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鍾了,離開狗王店,還是在官廳湖裏淹死。選。”


    “我錯了,這世道不在於你怎麽選,在於想怎麽選。”


    “什麽意思。”


    “人這一輩子總該學著自己創造點兒選項,所以這兩個人都得跟著我走。特別是薑兔,她留在這裏,早晚也得被你殺。”


    “我沒有殺誰,一切隻是意外。”


    “放了薑兔,我給蟈蟈。”


    齊緣說話時,薑兔在流淚。齊緣看得出她的情緒很崩潰。但眼下這個充滿了殺氣的時刻,由不得她使性子。


    在之後,齊緣指示貫昶,先出了這是非之地,才拿著蟈蟈籠子一步步走向王大夫。


    與此同時,王大夫也應他要求,將手中的解剖刀從那女娃的脖頸上移開。這交換表麵看一切順利。


    然而就在王大夫徹底將手術刀從薑兔脖頸移開後,齊緣卻收回了蟈蟈籠子。並冷不丁地以另外一隻手向王大夫甩出一個明晃晃的物件。


    那是齊緣從四口洞中撿到的打火機。齊緣將他攏在袖中製作暗器,以蜻蜓點水之力偷襲向王大夫的麵門。


    齊緣始終明白,王大夫是連保德宮第一高手機劉頭都能扣住的狠人,論硬拚絕無勝算。如果他想贏,便隻能起奇跡,以暗算全力取巧。故而你死我亡的時刻中,齊緣這一次偷襲又狠又毒,發力之身既讓他打火機立化為一道寒光。


    玩命暗算中,極近的距離,加上極快的打火機,王大夫避無可避,硬生生挨下了這一擊。砰的一聲沉悶後,整個人仰麵躺在地上。


    “快走!”薑兔獲救。王大夫中招,接連的成功讓齊緣鬆了口大氣。然而就在他以為王文鬥已是強弩之末的時候,卻沒成想一聲撲通!此人竟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又跳了起來,縱然額頭噴血,卻也一臉嚇人的震驚。


    中了十成力道的蜻蜓點水,竟還能從地上跳起。齊緣被王大夫的抗打擊能力驚了一跳,同時也意識到自己絕對是遇見會硬功的對手了。王大夫躲過一擊,形勢立刻變得對齊緣惡劣起來。那惡人站定身形,立刻將手裏的解剖刀沿著相向的方位向齊緣扔了。


    轉瞬間,那刀便後發先至,即將紮在齊緣的麵門之上。當那解剖刀飛衝他來時,齊緣心身冷的,縱然奮力躲避,卻也眼瞅著那刀刃即將紮透自己的眉心。


    形勢千鈞一發。不過就在這時,半空中一個朦朧的矩形物體伴隨著熱氣突然朝王大夫的方向襲來,並趕寸勁兒罩住了那半空中的飛刃。打歪了路徑,讓飛刃劃著齊緣的耳朵飛了出去。幾乎與此同時,齊緣莫名的聽見王大夫那裏起了一聲劇烈的嚎叫。


    待他再定睛看時,方才發現王大夫身上都是熱氣騰騰的六米八寶粥。六米八寶粥粥厚味濃,用料十足,香醇可口啊!這一切導致雖然外邊兒的一層冷了,但內盒裏的依舊是熱氣騰騰。


    而且這飯盒裏的粥一撒一大片,讓人避無可避,簡直是對付王大夫這路猴拳高手的利器。隻是這粥是誰扔的呢?


    齊緣在費解和感激中下意識的回身兒。旋即望見了立在桌邊兒瑟瑟發抖的薑兔。


    “兔,謝謝你!”


    “出來。”說話間薑兔主動伸手,趁著王大夫吱哇亂叫的時候,一把將齊緣抓出了房間。砰的一聲齊緣閃身奪門後隨手封閉了房門,又以身頂住。


    緊跟著立在門口的薑兔和貫昶接連反應過來,急忙搬起衛生隊院子裏的各種農具,鋼馬。幫齊緣封堵門窗。三個人的處置很及時。


    “開門,他媽的開門,快他媽的開……啊…………啊…………嗚……”


    在他們剛剛開始封閉門窗的時候,被困在屋子裏的王大夫也開始一邊慘叫一邊瘋狂踹打門板。有好幾回險些直接將門破開。


    “這叫也太慘了。哎呦,他身上全是饞蟲,被咬了。”貫昶透過細縫看。


    “這叫自食其果,不愧是沙公公的秘方,駒子確實很愛呀!”


    在兩人調侃王大夫的做法自斃時,王大夫的慘叫喊聲卻忽然小了下去。沒過多久,齊緣在門窗縫隙中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


    “不對,他不會自焚了吧?”


