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捷回到青城縣人民醫院,遇到的第一個挑戰正是醫院的停車場。


    武英科長向他匯報,醫院有人提議把醫院的停車場承包出去。承包的費用是每年向醫院上交三十萬元,此事在醫院引起了軒然大波,紀檢科已經收到了幾封舉報信。


    武英科長把舉報信放到了師捷副院長的辦公桌上,師捷副院長打開了其中一封舉報信。上麵清晰地算了一筆賬,醫院的停車場,每天的出入車輛將近三千多台。按照平均每台車輛停車的費用兩元來算,一年就是一百多萬元,除去節假日不收費和其他費用,也得有八十多萬元的收入。如果每年按照三十萬元的承包費承包出去,醫院每年將有將近五十萬元的費用流失,全院職工不答應。


    “聽說文院長已經同意了這個方案,所以全院職工才有意見。”武英科長氣憤地說。


    師捷副院長沒有馬上表態,因為既然文院長同意了,這個事情處理起來就比較麻煩。這次他沒有義憤填膺,而是冷靜地思考。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隻有兩種可能,要麽就是承包人直接找到了文得君院長,礙於關係或者其他原因文院長妥協了;要麽就是文院長不了解情況被人蒙蔽了,倉促做出了決定。


    但無論如何這麽大的金額,不上常委會討論是不正常的。他不能依據舉報信來和文院長交涉,他要親自找到不同意的理由。做到有理、有節不盲目,有事實根據才能據理力爭。


    他安排武英科長做三件事:一是弄清醫院停車場外包,已經到哪一步了,不能人雲亦雲。如果醫院還在醞釀過程中,就不應該興師動眾的,還有解決問題的餘地,可以從容地處理此事;二是找到寫舉報信的人,了解一下,他是怎麽計算出來的,而且需要站在為醫院負責的立場上說話,不要泄私憤;三是廣泛地收集醫院職工的相關意見,整理出來以備將來需要時使用。


    武英科長說:“還有一點,查一查承包商的背景,有沒有人民醫院的關係,防止內外勾結。”


    師捷副院長同意武英科長的建議,並囑咐她馬上落實,晚了恐怕來不及。


    師捷副院長又給王鐵爪打去電話,讓他秘密調查四個數字:第一、查一下出入醫院的車輛,二十四小時有多少輛;第二、查一下每天出入的車輛中,軍隊、警察、政府等公用車輛多少台;第三、在出入的車輛中,停留半小時以內的車輛多少台;第四、查一查長期停在停車場的“僵屍車”多少台。


    隻有這些問題搞清楚了,才能證明舉報信提供的數字的真實性和準確性。他想,“既然要處理這件事就不能被人家駁倒”,這就叫“不打無準備之戰”。


    王鐵爪接到這個指令,又興奮起來。他也聽說醫院要將停車場承包出去,不打算給“藍天物業”做。他清楚,歐陽玉茹院長調走了,師捷副院長靠邊站了,所以他也不看好這件事,因為沒有競爭的實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塊肥肉,卻吃不到自己的嘴裏。


    當他接到師捷副院長的電話以後,好像被泯滅的希望又死灰複燃了。他馬上把秦四虎叫到辦公室,神秘兮兮地給他布置任務。秦四虎倒沒往增項那方麵想,隻是看著王鐵爪經理的表情有點怪怪的。但他認定一定是一項重要的任務,所以也沒問,就親自去落實了。


    查了整整一個星期,秦四虎才把這一堆數字搞出來。他興衝衝地把這一成果送到辦公室,交給王鐵爪經理。但他告訴王經理:“這些數字是流動的,每天都不一樣,有時候多,有時候少。這上麵有每天的數字,也有平均數字,看領導需要什麽?”


    王鐵爪說:“就要這些東西,也許這些數字能夠幫上領導。”秦四虎一頭霧水,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王鐵爪。王鐵爪看出了他的困惑,但不能把實情告訴他,不然要是傳出去,會給領導工作帶來被動。王鐵爪在這方麵是靠譜的,他的不靠譜都是故意的,是他自己設計出來的。


    他的聰明就在這裏,該聽明白的能聽明白,該說明白的能說明白。實實虛虛、真真假假,這一套別說秦四虎,就是蔣清華也得學上幾年。如果說在整個青城的項目中誰最像王鐵爪,那就非鄭偉莫屬啦。


    王鐵爪把這些數據,原封不動地送給了師捷副院長。他期待著師副院長還有具體的指示,或者給他一個驚喜,比如把停車場的項目給他經營。一不小心又有上百萬的業績,這要是讓梁總知道了,還不狠狠地表揚他一通啊。


    但師副院長什麽都沒說,隻是問他中醫院項目進場以後有什麽困難,醫院領導滿意不滿意等等。就是不說停車場的事,把王鐵爪急得抓耳撓腮的,也不能問,師副院長現在又不管醫院的後勤工作。不問回去肯定睡不著覺,他就在那裏眼巴巴地看著師副院長。


    王鐵爪把中醫院進場以後的運行情況匯報了一番,但這不是他目的,因為中醫院項目已經到手啦,把它誇成一朵花也沒有現實意義。現在他想知道的是,停車場的服務有沒有他的份,這才是他的心病。如果師副院長還管後勤,這個服務項目就是板上釘釘的事。現在不行啦,那個翟誌國副院長,除了錢他什麽也不關心。要命的是總公司不允許和甲方搞權錢交易,因為公司太大了,不知哪個地方出現了漏洞,那就全盤皆輸啦。


    王鐵爪理解梁總的用心,但甲方領導可不都是歐陽玉茹院長和師副院長那樣的人啊。


    武英科長敲門進來了,王鐵爪不好再待下去,隻好悻悻地走了。武英科長也完成了任務,他把收集到的數字和重要信息交給師捷副院長說:“舉報信的內容基本屬實,承包商雖然和醫院領導沒關係,但和保衛科長楊樹坡有關係。是他堂弟楊樹山的哥們兒,一直做小生意,沒管過停車場。”


    師捷副院長拿到這些數字和重要信息,心裏有數了。他不想貿然出擊,必須步步為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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