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過蒙蒙亮。


    李平安便按時起了床,洗漱完畢。


    先在床上觀想了一會兒功法,又在院子裏以枝為刀。


    出了一身大汗,這才覺得神清氣爽。


    隨後一麵默念《涅槃經》心法,一麵回想與孔陽交手時的得失。


    修行者的力量當真是常人所難敵。


    若是孔陽沒有負傷,那一戰自己恐怕隻有三成勝算。


    李平安手一翻,三寸長的青色短劍出現在手心當中。


    這是孔陽的劍,被李平安收了回來。


    他能感覺得劍身中還藏著一股屬於孔陽的氣息。


    修行者當真是奇妙無比。


    沒穿越前,李平安喜歡一些玄幻小說。


    見主角隨隨便便就能修煉,隨便在哪兒買一本關於修煉方麵的書籍,便能閉門造車。


    等真輪到自己了,才明白現實總是殘酷的。


    三寸短劍,摸起來手感溫潤如玉。


    又窄又薄,宛如柳葉一般。


    沒有劍鍔,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裝飾。


    但劍鋒上卻有一層淡淡的光華,就像是一汪秋水,薄得幾乎透明。


    李平安輕輕一彈,劍身發出一聲脆響。


    思索片刻,李平安以真氣注入指尖。


    隨後輕點劍身,試圖將劍身內孔陽殘留的氣息抹除。


    劍尖微微一顫,發出一聲低沉的嘶鳴,似在抗拒。


    淩厲的劍氣開始抵抗李平安的氣息,李平安灌入的大量真氣如一片落葉飄進了深不見底的沼澤中。


    【龜息功】


    心念一動,氣自生。


    講究的是呼吸綿綿不絕,使真氣如潮水般湧動。


    李平安略微喘息片刻,便再度出擊。


    如兩軍交戰,想要徹底打敗敵人,恐怕需要數十次上百次的戰鬥。


    三炷香功夫後。


    李平安長長吐出一口氣,額頭浮現出細密的汗珠。


    隻覺得胸口一悶,真氣即將耗盡,那鋒利的劍鋒刺入了他的皮膚。


    李平安看著手指上的鮮血,眉頭微皺。


    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難得多。


    不過,他並不著急,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劍上的血跡。


    自己的真氣可以恢複,可這三寸短劍中的劍氣可不會再生。


    早晚能將劍氣驅除幹淨,隻不過是多花費一些時間罷了。


    這麽想著,李平安收起短劍,邁步離開了家門。


    .........


    夕陽西下,天邊一片血紅,仿佛預示著一場驚心動魄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不過西南街上此時卻仍舊熱鬧得緊.


    這方地界是有名的美食街,人們摩肩接踵。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誘人的香味。


    十步一攤,百步一家小店.


    李平安擇一角落坐下,一燒酒,拌三絲、羊肉串、還有一份麵湯。


    香味撲鼻而來,令人垂涎欲滴。


    李平安吃的正開心,忽聞一個熟悉的聲音。


    “先生!”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快步走了過來,驚喜道。


    “先生,真的是您!”


    劉勇?


    李平安沒想到還能在這兒遇見劉勇。


    當初自己不忍見劉勇一片赤誠化之東流,便將他推薦到公主府。


    本以為他應當在京城做官,沒曾想竟又回到了這裏。


    不過隻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


    這劉勇不枉自己當初高看他一眼。


    放著京城的好日子不過,偏要來這裏保家衛國。


    “你怎麽也來此處了?”李平安問。


    “多虧了先生,劉勇才能在夏侯將軍手下做事。


    夏侯將軍為人正直,受人尊敬,是難得的良將。


    劉勇在將軍手下才真正有了立足之地。”


    李平安擺擺手,“無礙,我記得夏侯將軍駐地不在此處,你來安北四鎮可有要務在身。”


    “正是。”劉勇小心翼翼的四處看了一眼,正要跟李平安說。


    李平安卻搶先一步阻止了他,“即是要務,我便不方便聽了。”


    劉勇道:“還是先生考慮周全。”


    他要辦的事情確實是機密,一般人自然不肯告訴。


    隻是見是李平安,這才沒有半點懷疑。


    劉勇還有任務在身不便多留,於是問到了李平安所住何處,便匆匆告辭了。


    ...........


