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柔和的金光乍現,陸枝眯起眼睛看向不斷後縮的黑長發。


    遮天蔽日的長發悉數退潮,熟悉的白霧四起,陸枝的視線下垂,定定落在腰腹。


    被黑發絲劃出的血漬痕跡密密麻麻,偏右下的腰腹皮膚上沉澱出圓形的繁複圖案紋路。


    她隱隱約約能看出那似乎是個…翅膀…?


    顧不得深思花紋圖案的由來,退潮的黑發瘋狂發抖地裹住女人,將她裹得密不透風,隻露出瞎掉一隻眼的雙眼。


    眼白全無的黑瞳發怵又怨恨地瞪住陸枝,另一隻眼被銳利的匕首貫穿,空蕩蕩的眼眶溢著黑血,幽怨、懼怕。


    女鬼的目光如果能化作刀子,那陸枝身上必將布滿數不清的傷痕,不過都不深。


    她很是懼怕自己腰腹下的圖案。


    意識到這點的陸枝好不愉悅地彎起唇角,圓溜溜的貓瞳彎成月牙,笑得狡黠。


    她一步步朝前逼近,女鬼邊嘴裏抽泣吼叫邊跟著後退。


    隻要女鬼稍稍湊近半步,圍繞在她身上的黑絲就會莫名被憑空點燃的火苗纏住,蛋白質燒焦後的臭味與白霧相融。


    密不透風的浴室內充斥著灼燒的焦味和臭味。


    末了還是將女鬼逼到發瘋,腦袋裏緊繃的弦斷了,她凶狠地撲過來,揮舞著又氣又怕的毛發,不顧灼燒的難受、痛苦。


    發尾被燒的毛毛躁躁的黑色長發遮不住她赤裸在外的皮膚,金光照在她的皮上,薄薄的皮像鱗片般被燃燒,片片脫落。


    不甘的嘶吼卡在喉嚨間,女鬼直到消散前也沒能撲到陸枝。


    “啊!怎麽……深淵的██!”


    一聲被消音的話伴隨女鬼刻進骨子裏的恐懼卑怵,她在陸枝眼前魂飛魄散,隻留下一撮被紅繩捆綁的黑發。


    彎下腰,陸枝伸手撿起泡在雪水裏濕漉漉的黑發,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纏繞在黑發上的紅線發黑。瞧起來被血水浸泡的時間很久,陸枝蹙蹙鼻子,鼻腔間彌漫淡淡的血腥與腐爛的氣息。


    是從紅繩與黑發間飄出的。


    耳畔是莫名消音的話,不知不由回想起新手副本遇到的阮糖和阿妹。


    當時阮糖說出口的話同樣被消音,不過那時情況危急,她也顧不得深思。


    再後來她就被遊戲彈出副本。


    如今再次遇到同樣的情況,陸枝幽深晦暗的眼底劃過一抹幽光。


    她甚至在腦海中腦補,難不成自己是個雙靈魂並蒂人?體內另一個靈魂可怕到你副本遊戲裏的鬼怪都為之一怵?


    想著想著,陸枝可笑搖頭。


    怕不是被無限流遊戲逼瘋了,居然會想出這麽天馬行空的荒謬想法。


    陸枝直起身子,等她再抬頭,發現周圍的白霧裏出現不少少女的身影。


    吸附在皮上的水霧暖乎乎的,溫度高的熱水打在濕漉漉的地板上,熱氣騰升。


    頭皮忽地一涼,陸枝眨眨眼抬起頭。


    原來是天花板上的水凝珠凝聚滴落。


    找到她的位置,待看清身旁眼含驚恐又不得不佯裝鎮定的女人時,陸枝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沒有任何溫度。


    代號食人花的女人略微驚訝地挑起眼尾,眼中藏著不易察覺的意料之中又似乎是意料之外。


    倒是她小瞧了眼前這個女人,被遊戲選中的新神……


    陸枝掃了眼食人花薄薄一層的神色,眸色漸深。


    裝都裝不像,想來是食人花低估了她。


    站在花灑下,噴湧而出的熱水從頭淋到腳,陸枝抹了把臉,麵上裝作人畜無害,對被陰的事閉口不談,似乎傻乎乎地認為那就是一場意外。


    食人花眼中的讚賞漸漸冷了下來,她冷眼看向身旁乖巧洗浴的少女,嘴角揚起諷刺的譏笑。


    是真的毫無察覺?


    還是扮豬吃虎,隻待一網打盡揪出陷害她的人?


    收回視線,食人花垂下眼瞼,任由熱水順著她的臉頰打濕長睫,哼哼厭煩陸枝的神情真假難辨。


    一同洗浴的其他人見怪不怪,畢竟食人花抱大腿的那個男人與她有仇,食人花看不慣陸枝才是應該的。


    就當所有人都認為食人花譏諷陸枝的原因是她得罪了他們,而當事人之一陸枝卻認為另有原因。


    食人花眼中的情緒太過虛假。


    捏住皂角放在手心,用水打濕後陸枝搓了搓。用細密的泡沫清潔身上的汙垢。


    門外的老修女口中催促不停,根本不敢在浴室多待幾秒的男男女女隨意用換下的髒兮兮的衣裳擦拭濕漉漉正滴水的頭發。


    換上嶄新的衣裳,女孩們大多是白裙黑袍,男孩們則是黑色七分褲搭黑色長袍,露出營養不良的半截小腿。


    他們光著腳跟在老修女身後。


    陸枝的餘光始終落在食人花兩人身上。


    回到房間後,他們有不到一小時的自由休息時間,前提是——


    “不可以擅自離開大樓半步,否則我就將你們拖下去喂貓咪!該死的臭老鼠們!”


    臨走前,老修女站在門口,陰惻惻的目光掃過每個人,惡狠狠拋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大半的孩子身上依舊帶著淡淡的水汽,皂角的清香與房間內潮濕的黴味混在一起,陸枝隻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她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陸枝撐起腦袋看向周圍,有些孩子已經禁不住困意,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地打,小拳頭揉著婆娑的睡眼。


    空餘的一小時,陸枝原本打算去鍾樓看看,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被困意席卷的大腦略略僵硬地轉動,陸枝仔細回想他們所有人身上的相同點——洗浴。


    坐在她上鋪的男孩兒慵懶地晃了晃腿,擺動的幅度越來越小,最終收回縮進小小的被子裏。


    空氣中殘留的皂角香味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僅不消散,反而越發濃厚。


    在幾分鍾前就意識到皂角出了問題的陸枝盡管已經捏住鼻子狠狠憋了口氣,也如何阻止不了無孔不入的氣體。


    她的腦袋越來越重,仿佛撐了個千斤頂,壓得脖子疼不說太陽穴也脹得難受,疼得陸枝不住搖晃腦袋。


    她躺在小木床上,暈乎乎的頭扭向一側。


    那兒躺著食人花和男生兩人。


    兩人恰巧是上下鋪,食人花在下鋪,男生在上鋪。


    猜測一會兒老修女會過來,陸枝用不太靈活的腦子想想“咬回去”的法子。


    狗咬了她一口,她不僅計較,她還要惡狠狠地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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