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火靈在陰暗的空中那麽耀眼又美麗,成百上千的綻放如同開在黃泉路上的彼岸花,雷電彷佛生出眼睛於細密的雨網中緩緩生出利刃刺向隰無,此時雨聲甚至萬物的聲音已經消失,天與地明亮起來,強烈壓迫在這一刻撲麵而來,兩者相遇碰撞如同掀起一場劇烈的金屬爆炸,劈裏啪啦呲呲作響。


    雷霆萬鈞之聲震的人眼前一黑,胸腔窒息不由得吐出一口汙血,周遭密林焦黑,零星的葉子如同患病老人的頭發,隰無身形晃了幾晃,雷聲不見了蹤跡,一隊黑衣殺手卻如鬼魅般出現,季筠靠坐在樹邊,隰無靜默的立著好似未看見眾人將他們包圍。


    季蒞翻身下馬,含笑朝二人而來,大笑道“二弟往日風度翩翩,今日卻如此狼狽,真叫為兄大開眼界”,季筠未曾言語,可這卻叫季蒞眼底染上瘋狂之色,激動道“弟弟,你不受父王待見就要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躲得遠遠的,為何處處與我作對,孤是太子,那個位置早晚是孤的,你不該覬覦它”。


    季筠眼神無波無瀾,季蒞嘴角扯出一抹笑,沉聲淡淡的說“不過你覬覦也沒事,你就是個野種,沒人會承認你的,你要怨就怨你有個水性楊花的母親,死了也叫人念念不忘呢”。


    季筠手臂上青筋突地暴起,眼神瘮人如修羅,可季蒞卻很開心,他清楚明白季筠的底線在哪裏,這種在別人底線上隨意踐踏的感覺真是很舒適。


    這才回過頭仿若才看見隰無一般道,“國師,別來無恙呀”季蒞朝隰無雙手交叉行禮道。


    隰無收回沉思的目光,沉沉問道“你從何處找到的雷霆獸?”


    季蒞也不惱,做狀思量片刻驚喜道“我的這位朋友和國師興許來自同一個地方,興許你們還是好友”他將好友兩個字咬的很重,果然從隰無臉上看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沉,若他隻當國師那麽季蒞可以給他無上榮耀,但他選擇了季筠,那麽就得為此付出代價。


    “我對殺人族不感興趣,你本可以不死的,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隰無的目光仍沉沉的盯著他,那裏麵像是藏著隻野獸下一秒就要破籠而出。


    不知什麽時候天晴了,周遭的空氣仿佛幹燥的很,人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偌大的圓月就掛在淩亂的枝杈之中。


    “老朋友,久別重逢可欣喜?”季蒞話音剛落,便聽聞男子聲音傳來,須臾間藍袍銀發的人便出現在眾人眼前,男人麵色白皙無血色,顯得脖頸上兩道黑色閃電的圖騰尤為分明,站在月光下渾身散發出陣陣冷意。


    他出現的瞬間,圓月跳動了一下,像是有人抖動了一下這個世界,即刻便是大團火靈破空襲來,如同太陽點著了夜空,男人料到般快速的防禦,兩者碰撞迸發出金色的能量,衝擊力使眾人皆後退半步,有甚者被一擊斃命,雙方都不敢輕敵,二人眼中都有深深的恨意,所馭之術更加狠厲,皆治對方於死地。


    季蒞是個不會把所有希望寄托於旁人的人,隻有自己親手、及時除掉對手他才會心安,但他卻是低估了季筠的意誌力,明明已經渾身無力卻還能支撐著站起來,不免讓他多了幾分佩服,嘴角帶著陰惻惻淺笑,他淡淡吐出一個字“殺”,那些如鬼魅般的士兵刃而起。


    眼瞧著季筠在眾人的圍攻下已是強弩之末,忽地不知飛來何物,衝著為首黑衣人臉上狠狠咬來,瞬間那人便捂著臉在地上呼喊,不消片刻沒了聲息,在看他臉五官已成血肉模糊的一片,鼠鼠站在季筠肩上呸呸的吐著口水,那些人隻愣神片刻,便又再次攻來,好似不知死為何物。


