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緣第一次坐轎子車,因此少不了新鮮感,但因為是小白駕駛,他又感覺很壓抑,感覺這一趟旅程似乎是在冥冥中被小白或者別的什麽東西設計好的一般。


    去京郊狗王店的路途上,齊緣和小白極少說話。小白更隻是在汽車走過一段盤山公路的時候,突然主動開口問道,“知道我為什麽要引毒蛇考你的本事嗎?”


    “嗯,你說。”


    “因為狗王店不是善地,而且現在這個季節過去,你怕是會遇到很難纏的危險。如果你連三條蛇都對付不了,我怕你更加不能應付那些東西。”


    “什麽東西。”


    “一些壞人和壞事,您盡量少摻和就是了,進了社會,得學會選擇取舍。”


    “這你放心,我很會選擇。”


    “光做選擇題,可不夠。狗王店這地方挺怪的,位於河北省和北京的交界,行政歸河北,可跨座山就是北京市。因為是山區,交通上有些不便利,不過還是有條404縣道橫穿,你們齊家的保德宮,就開在縣道邊上。”


    說話間小白減緩了車速。又開了一陣後,他對齊緣說道,“快到了,準備下車。”


    聽了小白的話,齊緣感覺轎子車果然是個好東西,天還都沒有大亮。他便已然穿過群山阻隔,到了靠近北京的另外一個世界。


    天邊的魚白中齊緣也望向窗外,借著第一道朝陽,猛瞅見在百米外的繞山公路旁聳立著一個巨大的廣告牌。


    那廣告牌上畫著一隻灰白褪色的卡通柴狗,狗蹲坐起身,擺出一副打招呼的憨笑模樣。旁邊配有黑字的歡迎詞,京郊第一度假聖殿狗王店村,歡迎您。旁邊則是英文wele to dog wang dan。


    小白的汽車逐漸接近了廣告牌時,齊緣又發現那塊巨大的廣告牌下竟還有一個石像,那像以輝石雕刻成犬獸的模樣,周身遍布火焰紋飾。


    雖然經曆歲月,依然有巍峨之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腦袋,脖子靠上的部分是被硬生生砸去的。


    精美的雕像訴說著曾經的輝煌,消失的頭顱又讓這雕像帶上了一絲傷感,也讓齊緣莫名其妙想起了小白脖梗上的傷疤。


    無頭雕像已經很怪了。然而更讓齊緣感覺詭異的是,在他們的汽車即將接近那雕像時,小白突然停了車。


    “過了這雕像就是狗王店,你自己走,我不能帶你過去。”


    “為什麽?”


    小白凝神,望了那無頭的雕像一眼,臉上浮現出了些許畏懼。


    “我和狗王店裏的許多人有過節,所以如果你想順利的要到血盞,便不要和這裏的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千萬。”


    說完這些話,小白按下了他車裏的一個按鈕,而後齊緣那邊的車門竟神奇的自己打了開來。


    “去吧,你回去還要用一天的,所以實際上你隻有八天用來搞那支血盞。”


    聽完小白的提醒,知道已無退路的齊緣,下了車後,頭也不回的跨過那尊無頭狗像,沿著水泥的線道向狗王店裏走去,在他身後,隻聽見了車輪扭動和遠去的聲音。


    當齊緣進入狗王店時,跨過山梁的太陽也終於完全照亮了這個位於京郊群山中的村路。


    借金色的陽光,齊緣也第一次看清了這個京郊第一旅遊聖殿的全貌。


    遠眺中,齊緣目瞪口呆的發現,這京郊第一旅遊聖殿村建極差。


    全村分布在一個半山的緩緩斜坡上,放眼望去,十分之六七的房子都是土坯房,隻有靠404省道一側的房子是青磚瓦以及瓦楞板的建築。


    望著眼前灰蒙蒙土烘烘的一大片,齊緣感覺實在是不可思議,因為在他的想象中,距離北京如此之近的一座村莊。就算不是富的流油,也應該能沾點首都的光鮮吧,怎麽可能土成這樣呢?


