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修女放在凳子上的衣物比他們身上原本的要幹淨許多,布料摸起來也舒適。


    把異樣記在心裏,陸枝排在隊伍裏拿到通號衣裳。


    男女分開,男左女右。


    推開門,濃鬱的白霧籠罩在密不透風的房間,霧蒙蒙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白霧很大,可空氣的溫度卻不是很高。


    陸枝揮揮手,微涼的霧氣撲在赤裸在外的皮膚上,打濕破舊的衣角片片。


    淋浴噴頭撒著淅淅瀝瀝的水珠,與她一同進來的同室女孩皆數消失在茫茫白霧,寂靜的空氣裏隻有她一人微弱的呼吸聲。


    陸枝原地等了幾秒,抿唇握緊手中的蝴蝶刀向白霧內走去。


    白霧中似乎多了些東西……


    浴堂變得寬大,無論陸枝走多遠走多久,始終無法觸碰到冰冷的瓷磚牆壁。


    她試圖掉過頭原路返回,腳下的路始終沒有盡頭。


    光腳踩在濕漉漉的石磚地板,啪嗒啪嗒的聲響在空蕩的房間內響動。


    倏然,陸枝的步子停了下來。


    可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卻慢了半拍才消失。


    她眯起眼睛扭過頭,掃了圈朦朧的大霧。


    陰惻惻的視線黏在皮膚上,陸枝圓溜溜的眼眸轉了圈,末了定定看向身側淌水的花灑下。


    從一開始,花灑的水就一直未停。


    隨著她的走動,浴室噴頭的位置始終未變,跟著她一起移動。


    陸枝遲疑幾秒,猶豫地走向花灑下。


    她伸出手。


    原本淅淅瀝瀝的清水漸漸水勢漲大,打濕陸枝纖細的手指,蜿蜒向下從掌心滑落。


    偏頭看向旁邊,大霧內隱隱約約出現女孩們的身影,朦朧破碎眯起眼睛仔細看又感覺那隻是一團團白霧凝成的團。


    頭頂的花灑砰地炸開,噴湧而出的冷水帶著股絲絲陰冷,深深滲進骨子裏,凍得陸枝身子抖了抖。


    腳下積淌的水流裏忽然爬出一縷黑發,逆著水流的方向悄無聲息地爬向背對它站立的少女。


    鼻間淡淡的鐵鏽味開始濃厚,在空氣中彌漫。


    從指縫中溜過的水珠變成淡紅色,血水自頭頂澆下,把陸枝淋成濕漉漉的血人。


    身後白霧退散,在血水裏遊動的黑發豎起在半空,發尾炸開成爪迅速刺向陸枝。


    它的目標是她的心髒。


    強烈的危險氣息令陸枝神經緊繃,頭皮發麻的同時心中警鈴大作,條件反射地錯開身子。


    看似柔軟的秀發卻堪比鋒利的刀刃,即使躲避及時,黑發還是擦著鼻尖而過,留下不深不淺的劃痕。


    血珠凝出,被她用指腹揩去。


    陸枝看向眼前張牙舞爪衝過來的黑發,眸色漸深。


    手中削鐵如泥的蝴蝶刀把纏繞在身上的長發係數割斷。


    落在水裏的斷發劇烈抽搐過後徹底失去生機活力。


    雙拳難敵四手,就在陸枝瘋狂思索逃生之策時,脖子忽然被一雙冰冷刺骨的大手死死掐住。


    眼前猛地一黑,陸枝被扼住命脈,鼻腔間的空氣開始稀薄,臉色由慘白轉為紫紅。


    手腕一翻,蝴蝶刀順勢朝後襲去。


    噗嗤一聲,整個刀身輕鬆地貫穿探在脖頸後的物體。


    陸枝隻覺得脖間一涼。


    下一秒,腥臭粘膩的液體飛濺在她後脖子上,讓她不住蹙眉。


    “啊——!”


    嘶啞刺耳的尖叫聲劃在耳膜,陸枝蹙眉的同時閃身到一旁,眯起眼睛看向捂住眼睛瘋狂嘶吼的女人。


    她渾身衣服破破爛爛,赤裸在外的皮膚沒一塊好肉,皮開肉綻的傷口凝固烏黑的血漬,披在身後的長發隨著她的怒吼擺動。


    不覺間,小小的空間上下鋪滿她的黑發,並不斷收緊。


    空氣變得稀薄,空間變得逼仄。


    頭頂四周流動的黑發摩擦牆體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毛骨悚然又令人頭皮發麻。


    腐爛脫皮的手指捂住汩汩冒黑血的血窟窿,長發女鬼惡狠狠地哎呀咧嘴,叫囂著衝向陸枝。


    地方不大,兩人一來一回撕打。


    肩膀被鋒利的爪子刺穿,陸枝抿唇握緊她的手腕,指腹下滑膩惡心的屍油蹭了滿手。


    唰的一聲後,女鬼的手腕硬生生被她削下來,發青的骨頭被流淌的汙血覆蓋。


    “殺了你……殺了!”


    身旁的長發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鎖住陸枝的喉嚨,越收越緊。


    手上有武器,被吊在半空的陸枝揚手割斷源源不斷聚來的黑發。


    被惹毛的女鬼麵容猙獰,湧向陸枝的長發很快將她裹成蟲蛹,吊在冰冷的天花板上。


    天花板頂凝聚的冷凝珠受不住重力,滴答滴答滴落,被如浪花般湧動的黑發淹沒。


    此時,被裹成人蛹的陸枝咬牙割斷想要鑽進她嘴裏、鎖住她脖子的頭發。


    包裹在外的蛹越收越緊,陸枝伸手劃向它,剛割開的口子眨眼就被後頭的長發遮住。


    女鬼勢必要殺死她。


    都說死也要做個明白鬼,短短一個呼吸間,陸枝眼前的一切仿佛慢了半個世紀。


    她猛地偏頭看向自己的肩膀,抬手飛速撕下質量極差的布料,露出圓潤的肩頭。


    白皙的肩膀後,一隻血紅發黑的大手從骨頭裏沁出。


    它好像是個活物,拚命在陸枝薄薄的皮下舞動掙紮,一次次撞向皮膚試圖刺破皮肉鑽出。


    輕微的疼根本引起不了陸枝的注意,在神經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大腦會下意識忽略身體細密微笑的痛楚。


    即使有所懷疑,陸枝還是忍不住低罵一聲。


    得不得罪人都要死,她要能活著出去,看她搞不死她!


    睚眥必報的大小姐氣得瞪圓了眼睛。


    在她沒注意到的角落,她鎖骨處的繁複花紋隱隱若若地閃動,腰腹那兒騰升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熾熱。


    肩胛骨位置上的手掌印似乎感受到了強大的威脅,瘋狂撲騰。


    不知道是不是陸枝的錯覺,她後肩忽然劇烈疼痛,牽扯小臂的肌肉神經,手指差點沒握住匕首,從指尖脫落。


    順著衣擺鑽進衣服下的長發濕漉漉地摩擦皮膚,鋒利的發尾劃過薄薄白皮,血水淌落。


    就在它即將貫穿陸枝的皮肉,硬生生鑽進她肚子裏前就被金光大盛的符文燙到。


    受驚的長發被烤焦,難聞的氣味在逼仄稀薄的空間內彌漫,嗆得陸枝邊咳邊割下偷襲的長發。


    體內散發的金光她也瞧見了,眼下看那金發如此害怕,她眼珠子一轉,撩起衣擺露出腰腹莫名浮現的繁複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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