    “你變強了,我很欣慰,如此才更有資格成為我們雷獸族的煉金石”銀發男子伸輕抹嘴角的鮮血,抬頭看了一眼那輪發紅的圓月,鮮血染紅的嘴角笑意漸漸加深,詢問道“你這是從馳狼族那家夥手中搶回了身體?”。


    隰無麵色有些蒼白,但仍筆直立著,月白色的長袍無風卻自動,韶雪從未見得他穿如此素淨的袍子,月光度在身上發出溫和的光芒,隻見他輕輕轉頭於黑暗中與她對視,韶雪快速的縮回身子,心髒劇烈的跳動起來,被發現了。


    但也是幾息,那人轉回看向銀發男子,語氣聽不出一絲起伏,像是沒有漣漪的水麵“雷霄,你還記得你們雷獸一族所做的事情便好,死的明白是一件有意義的事”。


    雷霄甩了甩銀色的頭發,雙眼笑意彎彎,有種強烈的反差感“這些年你長進了不少,可我也不差,讓我們繼續來玩那個遊吧”他的語氣越來越冷冽,讓人聽了忍不住發寒。


    隻見他將自己的血抹在脖頸的圖騰上,黑色的圖騰變成銀色,連通著天上粗壯無比的閃電,他雙手凝出深藍色的雷靈,兩者混雜朝天而去,驚心的轟鳴聲震的那輪明月消失了,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隰無向後退去,嗓子裏湧上一股腥甜。


    閃電混雜著的雷聲分散開來,從四麵八方朝隰無而去,隰無快速往後移去,同時紅色火靈織成的薄網阻擋雷電的腳步,肌膚俞發發麻,頭發也翻飛而起,空氣幹燥的劈啪作響,隰無的身形疾如雷電,二者相遇形成可與日月比肩的強光,一時竟不知其在何處,火靈與雷電碰撞發生轟鳴的爆炸聲,在場的其他人出現了短暫的耳鳴,高大的草木被瞬間的熱燃成灰燼,如灰色雪花般洋洋灑灑。


    韶雪捂緊雙耳,臉埋在兩膝之間,方麵幾裏好像都被神靈噤了聲,天上又落起雨來,像是有人在哭泣,雨絲輕柔地帶走肌膚上的酥麻之感,雷霄卻是疑惑,他們雷霆獸族雖說不能呼風喚雨卻引自身靈力特性是能控製雨停,不若雨天他們的靈力會受到很大程度的限製,卻也不得不收起靈力,警惕觀察著四周,明明長老們檢查過隰無的天賦並未發現水靈一脈。


    不由他多加思考,水靈化成的薄薄利刃朝著他而來,雷霄飛往高空避開那些利刃,雷與雨相遇互相穿透,無力的化成水滴落下,雷霄淺淺一笑,看來他的水靈就像剛生出嫩芽那般微弱,那麽便由他掐掉這惹人厭的小小威脅吧。


    雷霄懸在高空,手中的雷電來回跳躍,雨絲之間也變成細密的藍色,空間充滿著幽蘭的光,電流來回穿梭於他的身體,眼瞳帶著淺淺的藍色,這些雨非但沒又讓他受限,反倒更方便了,雖然他本身也會受損,但獸類皮肉本就厚實,所以隻要能殺了隰無這筆買賣是很劃算的。


    隰無白色的長袍沾上了汙泥,像是天空中的朵朵烏雲,雨水打濕墨發卻並不狼狽,眼看著細密的雷電傳來,凝出一個水球護著季筠,自己暴露於藍網之中,而其他的人則在瞬間便斃了命,那位驕傲的未來楚國的王未曾料到自己會悄無聲息的死在這野外的泥濘之中,韶雪手腕處的銀杏發出微弱的光,在她周圍形成一層微不可聞的屏障。


    隰無想起來小時候檢測天賦時,學士說她有母親的天賦卻沒有父親的天賦,父親卻大笑著說像你母親好,兩年前他突然發現自己體內有一縷微不可聞的水靈在流動,他試圖去抓,它卻靈活流竄不見了蹤影,此後卻能感覺到它在緩慢生長,像是顆種子發了芽,冒了頭,長出了小苗,他低著頭看著手心,眼裏有深深的糾結,他不想將與父親最後的一絲牽連也斬斷,可是他要活下去,活著才能救父王和母親。


