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按鈕的啟動,一段夾雜著嘈雜噪音的內容被放了出來。雖然機器裏邊的噪音很大,但齊緣卻依舊能聽清楚一些談話內容,並對其中一段尤其感到震撼。


    “齊忠,黑長米是我們魯菜36家先得到的,你們想搶,這是活膩歪了。”


    “我隻是想為我爹治病盡孝。你也知道我們齊家人,因為心狼咒活不過60歲,隻有黑長米和那幅圖能讓我們找到血盞救命。”


    “你們保德宮瘋了吧。血盞隻是一個傳說,並且下了那個海眼的人,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大明宮裏的那幾個夜魔虎子不就回了嗎?”


    “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那算是回來了?”


    “我一定會找到,我一定破了60歲的大限。”


    在一段恍如隔世的錄音放完後,周嘉樹衝齊忠磕頭,又說道。


    “爺爺如今活了85。按照這裏麵的說法,隻要活過60歲,那麽就意味著你們一定治療好了心狼咒,一定找到了血盞。現在我們周家不求別的,隻求你借血盞一用,讓我也能盡孝。”


    齊忠聽完周嘉樹的話,良久無語。當他開口的時候,首先指著他手裏的機器。


    “民國時候沒有這機器。我說的這些話是怎麽進去的,又是怎麽到你爸手裏的?”


    “我找專業人士查過這磁帶的內容,應該是唱片翻錄後的效果。也就是說,前輩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早就被不知什麽人用原始錄音機給錄下來了。可這個人是誰。這些資料又是怎麽落到我爸爸手裏的。不得而知。”


    “黃玄機,怪不得他每天都提著那隻破箱子,我們果然都被耍了。驚魂不散的北鬥座。”


    “爺爺,我隻求你看在血緣和後生們的情麵上借我血盞一用,以成孝道,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麵對著周嘉樹的聲淚俱下,齊忠先是沉默,而後緩緩站立起身體,好一陣凝視後,齊忠拍了拍周嘉樹的肩膀。


    “孩子,你想多了,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血盞,也沒有心狼咒。”


    “什麽!”


    “齊家人基因不好,有種遺傳性的心髒病。這種病在年輕的時候不顯,可一旦上了歲數就不一樣了。古時候的人不懂這些,在訛傳從高祖齊正海那邊兒開始受了什麽詛咒,活不過甲子。我之所以能活85啊,是因為黨和國家照顧,讓這窮鄉僻壤也有了衛生隊讓我吃上速效救心丸之類的藥材。”


    “不可能,你也在騙我。是嗎?你,你不要擔心錢的問題,隻要肯借我血盞一用,多少我們也拿得出。”


    “你起來。我錯了,我們都錯了。”


    說到此,齊忠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腳下地麵,又意味深長。


    “確實啊,這狗王店的地下是埋著點兒奇怪的東西,可那不是好東西,隻會讓人變得不人不鬼。你那些磁帶裏的內容如果有講,那麽你就信。如果沒有講,那你手裏的東西就是別有用心之人設計出的陰謀。我的話你更得信。小子,你現在的心情我懂,因為和我當年的想法一模一樣,可再有本事,再有孝心也不能逆天呐!”


    說完這些,齊忠就仿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力量般開始忍不住的顫抖。齊緣見爺爺太累,趕緊衝過去攙扶他坐下。在齊忠重新做好之後,周嘉樹眼睛裏的淚痕也已經幹了。重新恢複平靜的周嘉樹再沒有多勸什麽,隻是退出了齊忠的房間。


    目送他走後一頭霧水的齊緣被爺爺倒了一杯茶,又才問道,“爺,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嗯,緣兒,你也對血盞的事情很感興趣吧。畢竟你就是因為那東西才來我這兒的。”


    “這,啊。”


    “本來不想說,但是周嘉樹這麽一折騰也不能不說了。現在不告訴你,等我把那些東西帶到棺材裏去,就等於坑了你們這些後生。啊!緣兒,你知道保德宮是怎麽搬遷到狗王店來的嗎?”


    “知道,我太爺齊振良在六十大壽的晚上見了一個瞎子,然後第二天他就向全族人發布了要搬遷到狗王店的消息。這事兒弄得很大,直接導致了保德宮的分裂。”


    “對,緣兒,你想不想知道,在你太爺六十大壽那日的晚上,他和那個瞎子都密談了些什麽?”


    “這,難道爺爺知道嗎?為什麽以前你不說呢?”


    “我曾經發過保密誓言,本來一輩子都不能說,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所以我告訴你,隻說一遍。”


    聞齊緣言立刻點頭,並支棱起了耳朵。


    “這一切都得從心狼咒說起。”


    齊忠用悲哀的聲音將那些悲慘的往事告訴了他。原來齊家人自高祖齊正海那一輩起,便得了一種傳男不傳女的奇怪遺傳病。得這種病,在30歲之前幾乎沒有任何表征。


    在30歲之後才偶爾有心悶氣短的情況發生。而在40歲之後則會急劇惡化。除了心悶氣短,人還經常毫無征兆的心絞暴斃。而活到50歲之後,心絞暴斃的概率又急劇攀升。以至於齊家人從齊正海、到齊振良的百多年間,竟然沒有一個男丁能活過甲子之手。


    建國之後,齊忠被周瑜他們帶到好醫院詳細體檢過幾次,進而才知道這是一種遺傳性的心髒畸形。但在過去,這種病卻被人看作家族詛咒和定數,視為極大的不祥。


    百多年間,家族的詛咒宛如一片揮之不去的烏雲,始終籠罩在保德宮的頭頂。而保德宮為了擺脫這噩夢一般的定數,也使出渾身解數與之抗衡,但全部收效甚微。直至鬥轉星移,到了齊緣太爺爺齊振良這一輩人,事情才有了一絲轉機。


    民國時,齊振良德才兼備,在廚門中混的順風順水,堪稱保德宮有史以來最成功的人物。而他一生都罕見的沒有犯過那種家族疾病,繼而活到了60歲大壽,眼看就能跨過甲子這一道門檻兒。隻是到底能不能跨過這道門檻兒。


    齊振良自己心裏也沒底。於是在民國年間食通天為他辦花甲大壽時,北平城裏出現了極其罕見的意境。因心狼咒的原因,齊緣太爺齊振良過花甲壽辰的時候,心情極其糾結。


    這一點從他擺設出的一套陰陽宴上便能看出。所謂陰陽宴,是指擁有陰陽兩手準備的宴席。陽的一方麵,他擺出王母蟠桃宴的架勢,又廣發英雄帖來給自己添喜衝運。陰的一方麵,他又早早讓家裏人背下了白馬紙錢壽材和表胡。


    如果他挺不過60歲這日,就立刻讓膝下的兒子徒弟改披麻戴孝,把王母蟠桃宴換成喪宴。因為這兩手準備,那日的北平保德宮中宴席可奇怪的很呐。


    他們前院兒裏擺放了大紅的酒桌,迎接八方的賓客,後院兒裏則是棺材和靈堂,隨時準備給齊振良收屍。


    而齊振良本人,除了外邊兒罩著大紅的萬壽衣,內裏還穿著紫色的冥壽袍,一張臉雖食然笑的跟朵花兒一樣,可實際上卻膽戰心驚,食不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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