    “我吃完了。”


    王毅匆匆吃過了飯,便下了桌。


    母親在一旁道:“怎麽才吃這麽點,吃這麽急幹嘛?火急火燎的。”


    “待會兒要遲到了。”


    王毅頭也不回的說道。


    他今天本就起晚了,要是最後一個去可就不好了。


    王山詫異的看著自家孩子。


    前些時日,讓他去李平安的小院就跟把他送入地獄一樣。


    可現在卻每天盼著要去。


    “這孩子....怎麽了?”


    母親盯著兒子的背影,麵露疑惑。


    這個疑惑不僅僅是王毅的父母有,阿麗亞和趙玲兒也對於王毅這幾天的表現十分困惑。


    懷疑他是不是吃錯藥了,或者他或許不是真的王毅?


    每日也不偷懶了,專心致誌地練字。


    先生讓做什麽便做什麽,不敢有絲毫違背。


    一晃十餘日便過去了。


    王毅想著事事順著李平安的心意,照著他說的做下去。


    說不準哪一天,李平安高興了。


    就收自己做關門弟子了。


    隻是漸漸地王毅發現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李平安對他的態度從未有過改變,無論是王毅以前如同叛逆少年一樣,還是現在這般溫順。


    李平安隻是教他書法,偶爾教一些做人的道理。


    不過分親近,卻也不疏遠。


    暮風,夕陽。


    就像是一幅巨大的畫中的幾筆,有一種疏朗的淡然,有一種清冷的寧靜。


    李平安坐在樹下,手指輕輕點在三寸短劍上。


    這是一場意誌力的比拚。


    隻要一方稍有分神,另一方便會對另一方發動致命一擊。


    半個時辰後。


    李平安的額頭和鼻端都是汗珠,肌肉像是被火燒了一般,又麻又癢。


    十餘日不休止的出兵伐戰,終於將三寸短劍最後的劍氣逼了出來。


    今日,或許便是最後的決戰了。


    李平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指尖。


    嗡——!!


    劍尖劇烈地顫抖起來,手中的劍化作一道殘影,如蓮花般綻放開來。


    下一秒,李平安的手背上多了一個劍洞。


    若是他再慢上一步,這一劍便會刺穿他的咽喉。


    李平安有些沒想到,在最後關頭這柄短劍還能爆發出這樣的威能。


    不過....也到此為止了。


    心念一動,真氣源源不斷地湧入短劍內。


    積壓了數日的沉重,讓他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不出片刻,短劍停止了嗡鳴。


    如同失去了翅膀的鳥兒,重新落回了李平安的手中。


    他放在眼前,睜開蒼白的眸子仔細瞧了瞧。


    用手指在劍刃上輕輕一彈,立時一道波紋般的劍光閃過。


    好劍!


    李平安思索片刻。


    念頭之中,似乎多了一根無形的線。


    突然間,那條線變得清晰許多,光芒也強了許多。


    一股奇異的力量,慢慢的蕩漾開來。


    三尺短劍緩緩浮空,劃出一道弧線。


    幾息的功夫,李平安額頭便冒出了汗珠。


    嗖嗖!


    三尺短劍胡亂飛動起來,在半空畫出一道又快又圓的弧線。


    不多時,落葉便如雨般落了下來。


    李平安根本無法控製,像是手裏牽著風箏,卻偶遇了狂風一般。


    突然間“砰”的一聲輕響,短劍落在地上。


    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李平安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當真是難得要命。


    想要完全控製,還需要一些時日。


    李平安撫摸著短劍,想著應當給它起個名字。


    沉吟片刻,輕聲道。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遊無處不消魂。


    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


    那便叫細雨吧。


    李平安將細雨收入袖口。


    ...........


    烏雲,一大片的烏雲籠罩在一起。


    黑壓壓的一片,給人一種窒息的感覺,像是一座黑色的大山壓了下來。


    今日傍晚的麗春院與往日不同,門口隻掛著一盞大燈籠,燭火搖曳。


    歇業了?


    李平安微微挑眉,馬三娘那個財迷就連過年都不會歇業。


    今兒這是怎麽了?