    天藍色的靈力包裹著他的身體,隔開了那藍網,水柱衝天而起,如同巨龍盤旋蜿蜒,翻湧之間帶起巨浪直衝雷霄,他瞬間便收起了靈力,但殘餘的電流仍在水波中爆發出星火燎原之勢,隻見雷霄的身形變幻出雷獸的模樣,背上厚重的皮肉裂開,如同被煮透般冒著熱氣,他也識趣疾速逃走。


    水龍化成雨水落了下來,同樣跌落的也有隰無,那絲微弱的水靈再也尋不到蹤影了,體內空空如也,季筠也跌坐在地,鼠鼠飛到他懷裏舔舐著他渾身炸開的傷口,有的地方能清晰看到筋脈,鼠鼠眼裏湧出大滴的淚珠。


    待眾人尋來時天已蒙蒙亮,白霧漸消散,江流漸緩,那些屍體緩緩漂在水麵,好似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從魯陽縣行至南陽郡已是第三日傍晚,本該是炊煙嫋嫋起,倚門望夫歸的時辰,如今再不見煙村四五家,隻餘晚來寒鴉林中噪。


    其實這郡裏受災情況並不嚴重僅有靠岸的幾處屋舍坍塌,官府做主將魯陽、寶豐兩縣的百姓轉移到了南陽,但郡裏的百姓好似不甚歡迎,家家關門閉戶,府衙隻好暫時將這兩縣的百姓安置在臨時搭建的窩棚裏,連日大約著了風寒的人便多了起來,守城聽聞韶雪是前來送草藥的大夫粗略檢查一番隨即趕忙放行。


    郡守府裏,白重手持爵杯,眉目飛揚道“下官敬公子一杯,此次水患平息公子可是大功一件!”郡守也舉杯附和。


    季筠未飲酒,低頭扒拉著盤裏的菜,“要說這大功還得是白家主的”。


    白重瞬時臉色大變,撲通跪倒在地滿臉惶恐道“公子說笑了,身為朝廷官員此次水患下官躲在家中未盡綿薄之力實在慚愧,全憑公子治水有方,解救南陽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是整個南陽百姓的再生父母,下官怎好搶了這功勞”。


    南陽郡守看著這劍拔弩張的氣憤,這事不簡單,忙低頭跪坐一旁靜默無言。


    季筠漠然一笑,放下手中竹筷,臉色陰沉道“治水?若無白家主蓄謀的這場水患,何須本公子前來治水,這功勞不應該謝你嗎?”


    白重恭敬行禮,鎮定地說道“公子何出此言,這南陽一帶乃我白家氏族封地,我為何要自毀城牆?”


    “為何?自是因為我兄長”,季筠未做停頓繼續道:“既然白家主多日未出家門,自然未曾得知兄長身亡一事,那堤壩你們白家守護百年未垮,而恰逢兄長前去修築便碰上洪水衝破堤壩之事,若說不是蓄謀已久你又如何解釋?”


    白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眼神銳利地盯著季筠地眼睛道“在公子看來,我們白氏確如同螻蟻一般,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們白家先祖拜將封相百年來盡忠職守,公子如此陷害我們白家,真叫下官寒了心。”


    “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季筠不耐煩的朝護衛招招手,便有兵將押解幾人進了廳內,隨即一股血腥氣立即便傳播開來,那白重的臉色也變得白了幾分。


    “這幾位是修理堤壩的工匠,蓄了多日的水也不想這壩可支撐得了,這下一放水堤壩便塌了”季筠指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幾人說道。


