太太是一個複合型的母親,大兒子家財萬貫,小兒子在長安城裏做官,到了淳於意這裏,顯然是不會以低標準來要求孩子,畢竟都是女孩子,女孩子是要嫁人的。


    淳於意現在雖然行醫,但大哥和小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女子出嫁的時候娘家的背景還是要看的,因此,琴藝也成了必不可少的。


    次日,琴藝先生來到家中時,緹縈著實有些意外。本以為琴藝先生會和陽先生一樣是位男子,沒成想竟然是位女子。且這女子看起來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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