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世清白,九品寒門出身,還是個外姓子,父母還是忠義之士。


    不錯,跟腳並不屬於蠹蟲行列。”


    朱教諭看著花名冊上的種種信息,眼中越發的露出了滿意之色。


    她隨手在冊子上打了個鉤,吩咐身旁的美婢:“此子考入縣學後,收過來,不要被旁人搶了去。”


    美婢當即低頭應諾:“是,先生!”


    餘缺並不知曉,他雖然兩次登門拜訪都無果,連朱教諭的麵也沒有瞧見,但是他已然是進入朱教諭的眼簾中,引起了此人的興趣。


    另外一邊。


    餘缺回家後,便形成了頗為有規律的作息。


    他多是在家中打坐觀想,打磨著自家新生的陰神,偶爾才趕赴煉度師行會當中,觀摩觀摩旁人的手藝,並和黃歸山、錢化真等人增進下感情。


    這種有規律生活,也正是他為了開年將至的縣考,在做準備。


    他並不打算如其他考生一般,越逼近縣考,便越發的瘋魔,消耗精氣,打磨武藝種種。此等階段,他都已經是度過了。


    反而眼下他的氣血外壯實虛,須得好生調養一番,靜靜休息,如此方能彌補之前的虧空,令他的肉身狀態恢複如初。


    因此除去一件事物外,餘缺並不打算在縣考之前,再進行任何一次煉度或科儀。


    時間迅速流逝。


    很快的便是年關到來,此世中人同餘缺前世一般,同樣有過年習俗,且種種規矩禮儀方麵,也和他的前世類似。


    便如祭灶神一舉。


    餘缺一家雖然是住在筒子樓當中,平日所燒的不是大鍋灶,而是使用黑炭的煤爐子,但是當日也是全家老小一起上手,將廚房收拾了個幹幹淨淨。


    屋外的門上,窗戶上,也都貼上了喜慶的紅紙,還有餘缺從煉度師行會中拿回的桃符。


    是夜,萬象更新。


    餘缺連同叔父一家,坐在不大的客廳當中,窗外寒意深重,但屋子裏熱乎乎的成團,眾人皆是喜笑顏開。


    叔父身為一家之主,主動道:“新年新氣象!你們三個小家夥,來年可有什麽願望?”


    不等餘缺等人說話,小堂妹伏緣便搶先開口:


    “我有我有!我要住單間、睡獨鋪,可不想和姐姐擠在一塊了。讓餘缺和她擠一塊去。”


    這丫頭的話說出來,頓時惹得餐桌上的人一陣發笑,大堂妹伏運也被羞紅了一下臉。她連忙拿起筷子,狠狠的敲了一下這丫頭的手:


    “你這家夥,誰稀罕和你睡一屋!”


    叔母連忙吹了吹小堂妹的手,哄著這家夥,讓她不要當場哭出來。


    叔父看著餐桌上的場景,笑著笑著,歎口氣,然後便從袖子中掏出了紅包,打算哄哄自家小女兒,讓她不要置氣。


    不過還沒等其開口,餘缺坐在小堂妹旁邊,主動替這丫頭接過紅包,然後一把插在了這廝的脖子後麵,涼得小堂妹哇哇亂叫。


    餘缺壓著這廝的腦袋,用力的揉搓著,哈哈笑道:


    “放心,紅包有了,到時候單間獨鋪,也有你的。”


    叔父聽見餘缺這般縱容的哄著女兒,剛要製止,但是猛的又想到,餘缺如今可是今非昔比,若是等開年再考上了縣學,到時候他們一家可就徹底富貴了,找族裏討要一間大點的屋子,當是輕而易舉的事。


    想到這些,叔父的話在嘴邊停住了,他轉而麵色紅潤,將手中的另外兩封紅包遞給餘缺和伏運。


    餘缺一把收下自己紅包,並輕易鎮壓了想要搶他紅包的伏緣。


    忽然,他聽見叔父出聲:“缺兒,走一個。”


    餘缺抬眼一看,便瞧見叔父兩眼明亮,正開懷的笑對著他,主動的舉杯示意。


    他微微一愣,然後下意識的看了看左右,發現叔母、堂妹伏運她們雖然沒有和他對視,但也都是麵帶笑意,兩眼時不時的就看著他,目光鮮亮,充滿著生活的希望。


    此情此景,和往年局促甚至窮中作樂的年夜飯相比,光景實在是大為不一樣!