    “還有他們,是你花錢買來的殺手,究竟是想殺誰你自己心裏有數,現在可還有話說?”季筠言語平淡,就像看死人一般盯著白重。


    跪在一旁的郡守此時也是冷汗淋漓,大氣都不敢出。


    不想,這時白重竟大笑起來“季筠,你以為將殺害公子蒞之事嫁禍於我就無人知曉了嗎?黃口小兒,老夫已向京中遞了折子,你就等著承受王上的怒火吧”。


    “將白重收押進牢,待我稟明父王再做定奪”季筠未曾因白重的話有所動容,隻是眼神如冬日寒潭一般,射不進一絲陽光。


    廳內隻剩郡守與季筠二人,季筠雙手背後站立不知想些什麽,那郡守聲音顫抖說道“公子若無事,容下官去處理安置災民的事宜”。


    “郡守這般為民著想是我大楚之幸,隻是不知如今這大樹已倒,蜉蝣可作何想法?”季筠轉身問道。


    “下官替南陽百姓謝過公子,公子對南陽百姓有再造之恩,下官日後定當盡心替公子效力”郡守將頭埋地,慷慨激昂的說道。


    “你是替大楚效力,不是替我,百姓能過什麽日子可全屏你今日一言了”季筠低頭斟酒,淡淡的說道。


    郡守行禮恭敬的退出內廳,轉身先抹了一把快掉落進眼睛的汗。


    韶雪到安置處的時候剛趕上傍晚施粥,可那粥棚旁僅稀落幾人排隊,有人半躺著不知何故,有人抱頭痛哭,到處彌漫著絲絲悲痛,壓抑的叫人喘不過氣來。


    周圍隻有個負責施粥的將士,韶雪將草藥交給他後便接了施粥的活,那人走後除了一老婦過來要了兩碗粥,囑咐多給些米之外,便再無人來前來,韶雪便舀了兩碗粥端到一老伯麵前,“老伯,這粥雖清淡,填飽肚子還是可以的,吃些吧!”


    那老伯搖搖頭望著懷裏熟睡的小孫子,聲音哽咽道“多謝姑娘,這一家子就剩我們爺孫二人,如何還吃的下去呢”


    “……對不起”韶雪不知怎麽安慰,一臉歉意。


    老伯搖搖頭,抱緊了小孫子,韶雪剛要起身撇見那小孩通紅的小臉,忙放下碗,手搭上孩子額頭試探一番,著急說道“老伯,這孩子發熱了,許是得了風寒”。


    老伯聽聞臉色大變,韶雪趕緊脫了外袍鋪在地上將孩子放置好把了把脈,半晌鬆了口氣道“不礙事,就是著了風寒,喝幾碗藥便無事了”。


    韶雪前前後後又替幾人把了脈,幸好隻是風寒,便索性熬了一大鍋草藥,給每人分發一碗也好預防預防,待忙完已是月上西山之時,今夜是個滿月夜,月色清涼如水。


    待眾人安歇後,韶雪帶著些草藥往郡守府去,郡守府如今守衛森嚴,說什麽都不放她進去,也不給通報,韶雪蹲在郡守府後牆抓耳撓腮的想辦法。


    偌大的月亮掛在天際,在人間灑下冷冷的銀輝,仿佛未曾看見人間苦難,一絲暖意都不肯施舍。


    不知道何時鼠鼠出現了,吱吱幾聲,耳朵耷拉,白毛濕透的站在韶雪腳邊,伸出爪子撓了撓她的鞋麵,焦急的指著府內。


    “瑤姝出事了?”韶雪抱起耳鼠用帕子擦了擦它身上的茸毛。


    鼠鼠使勁搖了搖頭,突然哇哇的大哭起來,那黑亮的眼裏竟然流出大滴淚珠來,在月光下晶瑩剔透,韶雪清楚這耳鼠平時雖然貪嘴、懶惰,但正經事上卻不含糊,便跟著它進了郡守府,那些人還想來攔,耳鼠熟練蹦起來踹到那人身上,守衛像是明白它的意思一般,恭敬退去了,韶雪看的目瞪口呆,這鼠鼠竟有如此大的權力。


    鼠鼠朝西北角的院子奔去,這院子空蕩蕩的無侍衛或丫鬟,灰蒙蒙的樹影與泛白的石路在月色的下散發出死寂的氣息,韶雪趕到時,耳鼠已經不知去了何處,循著臥房的小縫韶雪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


    白色的身影躺在榻上,霜色錦緞泛著柔和的光,照著他的臉上一抹柔和的白,宛若明月撒到人間之色,那人薄唇高鼻,雙目緊閉,長睫輕如蟬翼,美那麽不真實,韶雪莫名的秉著呼吸,鼠鼠見她不動,戳了一下她,她這才反應過來,悻悻的走到桌邊點了燭台。


    屋裏霎時亮堂起來,隻是那人依舊安靜的像副畫,韶雪伸手觸了觸他的鼻息,緩緩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還有呼吸”。


    隨即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檢查了身上也無任何傷口,很是疑惑的自言道“奇怪,不見傷痕,也不見發熱,難道是中毒?”