    李平安從麗春院的後門走進麗春院,守衛卻多了幾個。


    明顯不是麗春院的人,身穿一襲黑衣,腰間都掛著斬馬刀


    氣息彪悍,身上自帶一股殺伐之氣。


    軍旅之人?


    李平安心生疑惑,還沒等靠前。


    幾名黑衣漢子的手便摁在了刀柄上,警惕地盯著李平安。


    這時,一個認識李平安的小廝走出來。


    跟為首的漢子耳語幾句,這才將李平安領了進去。


    “三兒,這是怎麽了?”


    進了院子,李平安才開口詢問。


    趙三低聲道:“您還是去問三娘吧,她在裏麵等您呢。”


    麗春院頂樓。


    三娘倚靠著欄杆,望著遠處的安北四鎮。


    “發生什麽事了?”


    身後響起李平安的聲音。


    馬三娘扯出一個笑容,“能有什麽事,無非是最近生意不太好愁得慌。


    對了,最近有個委托,要你護送個人明天出發。”


    “好。”


    馬三娘隨手將幾包捆在一起的藥,丟過去。


    “你的藥。”


    李平安伸手接過。


    沉默片刻,馬三娘轉過頭。


    “沒什麽事就回家吧,這幾天天氣多變,多穿一些衣服。”


    ........


    翌日。


    李平安簡單的收拾了包裹,掛在老牛身上。


    一手拿著竹竿,背著二胡,袖口裏還藏著細雨劍。


    又摘了一包椰棗,便離開了家門。


    一手拿著竹竿,背著二胡,袖口裏還藏著細雨劍。


    又摘了一包椰棗,便離開了家門。


    車隊在了小沙河的東邊,沒什麽特殊之處。


    沒有旌旗,也沒有車輦,看上去就像是一支普通的商隊。


    隻是車隊裏的人大部分都是熟麵孔,麗春院的殺手。


    這些人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就像是大街上的那些人一樣,很難讓人記住他們。


    真正的殺手很少有一張精致的五官,出眾的氣質,充滿殺意的眼神。


    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常人,一顆豆子。


    融入人群當中,仿佛豆子混進了一袋豆子中。


    除了麗春院的熟人,李平安還發現了幾個軍旅漢子。


    以及劉勇。


    劉勇看見李平安的一刹那,也有些錯愕。


    “先生...你....”


    “路上再說。”


    車隊走在一條寬敞的道路上,很快便離開了安北四鎮。


    沿著一條坡度不大的小道,爬上了一座小山丘。


    李平安猜測馬車上坐的應是某個貴人,跟夏侯尚將軍有關。


    不然被派去夏侯尚身邊的劉勇,不會跟著一起來。


    隻是為何要用麗春院的人馬,既有貴人出門,不應該派遣一些得力的下屬嗎?


    到現在為止,李平安隻感覺到了馬車內有一股強大的氣息。


    這種官家的事情,一向最忌諱。


    馬三娘又為何摻和其中。


    車隊休息的時候,劉勇終於找到了機會。


    走過來,遞給李平安一壺酒。


    “先生,嚐嚐這是嶺南的酒,烈!”


    李平安用鼻子嗅了嗅,像是在鑒定酒的好壞。


    然後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又烈又香。


    李平安留下半壺,遞給老牛。


    緩了一口氣,這才問道:“車裏的人是誰?”


    “將軍的夫人還有幼子。”劉勇沒有猶豫,據實相告。


    “怎麽沒有護衛,反倒要用江湖人士?”


    劉勇道:“夫人出門哪裏需要護衛,本就是一等一的高手,隻是出了些許的意外。


    我們這些人原本在安北四鎮執行任務,是被臨時調過來的。


    安北四鎮名義上是屬大隋控製,實際上諸侯割據,突厥人,胡商家族...


    夏侯將軍駐守嶺南,胡人好戰,隻是卻躍不過夏侯將軍這座大山。


    這些人恨透了夏侯將軍,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李平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為何找到了麗春院?”


    劉勇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聽說夏侯將軍與麗春院的掌櫃馬三娘是舊識。”


    “馬車裏坐的是什麽人?”


    “據說是個修行高手。”


    車隊往西走。


    到了傍晚時分,馬車拐入一條羊腸小道。


    拐個彎,就見一片平地上有一條小溪流過,是個歇腳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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