    要知道,縱然如他老家龜嶺那樣的國家級貧困山區,也不至於有如此大比例的土坯房呢。


    齊緣驚愕於狗王店呈現的窮酸麵貌。恰在這時,狗王店的線道上連過了幾輛前四後八的大車。404縣道的路況很差,導致那貨車隊一出現,便立刻占了整個縣道,並轟鳴著在縣道上揚起了巨大的灰塵,灰塵熏嗆的齊緣睜不開眼睛。無奈中,他隻能暫時放棄尋找保德宮,先就近跑入道路邊一處亮著燈的小賣部裏,暫時躲避車塵。


    齊緣撞見的小賣部,並不大,裏邊比他小時候農村的供銷社設施還差,除了幾個賣煙酒、方便食品以及器材罐頭的櫃台之外,便隻有一台發黑的電視,有現代化的氣息。


    在那台電視之下,一個滿臉褶皺的男人正專心致誌的用高粱秸杆兒編著一種捕籠子一樣的東西。


    齊緣望著那些櫃台後的方便食品,感覺到自己的肚腩饑餓。於是他摸著兜裏僅有的一百元錢,扯著略帶鄉音的普通話問了電視下麵埋頭的男人。


    “方便麵多少錢?”


    “桶了的六塊,帶了的兩塊。”


    “這麽貴,來包袋子,能給點熱水泡下嗎?”


    “啊,熱水得五毛。”


    “水還要錢,那我不要水。”


    “年輕人沒跑過公路吧,碰到堵車,一杯水十塊都沒地方買去。”


    因為五毛的討價,齊緣和老板都沒了說話的興致。他一個人蹲在房間的旮旯間,以手將麵餅捏碎,伴著調料幹吃了起來,嘴是幹的,麵餅和胡椒更幹。


    所以當食物進入嗓子,簡直如吞刀片兒,這導致齊緣吞咽的極其費勁。而且更倒黴的是,就在齊緣開吃早點的時候,這小賣店的門簾又一次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隨著開門窗外大貨車掀起的塵土直撲而入,在朝陽中翻滾著,灌入了齊緣的鼻子、耳朵和方便麵袋裏。


    汽油味的沙塵和調料混合在一起,分不出誰是誰。


    與此同時,一個女人的聲音也隨著那些塵土進入了齊緣的耳朵,再轟不走了。


    “蘇爺,我來交貨。”


    女子的聲音帶著一絲稚嫩與疲憊,隨著這夾雜在汽油味道中的聲音,齊緣跟著抬起頭,望向門口,立刻,他看見了一個特別奇怪的女孩。


    這個女孩看上去十七八歲,穿著一身滿是漆黑油汙和補丁的天藍色中學校服。最讓人詫異的是,這姑娘的校服極不合身,上衣的袖子蓋不住她幹瘦的手腕兒,下褲甚至直接成了八分,露著她白花花的腳肚和腳踝,而他的腳上更加寒磣,隻是一雙快磨成塌了板的運動鞋。


    蓬頭邋遢的女孩出現後,與其原對視一眼,便不再理他。她徑直走到小賣店老板麵前,攤手,將一疊五顏六色的畫紙和幾隻用秸杆編織的籠子交給他。


    “哎呀,還是咱小兔子心靈手巧啊。”


    “還有煙。”


    那位蘇爺似乎對小兔子交給他的東西很滿意,又笑嗬嗬的將一包畫著白牡丹花的煙盒遞給了這姑娘。


    小姑娘與老男人的動作行雲流水,但讓齊緣有些反感。“


    妮兒,你還上學吧,抽煙毀人啊。”


    “哼,呆頭呆腦。”拿煙卷的女孩聽了齊緣的話,狠瞪了他一眼。


    送出這樣一句話後,姑娘轉身走人。誰知在即將出門前,那姑娘又告訴那位蘇爺,“給這小子一杯熱水,我最見不得摳搜男人”


    說完話,兔子出門走人了。當汽油和沙土的味道尾隨著女孩的離去,再次充斥進齊緣的鼻腔時,那位蘇爺也將一紙杯熱水遞給了齊緣。


    “她早輟學了,連初中都沒念完。”


    “哎,輟學,為什麽?”


    “她倒是想上,可哪個學校敢要她呀?她這種人呢,也就是保德宮和衛生隊小王愛假正經貼錢管她。”


    “他就是保德宮的人。”


    “哎,小夥子,來狗王店幹嘛呀?”


    “嗯,住幾天,窮旅遊。”


    “隻住幾天。哼,那便不要打聽狗王店,還有兔子的事兒了,我免費向你提醒一句,別讓那兔子可千萬不能碰她。但凡他用我的東西連沾都不要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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