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雲:


    街坊施粥王夫人,淳淳教子獻愛心;


    米粥雖薄情意重,多少富豪不做聲。


    高風亮節令人敬;天子親曆亦動情;


    聖殿之上學教育,羞煞虛偽滿朝臣。


    苻畧拿出一塊碎銀放進店家手裏說:“回頭再吃。”跟上苻堅的步伐。


    這座破廟的廣場上早已聚集了幾十號的乞丐,男女老少都有,個個衣冠不整,麵黃肌瘦。幾個家丁模樣的人正在維持這些乞丐的秩序,破廟的台麵上擺放著二張長板桌子,桌子上是熱氣騰騰的幾口瓷缸,一個身穿普通素服的夫人正領著幾個丫鬟在發放瓷碗,夫人看上去三十五、六歲左右,眉清目秀。她的身邊圍著二個穿著補丁衣服的男孩子。


    苻堅有些看不明白,這些衣衫襤褸的乞丐此刻都非常聽話,隊伍按照先來後到的次序自覺開始排隊等候領取一份稀粥。


    這時,從台上走下來二個小男孩,大的約莫七、八歲,小的頂多四、五歲。這兩個小男孩走到隊伍中去,將那些排在後麵的小孩子一個個都牽出來拉到隊伍的前麵來。


    苻堅站在廣場上目睹著這些乞丐輪流分發到一份白米粥,有的乞丐領到白粥後就站在廣場的一個角落裏開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喝完還沒有飽的,於是又繼續到後麵去排隊,小孩子同樣可以優先供應到第二輪的白粥。


    苻堅走到一個看似很年輕的乞丐麵前停留了下來,不屑一顧問道:“你是何方人氏,今年多大年紀了?”


    那乞丐頭也不抬,隻顧吃粥。


    苻畧火了,一把扯起他大聲說:“我家公子問你話呢,你為何不答?”


    乞丐見苻畧凶巴巴的欲要揍他的樣子,隻好說:“我還沒吃飽哩!”


    苻堅讓苻畧放開他,笑著問他:“你年紀輕輕的為何不在家裏耕地種糧,過這裏吃白食?”


    那年輕乞丐一聽,火上來了憤憤地說:“我年紀輕輕不在家裏耕種,還不是被戰爭所賜?”


    苻堅奇怪道:“戰爭是幾年前的事,這幾年何來戰爭了?”


    苻畧插話說:“我家公子是問你,你好手好腳又年紀輕輕為何不在家種田,而爭食嗟來之食?”


    年輕乞丐擼起一條褲管怒火中燒走:“你說什麽,睜開眼睛看看,沒有戰爭,我會變成如此模樣?”


    兩人看時,右腳是空的。苻堅無言以對,隻好謙意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苻堅朝這位素衣夫人走過去。


    這位夫人滿頭大汗地不停提高嗓門朝著亂哄哄的乞丐隊伍喊話:“大家別擠,稀飯管夠大家吃,先讓孩子們和沒輪到的人先吃上去。”


    趁著小男孩走過來的機會,苻堅朝這二個孩子招招手說:“小孩子,你過來,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這二個男孩子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苻堅幾人一眼,不但沒有朝苻堅這邊走過來,相反二人朝夫人的方向跑了過去,跑到自己的母親目前,似乎在告訴自己的母親,這廣場外麵有人正在觀察他們的行為。


    這夫人於是將自己手中的木勺遞給身邊的一個丫鬟,一手牽著一個孩子朝苻堅這邊走過來。


    隻見這夫人牽著孩子很快來到苻堅他們麵前。夫人朝苻堅拜了拜說:“公子萬福,小民這廂有禮了。悉才聽小兒說,公子要同孩子說說話,小孩子不懂得事,年幼膽子小,望公子原諒。”


    苻堅笑著道:“夫人何許人,為何獨自在此廣場施粥?而這些乞丐又都是從哪裏來的,是不是就是長安城裏的無處落腳的流民?”


