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你別哭啦都沒法縫針了——”大晚上的一行人又到醫院溜了一趟,祁江北鬧個不停,木侑寧隻好開口安撫。


    “你過來抱著我呀姐姐我害怕——我要瞎啦——我以後再也看不見你了我看不見了嗚嗚嗚——”


    尷尬死了。


    木侑寧上前捂住祁江北的嘴,朝著急診醫生滿臉歉意地笑了笑,又沒注意到身後候診椅上徐溫木刀人的眼神。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深夜,沒想到會鬧騰到這麽晚,木侑寧的腳步有些發急——她想抓緊回家看看孩子。


    當然也要逃避身後兩個棘手的情況。


    可惜徐溫木並不想再給她可以逃避的機會了——在感情上他已經容忍了木侑寧太多太多次,今天一定得讓她給自己個說法不可。


    否則這名正言順的老公做得也太憋屈了吧!!!


    “你去哪?”快走幾步一把抓住木侑寧的胳膊,在開口之前打斷她的狡辯:“平安很好,有阿姨帶著。”


    “那姐姐今晚跟我回家!”


    “你還敢說!”


    話一出口徐溫木又要打他,大晚上的木侑寧怕被人圍觀,急忙夾在兩人中間將他們隔開:“停!有什麽話回家再說!”


    “回哪個家?”


    原本是來拉架的,這會兒突然被一邊一個拉著手禁錮住——反倒把怒火引到了她自己身上。


    異口同聲的樣子,這會兒倒像兄弟了。


    “回,回……你們愛回哪回哪!”木侑寧看看這個再看看這個,突然用力一掙紮準備跑路。


    很好,沒有甩開。


    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在地上,兩個人的個子都比她高出不少,木侑寧有些害怕:“幹什麽?要打我呀?”


    二人對視了一眼,隨後相互嫌棄地“哼”了一聲,同時鬆開了木侑寧的手。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候,木侑寧撇下兩人慢慢往停車場走著,吵吵鬧鬧倒還好,一下子空下來,卻又讓她想起那個已經離開的人。


    今天……真是昏了頭了。


    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隨後低頭更加快速地走了兩步,來的時候太匆忙,也沒記下車子停的具體位置,這會兒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大概……就是這個方位吧,木侑寧站住腳向四周茫然地打量,視野裏依然沒有捕捉到熟悉的車子。


    她現在也不想說話,隻好毫無頭緒地轉著圈圈尋找。


    “在這條路。”溫熱的大手突然走過來牽住她,將她引向拐角處的停車區,木侑寧抗拒了一下可是也沒有掙開,隻好隨著徐溫木慢慢走向那邊。


    “原來是找不到車子了呀!我還以為你在散步呢姐姐!”見兩人牽著手祁江北肯定也不甘示弱,樂顛顛地挎住她另一條胳膊笑嘻嘻地搭話。


    “咳咳……我……我有點累了,我想……”坐在車上木侑寧握著方向盤,餘光小心地瞥著後視鏡裏的兩位,斟酌著話語慢慢吐字。


    “不行,今天,現在,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徐溫木甚至有些哽咽:“木侑寧你摸摸你自己的心問一問自己!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要在這裏就開始審判她嗎?一整天都沒好好吃飯了,說實話她有點餓了。


    “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她要選擇誰是她的自由!而且你本來就是插足我們的,你搶了我姐姐這麽多年,早就該滾蛋了!”祁江北被紗布遮著一隻眼睛,但依然難以蓋住骨子裏帶著的盛氣淩人的氣勢,鼻青臉腫的靠著車門歪著,好眼睛瞥了徐溫木一眼,牽動了傷口疼得他又抽了口涼氣。


    徐溫木對祁江北的話置若罔聞,車內車外都很安靜,等不到木侑寧的回答,他的心裏漸漸生出一股悵然無助的感覺。


    他已經在這筆賠錢的交易裏投入了太多,早就該收手了,甚至當初就不該開始交易。


    他是個有了目標就會一心一意朝著指引的方向去努力的人,木侑寧……真是讓他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他不想傷害她的,隻是想讓自己在她心裏跟在自己心裏一樣重要。


    有這麽難嗎?


