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周後,3月28日下午。


    淩水鎮,一支隊老營地。


    其他幾個部隊的根據地內,感染瘟疫的人數雖然已經得到控製,但依舊還在零星增加,而淩水鎮乃至北麵的涿鹿盆地,瘟疫已經徹底平複。


    那些集中在一支隊老營隔離區的2000多名感染者,經過一周的治療,一周的觀察,終於在今天得以走出隔離區。


    那些染病的新兵,早上就離開了,而老百姓們則是在算盤的招呼下,吃了頓午飯才讓他們走。


    老營地的門口本來是很寬的,但設為隔離區後,為了方便管控,就用幾塊門板封住了大半,現在僅能讓兩人同時走出,所以百姓們出去的時候排成了長龍。


    營地門口,一位老人在一對少男少女的攙扶下,落在人群的最後麵,跟著人流緩緩走出營地。


    終於,他們慢悠悠的走出門口,前麵一個大媽正拉著站立在門口的戰士的手,表達著感謝與不舍。


    至於站崗的戰士,熟人,正是一營一連二排排長,李熱鬧同誌,今天輪到他們排值崗。


    此時熱鬧臉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走出營地的老百姓,尤其是年紀大的,總喜歡拉著他們幾個值崗戰士的手,不停道謝。


    就聽熱鬧笑著說道:“嬸兒啊,您奏別謝咧,趕緊回家吧,要不然呐,天黑之前都到不了家了!”


    大媽擺了下手,豪邁地笑道:“沒事兒,俺家就在石家嘴,從這兒回去用不了一個時辰!”


    熱鬧有些無語,這都到隊伍最後了,又停住了。


    看了後麵那位被倆少年攙扶著的老人,熱鬧笑著對大媽說道:“您不急著回去,可有人急啊,您看您身後這位大爺?”


    大媽回頭看了眼一眼,頓時醒悟:“喲!對不住了叔,我這就出去!”


    “沒事兒,沒事兒!”老人笑嗬嗬的連連擺手。


    大媽終於跨出了門口。


    那位老爺爺終於走到了熱鬧麵前,渾濁的雙眼靜靜地看著熱鬧,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


    熱鬧都習慣了,咧開嘴露出他的門牙,主動握住了老人的手:“大爺,感謝的話奏不用說了,這都是我們八路軍該做的!我們政委說了,咱八路軍是老百姓的子弟,救你們,那奏是在救我們的兄弟姐妹、父老叔伯!”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聽他顫巍巍地問道:“後生,聽說你們這次給我們用的藥,很貴?”


    熱鬧憨笑:“這我奏知不道咧,這藥是我們從鬼子手裏繳獲的,多少錢我也不清楚。”


    老人的眼裏這時泛起了淚花:“我這把老骨頭,都沒幾年活頭了,聽人說那藥貴,我就尋思,幹嘛不留著給你們這些後生用?”


    “大爺您奏是見外,我不都說了,您是咱叔伯,哪有不救自家叔伯的,這不是不孝麽?”


    老人看著熱鬧那純潔的眼神和笑臉,不禁感歎道:“好,好啊......”


    說著,他拉著孫子孫女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熱鬧長出一口氣,總算是走完了。


    然而,他剛轉頭看向門外,立刻就被嚇了一跳。


    鄉親們根本沒走,就那麽站在門口不遠處,默默的看著他們二排的戰士。


    不說熱鬧這個排長,其他戰士早就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咕噥!”


    熱鬧咽了下口水,猜不準這些鄉親是要幹啥。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就見營地門口,剛才走在最後麵,現在站在最前麵的那位老人,拉著他的孫子孫女,緩緩地跪了下去。


    熱鬧嚇得汗毛都豎起來了,這麽大年紀的老人朝他下跪,他原本估摸著自己能活80,這下最多活到40了。


    熱鬧好想說:大爺,您要跪就去跪咱們司令員和政委,跪我們這一個排長和一群大頭兵幹什麽?


    緊接著,還沒等熱鬧上去扶呢,那大爺身後,2000多男男女女的老百姓,都齊刷刷跪了下去。


    。。。。。。


    遠處,李大本事和賽貂蟬兩口子,以及徐岩和大狗......