    “操。他在燒千味集。”


    兩句話間,三個人同時一愣。在之後,他們趕緊離開了門,又七手八腳將門板和窗戶上先前所架壓的各種東西弄下來向向裏衝。這時候,齊緣意識到他們走了一步臭棋,因為先前太恐懼的原因將門窗封得太死緊,導致現在重新往出清的極費勁。


    故而一番手忙腳亂後,三個人才勉強打開了一條縫隙。待齊緣帶頭衝進去的時候,整個衛生隊醫務室裏已經是煙火衝天了。煙火中整個房間裏一大股酒精和木料的混合味道。


    灰黑的濃煙間,他勉強看見王大夫已經被熏暈嗆倒在地,頭頂和櫃子裏則不斷有燃著煙火的書籍和各種建築材料掉落下來。其中好幾冊書還有封皮,那上麵赫然寫著千味集三個大字。


    “拖他出去。我救書。”


    齊緣眼看形勢惡化,一邊兒喊一邊兒不顧書籍邊角的煙火熏了,收斂了一堆千味集在懷裏。當三個人抱著殘集和王大夫退到屋子外時,一股巨大的火焰夾雜著熱浪徹底燒塌了門板,讓三人再無二次進去的機會。


    衛生隊的火光衝天,很快引起了狗王店的騷動。沒過多久,村裏的鄉親提著水桶之類趕來救援,那赤紅的火苗漸漸被壓製了下去。混亂中,貫昶呆呆地望著那些被庖刀鬼視作珍寶的殘卷,一臉痛苦。齊緣則帶著悲傷思考該如何向店裏交差。


    最後齊緣拿了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哎,先整理一下吧,有總比沒有強。不管怎麽說,怎麽沒給庖刀鬼丟臉?”


    “還沒丟臉啊!我聽我爸說,這書有365冊,你搶出來的不到20本,還兼有這些雜書,看著就來氣。”


    在貫昶說話的時候,齊緣的眼睛則盯在那些他急切中誤抱出來的雜紙上。混雜在千味集裏的雜書共有三本半,都有嚴重的火燒痕跡,甚至火星子還沒全滅。其中有三本兒上寫著醫療筆記,另外半本兒上則寫著日記兩個字。


    望著王大夫留下的筆記,齊緣略微想了想,先拿起那本日記翻看了一下。而隨著齊緣的動作,一段段王大夫所記敘的文字瞬間躍出紙張,以一種齊緣絕對想象不到的方式,將他帶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王大夫的日記是三十多年前的,它燒毀和碳化嚴重,以至於偌大一個本兒卻隻有四篇的內容勉強能夠辨認,且全部斷斷續續。可雖說字數少,但齊緣依舊從中讀出了許多有價值乃至終身難忘的內容。略微整理拚湊後,齊緣讀出那上邊兒僅有的可辨認的四篇內容。


    “1969年6月24日起,404勘探隊封鎖了四口洞,和村民宣傳了保密條款。原來這洞裏極可能有國家急需的稀有礦物,要嚴防敵特破壞。受鼓舞,大家都希望能為國家建設貢獻力量。勘探隊裏很多同誌是和我一樣的年輕人,有地質、數學和生物工作者,還有醫生和護士。我和他們很聊得來,讓我想起了上大學的日子。


    1970年8月22日,今天值得銘記。公路修通了,作為誌願者,我們參加了聯誼。我的手燒傷了,但鍛煉了無產階級的堅強意誌。更難能可貴的是交到小白這樣的朋友。她是個衛生員,笑起來像月亮,更不因我的家庭成分而鄙視。也有幸有她的照顧,我才保住了手,要和她多學習。應該在狗王店也弄衛生隊,結束這裏無醫無藥的曆史,向組織和群眾證明自己的忠誠,和過去的家庭成分劃清界限。


    1月20日,暴雪。山上有更多的考察隊員得了奇怪的病,有傳聞他們都被什麽蟲子咬了。大頭請假了,說是拉肚子,可我知道他是害怕,畢竟我們看見了文指導發病時的樣子。簡直…………我也想走。但我放心不下小白,她是我的巧克力風。哎,想什麽呢?我的成分出身太差,是能連累她的。


    3月11日,勘探隊撤了,四口洞炸了,爆炸的聲音震塌了村裏的三座土牆,土坯房都出現了裂縫。不過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隻想最後看一眼小白。她的紅圍脖還沒還。黃總為什麽要見到她?我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小白沒撤下來,她還在四口洞裏我會找到你的,等著我。”


    齊緣在閱讀完最後一篇日記內容後,目無表情,隻是緩緩低頭,眼神複雜的望向寫出這些東西的那個人。而此時,王大夫深度昏迷,因為火災,他渾身焦黑,雙手微顫抖。而就在他的那隻震顫的右手裏,齊緣看見了一片毛茸茸的紅布。


    “齊緣。你怎麽在這兒?衛生隊怎麽回事兒?”


    齊緣略微張了張嘴,終究沒有把四口洞以及那日記本裏的東西講給周瑜聽。他隻是在說明了王大夫就是那個毀掉蟲神宴的罪犯。


    並又把能夠作為他偷竊證據的古籍殘本交給周瑜後,轉身就回了保德宮。


    離開前,齊緣偷偷將手中的日記本丟進了還有餘溫的火場,讓那些最後殘留的內容也化為了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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