    “別胡說八道了祁江北,”木侑寧看上去還很平靜,實際上已經活人微死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我有點餓了。”


    “我要你給我做糖醋排骨!!”祁江北大大咧咧地癱在椅子上:“我要和姐姐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們……”


    “別說話了你消停一會兒吧……”主要是怕徐溫木要再打他,木侑寧實在不想再拉架去醫院了。


    車子停在一家炒粉店外,木侑寧不再搭理車裏的兩人,自己點了一點吃的,在店外邊的折疊桌上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吃起來。


    很久很久都沒有這樣吃過飯了,她以為自己會帶著懷念大快朵頤,沒想到隻是吃了幾口就停下來去車裏拿了瓶水——好油,有點吃不下去了。


    明明記憶裏它很好吃的。


    肯定是這家店做的不行。


    “你們兩個……不吃嗎?”


    有點尷尬,說點什麽。


    “我不想吃這個,”雖然這麽說,但祁江北還是下車有點嫌棄地坐在木侑寧身邊的塑料板凳上:“姐姐我們回家好不好,我想和你……”


    還沒湊近就被徐溫木一扯後衣領摜在地上,撿起歪倒的凳子取代他坐在木侑寧身邊。


    “你有病啊!!!”祁江北恨恨地瞪著徐溫木,在木侑寧製止的目光下拍了拍屁股拖過另一隻凳子坐在她另一邊。


    “吃飽了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看出木侑寧就是在拖時間,徐溫木溫聲催促,可又實在氣不過,伸手撫在她的腰間暗暗使勁:“或者就在這?讓別人都來評評理?”


    “啊……!”木侑寧疼得手一抖,扶著腰低頭看著塑料盒裏還剩下大半的炒粉:“我去找老板要個打包袋。”


    忍無可忍!


    徐溫木一把抓住木侑寧的手臂迫使她停下起身的動作:“回家?還是在這裏?”


    木侑寧低著頭不說話,隨後被祁江北一巴掌劈開徐溫木的手:“徐溫木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看不出她現在不想說嗎?”


    “這是我們夫妻兩個之間的事。”手腕一時有些發麻,但還是緊緊扣住木侑寧的手拉著她站起身來,冷冷撇下一句準備離開。


    “鑰匙給我。”徐溫木不再給她拖延的機會,不顧祁江北在身邊嘰哩哇啦的狗叫伸手從木侑寧包裏掏鑰匙。


    “誒……”木侑寧下意識按了一下包——白天寄行李的快遞收據還在裏麵:“……你膝蓋不是被他踢到了嘛,我來開好了,去哪裏你說了算。”


    聽到這話徐溫木突然鬆開了手,在木侑寧低著頭看不到的視野裏囁嚅了一下,還是習慣性地堅定語氣:“去江苑那邊,我們那個家。”


    “好……”


    反正是躲不過了,木侑寧破罐子破摔,還幫徐溫木打開車門又扶了一把,祁江北看著不屑地輕輕哼了一聲,自顧自地拉開車門也坐了上去。


    …………………………………………………………………………………………


    “嗯……小北,”三個人的電梯總是有些擁擠,木侑寧看著屏幕上的數字慢慢變大:“要不你先回——”


    “為什麽!你玩完了我就要把我扔掉嗎!明明是你先親我的!!!”


    腦袋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先行捂住祁江北的嘴,木侑寧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祁江北,心虛地咽了口口水,腦袋甚至都不敢往徐溫木那邊扭,可怕的寂靜裏默默地將手鬆下來極其無力的狡辯:“不不……不是這樣的……”


    祁江北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早該想到的。


    三個人的房間裏太安靜,木侑寧好想說點什麽,但什麽也說不出來。


    “姐姐我好疼……”祁江北絲毫不受這時低氣壓的影響,自然得好像獨處一個頻道,不顧木侑寧滿臉通紅的掙紮摟上她的腰靠在她的肩膀上:“他壞死了,我要你哄我……”


    “你別發瘋!”徐溫木無視祁江北當麵的壞話,眼睛盯著木侑寧一眨不眨:“木侑寧,我要你說。”


    “說……說什麽!”


    還想糊弄!


    “你是要他,還是要我和寶寶?”