    當然,那死丫頭伏緣除外,這廝是一如往年的,繼續沒心沒肺的在旁邊張牙舞爪。


    被家裏人這般注視著,餘缺的心間湧起一股熱氣,他當即舉杯,和自家叔父走了一個。


    “哈哈哈!”叔父大笑著,捧著杯子,痛快的飲下。


    恰在這時,家裏的窗戶一震。


    砰砰的,屋子外傳來了炮竹聲,黃的綠的,明亮的、閃光的,一朵朵花火在樓外夜空中炸開,使得窗子頓時變成了畫布,鮮豔至極,閃爍發光,分外熱鬧。


    餘缺家中,便就著萬象更新的炮竹煙花,開懷暢飲,大快朵頤。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


    等到新年一過,距離縣考開科的日子也就越發的近。


    元宵節過後,時間便徹底明確下來,一如往年的定在了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


    餘缺得知了如此消息,他便不再隻是在家中休養,而是開始忙活起自己備考的事宜。


    一幹的筆墨紙硯、香燭黃表等物,自有叔父等人幫他忙活,無需他操心。


    他所真正要忙活的,便是將自己手中的那一份八品傳承之物,給祭煉完成。


    此物正是他在購買書蟲時,講價賺得的保命發傀。


    這些時日以來,餘缺早就將此物編織而成,並且日夜隨身攜帶,宛如老母雞孵蛋般,令發傀時刻和他氣息相連,體溫相通。


    發傀裏麵也早早的就被他煉入了一隻百年老鬼,如今隻差最後一步,他便能將兩者徹底合一,煉成此物。


    這一日。


    餘缺難得大方的在煉師行會當中,租用了一夜靜室。


    靜室當中,一派的紙燈紙碗、草衣草鞋,牛舌豬拱,顏色鮮豔,環繞著一隻漆黑的發傀而擺放。


    餘缺沒有身著煉度法袍,而是身著白麻衣,頭上還係著白帶,披麻戴孝一般,手中正持著一杆魂幡,抖擻不定。


    “舍身護體,保主持家。陰不走空,陽不隨行。”


    他雙目微闔,嘴裏念叨不停,腳下動作更是詭異,踩著扭曲的罡步,其喚作“回魂走屍罡”,是祭祀血親時的罡步。


    噗的!


    餘缺猛地睜開雙眼,隻見他兩眼翻白,並從口中啪的吐出了一口舌尖血,正中那壇上發傀。


    “行災遇敵,爾有邪術,我有神功!”


    他口中猛地大喝:“發傀發傀,速速醒來,急急如律令!”


    吱呀一聲響,法壇上的發傀得了他的這口舌尖血,果然就折起身子。


    它半隻身子從法壇上起來了,然後詭異的在靜室中左右看了半晌,發出了一陣怪笑聲。


    “嘻嘻嘻嘻!”


    笑聲一停,此物就從法壇上消失不見,閃爍般撲在在了餘缺的背後,並和他背靠背,宛若要鑲嵌進他的肉裏麵。


    餘缺吃痛,他身上的麻衣也是當即被腐蝕般,燙出了好大一個洞。


    這讓他從作法的狀態中驚醒過來,下意識的伸手用力抓撓自己的後背。


    抓出道道血痕後,他摸到了那粗糙的發傀小人,然後麵上不憂反喜,頓時吐聲:


    “保命發傀,成了!”


    此情此景,赫然是他將發傀當中的老鬼徹底煉入其中,且使用“鬼靠背”的法子,將發傀收在了後背。


    這樣一來,此物便和他的氣血交融,即便縣考時搜身,也無法將之搜去。


    等到需要它保命時,餘缺又可將之挖出,紮在原地,頂替自己,自行逃之夭夭。


    此外,若有邪術飛至他身,發傀也會主動的頂替一番,能免得他在縣考中被人暗算而死。


    靜室中,餘缺剝下了白麻衣,他反複的摸著自己的後背,麵色欣然。


    他自語道:“眼下萬事俱備,隻等縣考來臨了。”


    有保命之物伴身,即便縣考的場子當真落在了野外,他的性命也有所保障,可以盡情的大施拳腳,搏個籙生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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