    這下可叫她為難了,她這半吊子醫師,看個頭痛風寒啥的還行,這解毒可是無能為力呀,伸手抓了頭發,很是為難的看著鼠鼠,“我不會解毒,可以帶他去外麵看嗎?”


    鼠鼠一臉憂鬱的搖搖頭,一屁股坐在地上,韶雪無奈抹了一把臉,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可以救他,但是你要告訴他,他欠我一條命是要還的”。


    鼠鼠搗蒜似的點著腦袋,隻要能救主人它什麽都答應,韶雪拿起放在床邊的一把短刃,別過頭閉著眼睛在手指上劃了個口子,豆大的血珠滲了出來,立即又睜開眼睛,唯恐浪費一滴的放入隰無嘴裏,手指的血凝固的快,一會便不流了。


    韶雪咬咬牙,順著手腕拉了一道,血流入注,鼠鼠嚇得瞪大了眼睛,血液緩緩流入隰無的身體,他的麵色也不再那麽蒼白,韶雪的臉卻有些白了,在自己即將昏過去的時候趕忙包紮了傷口,渾身發冷腦袋發暈的坐在地上,雙臂靠在塌邊,雙目輕闔起來。


    還沒休息多久,鼠鼠抓著她另一個未受傷的胳膊搖晃起來,韶雪勉強睜開眼睛,心裏想,這人估計跟她八字不合,不然為何每次見她總受傷。


    待她瞅見榻的人時,震驚的瞪圓了雙目,隻見床上之人渾身布滿了冰晶,像極了冬天山裏那些凍死的行商,韶雪打了個寒顫,掙紮的爬起來,使勁的掃著他身上的冰淩,可那身體依然冷的凍手,真像死了很久的屍體。


    韶雪又搜刮了兩條被子悉數蓋在隰無身上,然而,過了半晌那冰霜未消反倒爬上了眉頭。


    伸手扯出被子裏的手,脈搏竟也似凍著了般,感覺不到一絲生氣,韶雪握了握隰無的手,她也不住打著冷顫,這人原本還未死透,這回叫她治的是死的透透的,她的血明明可解百毒,今日為何會這般?


    韶雪心中五味雜陳,這家夥之前差點打死她,這回死在她手上算是報應嗎?


    長歎了口氣,揭開那厚重的被子伸手將他攬入懷中,鼠鼠也跳上床用身體圍著隰無的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韶雪凍的毫無知覺,隻有一絲殘留的意識,她想,若這樣死去也好,至少不孤單,雖然不知道這人黃泉路上是不是願意同她作伴,可也沒辦法,總比一個人強。


    第二日太陽破出雲層透出第一縷光的時候,韶雪覺著自己仿佛身在火山之中,熱烈的氣息撲麵而來叫人無法呼吸,眯著眼睛看見旁邊之人,五官溫潤而有力,長睫映出一片陰影,緊閉的雙眼掩蓋了不知多少風華絕代,韶雪頭一回見到有如此好看之人,真是如金如錫,如圭如璧,若非畫中人那也定非世間人。


    韶雪伸手替隰無把了脈,隻覺脈搏平穩有力方才鬆了口氣,抬頭看到耳鼠躺在枕邊呼呼大睡,那白毛又如往日那般油光鋥亮,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下了床,背著包袱輕輕闔上房門,未發出一絲響動。


    隻是她沒想到,關門的瞬間,屋內之人也睜開了雙眸,裏麵一片清明,幽深如泉水,突然落下一片樹葉,蕩起了圈圈層層的水波紋,久久不得散去。


    隰無盯著那緊閉的房門看了半晌後,這才收回目光打量了一圈內,眼眸定格在窗台那幾盆紫色鳶尾上麵,如今這時節,鳶尾花開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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