    咦?好像哪裏不對!


    他們原本正站在一棵老樹下看熱鬧,當他們看到熱鬧那張笑得都快抽筋的臉,都很慶幸自己沒過去送行。


    而等他們看到百姓集體下跪的一幕,徐岩還好,大本事直接就嚇得跳了起來。


    這年頭的人,對跪拜可是有很深的講究的。


    大本事直接就朝著那邊竄了出去,徐岩等人也連忙跟上。


    “別跪!鄉親們都別跪,別磕,快都起來!”


    大本事一邊跑一邊喊,跑到近前就看到鄉親們想朝著營門口磕頭。


    他連忙就近開始扶,然而,扶起第一個,去扶第二個的時候第一個又跪了下去。


    大本事轉頭對著熱鬧他們排大聲埋怨道:“一個個都跟傻子似的,杵著當旗杆子呢?”


    一連二排的戰士這才回過神,連忙上去攙扶百姓們。


    大本事連忙去攙扶那位老人。


    這時徐岩也跑到了近前。


    就聽徐岩說道:“老人家,不至於,真不至於,這都是我們八路軍該做的!”


    老人的淚水再也忍不住,顫抖著聲音道:“那年......家裏的最後幾口吃的,給了倆孩子和我這個老不死的......我兒子,兒媳婦,就在我麵前,活活餓死了......”


    徐岩頓時怔住,他沒有經曆過,很難想象那種悲痛。


    大本事卻是聽慣了這種故事,甚至親眼見過“易子而食”的慘劇。


    所以他隻是輕輕拍著老人的手背,無聲安慰著。


    這時老人突然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以前自家種的麥子,要麽換成棒子麵兒,要麽換成地瓜、土豆,能吃更久。


    不怕你們笑話,我活一把年紀了,就吃過兩回白麵!


    沒想到,這得一場病,連著吃了半個月,都給我吃胖了!”


    人群中頓時傳出哄笑聲。


    那個之前每天拉著徐岩掰扯幾句的,郝家坡大漢的聲音又出現了。


    “笑話啥呀?大爺,不光您胖了,這兒誰沒胖個兩斤?”


    “哈哈哈哈......”


    大本事同樣樂嗬嗬的,大聲笑道:“各位,咱這就叫因禍得福啊!胖了好啊,正好開春了,得回家犁地,吃胖了,有勁兒啊!”


    “說得對!”眾人大笑著。


    這時突然一個人驚呼:“不對,這聲音我咋聽著這麽耳熟?”


    “這不是天天給咱們屋送飯的那個嗎?”


    大本事見被認出來了,也不矯情,坦然笑道:“各位,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赤水,別人都管我叫李大本事!”


    人群裏自然是有人聽過這名號,直接驚呼道:“李大本事?您就是李司令?”


    “對!我就是咱們一支隊的司令員!”大本事笑著點頭。


    然後又拉過邊上的徐岩,介紹道:“再給大家隆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咱們一支隊的政委,徐岩!


    說起來,咱們大家夥都得謝謝徐岩同誌!


    要不是他,帶著我們一支隊打了涿鹿城繳獲了那些藥品,後來又組織大家抗疫,那這次瘟疫,咱們在場的,包括我這個司令員在內,甚至是咱們十裏八鄉其他沒得病的鄉親,沒準兒都得死!”


    這時就有人驚呼:“是嗎?那俺們必須給徐政委磕一個啊!”


    這一聲傳出,所有人都彎下了膝蓋。


    眼見大家要跪下去,徐岩連忙抬手高喊:“別跪!鄉親們,折壽啊!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眾人一愣,又紛紛大笑起來,卻也都站直了身子。


    這時,人群中又傳來一聲動聽的驚呼:“哎呀,老弟?!你長得這麽俊呢?”


    (俊,這裏讀zun,第四聲)


    徐岩轉頭看去,果然就看見郝二姐抱著她女兒,在人群中探頭探腦地看著他,小蘿莉還在用力朝他揮手。


    這次徐岩沒有懟她,而是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


    然後郝家坡那個大漢也驚呼道:“老天爺,我說聲音這麽耳熟呢,感情八路軍的司令員、政委,兩位大官兒,這半個月,天天給咱送飯?”