    “這不公平姐姐他們是兩個人!”


    “好了小北,你別胡說八道了。”木侑寧都快煩死了,祁江北還黏在她身上耍無賴——盡管她自己也是。


    “孩子沒有他重要,我們這十年的感情也都沒他重要!”見她不說話徐溫木也有些發急,你怎麽敢?木侑寧你怎麽敢?


    “寶寶重要,你也重要。”


    “那我們就回家,你說你以後再也不見他了,我們一起陪平安長大,你跟我發誓!”


    “憑什麽!”祁江北不甘示弱:“她愛的是我你還沒意識到嗎?她愛我!隻是不好意思拒絕你而已,而且大半還是看在孩子的麵上!”


    “是這樣嗎?木侑寧你告訴我!是他說的這樣嗎?”


    徐溫木死拽著木侑寧的手腕,像是要把手腕掐斷一樣用力,還好他是真的愛木侑寧,否則真的要被他揪著衣領子挨揍了。


    “當當當當然不是,”被逼的沒辦法了,這會兒也顧不得體麵不體麵的了:“我,我也愛你。”


    這個世界本來就不體麵。


    “也?木侑寧你給我解釋解釋什麽叫也?”


    可惜木侑寧的控場能力實在太差,光這一句有歧義的話足以讓徐溫木破防暴走。


    “我……我愛寶寶,也……也愛你。”木侑寧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眨眨眼睛,隻覺得手腕被他掐得有點疼。


    “那我呢?”祁江北當小三不嫌事情大:“你親我的時候在想什麽呢?要不是他來,我們現在說不定還在……”


    “別說了別說了……”


    一著急有些說不出話來,木侑寧好想逃避,好想把眼前的爛攤子遠遠拋在腦後,或者大家都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繼續稀裏糊塗地過下去。


    後者顯然不太可能。


    “你們別說了艸!殺了我算了!”著急起來開始淚奔:“有毛病啊你們都!我不想跟你們任何人待在一起了,走!你們都走!!!”


    眼淚朦朧抬頭,兩人就這麽直直地看著她,木侑寧討厭死這種審視的眼神了,也恨死自己這樣一點點小事就不體麵的崩潰了,抬手梆梆給了兩人一人一拳,掙紮著想要離開。


    哭鬧歸哭鬧,吵架歸吵架,但當木侑寧真的要離開,無論是徐溫木還是祁江北都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哭了正好。


    哭了哄哄就好了。


    可怕的是她不聲不響地離開,永遠地將他們忘記。


    “你們有病啊!放開我!……唔!!!”


    神經病啊……


    掙紮了一下但是並沒有掙開,理智消散前木侑寧隻記住兩張長相不同但神情相似的臉。


    ……


    再次醒來。


    木侑寧出於本能動了動胳膊,酸痛的感覺一下子順著僵硬的神經遍布全身,好消息——還活著,壞消息——快死了。


    嗓子疼得說不出話來,現在的木侑寧隻有動眼珠還不費力,整個人像是平安耗盡電量的小羊玩偶,無法再自在靈活地跑跑跳跳。


    胸前搭過來一條光潔沉重的手臂,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垂眼看見另一隻搭在她的胯骨,掙了幾下反而將她束縛得更緊。


    她不想動彈,腦子裏稀裏糊塗地閃過幾幕斷片前的回憶。


    呃……


    神經病……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啊……


    好不體麵。


    迷迷糊糊實在沒有力氣,木侑寧很快沉沉地再次入睡,天已大亮,未合嚴的窗簾透過很刺眼的日光,她稀裏糊塗地做了好多亂七八糟的夢,睡的很不好,但卻怎麽也無法醒來。


    ……………………………………………………………………………………


    隱隱約約的,聽不真切,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真實發生的。


    “……她醒了嗎?”


    “……還沒有。”


    “……她要醒了。”


    “……你閉嘴。”


    “……醒了就醒了唄,我想聽她說話,我好想她。”


    “……這樣就很好……你覺得呢?”


    “……”


    聽不清,什麽也聽不清,好像有一汪軟軟的暖暖的春水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很舒服,將她渾身的疲憊慢慢慢慢地漂走,讓她忍不住安然地沉溺在這裏,心甘情願地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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