    人群頓時喧鬧起來。


    徐岩上前一步,必須壓一壓老百姓的激動了,不然這麽下去沒完了。


    就聽徐岩高聲喊道:“鄉親們,聽我說幾句!”


    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徐岩繼續說道:“鄉親們,咱們八路軍啊,本來就是人民的子弟兵,你們真不用謝我們!隻要你們都好好的,對我們,就是最大的回報!


    大家趕緊回家吧,這眼瞅著就要開春了,再不回去種地,今年的收成可就受影響了!


    這不前幾天你們還老是問,啥時候能出來嗎?怎麽今天一個個的都還舍不得走了?”


    “哈哈哈哈......”眾人哄笑。


    又聽徐岩笑道:“行了,趕緊走吧,再不走都把我們一支隊吃窮了!”


    這下大家笑得更開心了。


    。。。。。。


    同一時間,易縣城北,孫家莊村外的野地裏。


    遠處,上次八路軍九縱和山下奉武所部交戰的痕跡還在,不過由於開春的緣故,戰壕裏、炮彈坑裏都長出了野草。


    此時鍋哥正帶著幾個他的部下,站在一處土坡上,看著不遠處兩夥騎兵的對練。


    說是兩夥騎兵,其實就是伏見宮明義一個人對抗他的三個衛兵。


    結局顯而易見,伏見宮小蘿卜頭一個人連挑三位騎兵。


    “啪啪啪啪......”


    “精彩,太精彩了!”鍋哥一邊鼓著掌,一邊恭維著迎了上去。


    伏見宮明義卻是黑著一張臉,等那三個騎兵走到近前後,他甩著手裏的木質馬刀,一人給了一下。


    然後,就見他黑著臉大罵:“你們這幫廢物!”


    “斯米馬賽!”三個衛兵齊聲道歉。


    又聽伏見宮明義教訓道:“方才第一波衝擊之後,你們的鬥誌就已經被擊垮了!”


    說著他抬了下手裏的木刀:“劍雖然還在你們手裏,但其實已經和死人沒什麽分別,哪裏還有騎兵的樣子?!”


    “嗨!”


    他們的內心,其實是崩潰的。


    打得過,要挨揍,打不過,還要挨揍!


    打個屁!


    伏見宮明義似乎很喜歡這種時刻,像是個教官一樣肅穆道:“騎兵,就是要靠著高速衝刺帶來的力度,和居高臨下的氣勢來壓垮對手的!


    對於地麵上的人來說,你們,就是神!”


    “嗨!”


    三個騎兵除了嗨,還能說什麽呢?


    這時伏見宮明義又轉頭看向鍋哥:“我說得對吧,寺內君?”


    鍋哥笑著恭維道:“殿下的話,讓我很長見識!”


    伏見宮明義來勁了,露出感慨的表情:“兩千年來,人類的戰爭中,步兵從來沒有一次擊敗過騎兵!”


    鍋哥臉上的笑容頓時尬住,不過還是強撐著,露出他那呆萌的門牙。


    如果鍋哥也是穿越眾,此時心裏肯定大罵:特麽你丫的大佐軍銜是充話費送的吧?還步兵沒贏過騎兵,那二十多年前的哥薩克騎兵是怎麽覆滅的?


    話雖然不一樣,但鍋哥此時內心的意思是一樣的。


    這時,忽然就聽鍋哥身後的年輕少尉說道:“親王殿下!現在是熱兵器時代了,在槍口下,目標巨大的騎兵簡直就是活靶子!”


    鍋哥會做人,但他身後的,那位剛來不久的中隊執行官不會啊。


    鍋哥聽到他的話,臉上的笑容更尷尬了。


    果然,就見伏見宮明義冷笑一聲,走到那個少尉麵前:“我們可以比比看,如果你第一槍打不中我......”


    說著,他手裏木刀一揮,架在那少尉脖子上:“那麽沒等你開第二槍,我的刀鋒就已經劃開了你的喉嚨!”


    說著,伏見宮明義冷冷的瞪了那少尉一眼,收刀,轉身離去。


    鍋哥看著他的背影,收起了門牙,歎息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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