    夫人笑著說:“公子見諒,小民也不知道這些流民來自何處,小民隻是替相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恕小民無知。”


    苻堅摸著高一點小孩的頭問他:“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幾歲啦,為何這麽小小的年紀就跟著你娘出來做善事了?”


    這個小男孩除了衣服幹淨穿著樸素之外,生得卻是虎頭虎腦機靈可愛得很。他先朝母親望了一眼,隻見母親微笑著朝他微微點頭,於是就大聲地說:“我叫王永,今年八歲了,是王府王丞相家的孩子,我隨我娘每天都在這裏施粥已經快一年了。”


    “你說什麽?你是王府裏的孩子?你父親是當今的丞相是不是?你不會是吹牛皮說大話吧?”苻堅驚訝不已。


    “不,我沒說謊,我娘教過我不許對大人說謊的。”王永認真地回答。


    王夫人趕緊向苻堅致歉說:“請公子原諒小孩子的態度,是我沒有教育好這個孩子,他不該對您大聲說話的。”一邊致歉,一邊輕聲批評王永說:“孩子,對人家要有禮貌,尤其是對大人,快去向這位叔叔道歉去。”


    王永走過來,站在苻堅麵前鞠躬道歉道:“對不起,叔叔,剛才王永說話過重,請叔叔原諒。”


    苻堅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說:“你這小孩,叔叔就喜歡你說話聲音洪亮的樣子,快告訴叔叔,你是喜歡跟你娘出來施粥還是喜歡跟你身邊的小孩子一起出去玩耍去?你可要對叔叔說實話。”


    王永站正身體說:“叔叔,我喜歡同小夥伴一起玩耍去。”


    詹姝走過來批評王永道:“永兒,為娘是怎麽教育你的,你喜歡玩耍沒有錯,但是你可是丞相府家中的小孩子。以後,你可是要像你的父親那樣有擔當有抱負,不可以不對國家社稷不負責任的。”


    王永聽到母親的批評趕緊對母親說:“娘,孩兒知錯了,孩兒辜負了娘親的教誨,孩兒知錯了。”


    苻堅再次大笑著說:“王永,你沒有錯,你也沒有說謊,你這個年紀誰不貪圖玩耍,隻不過是你娘要求太苛刻了點。”


    接著,苻堅對詹姝說:“王夫人,既然你是王府的夫人,想見你也是尊貴之身,你怎麽可以在這破廟之中施粥呢?這可與你的身份不相符啊?”


    詹姝笑著說:“公子有所不知,我家相公本也是出身低微之人,從小就在市槽編畚箕販賣為業,現在托秦王萬福做了秦國相國,但相公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時時教誨小民要替皇上分憂,替百姓著想。再說,我們現在的生活已經較過去的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了,人心應知足,小民替相公做些微薄的事情難道不可以嗎?”


    苻堅無話可說,幾乎被詹姝這樣平淡的語言震驚到了。他立即決定回宮,對於今日的長安城察訪的感想已經足夠多的了,作為國君,他所需要做的事情還遠遠不夠多。


    偏偏這個時候,樊舯向朝廷啟奏說王猛身為一國之相,沒有很好約束自己的行為舉止,故意穿著破舊的衣服招搖過市,這分明是大不敬,懇請皇上給他治罪。


    苻堅強壓住心頭的怒火,耐心等樊舯奏溯完畢,問其還有什麽補充的沒有?樊舯於是就說,自己沒有其他補充的材料了,隻是,朝中其他大臣恐怕也都有話要說。


    於是,苻堅就對朝中百官說:“朕今日收下了太傅的奏折,各位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資料一並提交給朕,免得朕一個個處理麻煩,今日凡是對王猛此等行為不滿意的盡管將奏折呈交上來,不願意呈交給朕的,以後可別當朕沒有給各位愛卿機會。”


    一時間,大臣你望著我,我瞧著他,仇騰用眼角故意睨視了幾個同黨夥伴,意思讓他們將藏在衣袖裏的奏折提交上去。這幾個黨羽回憶,於是出列,將自己的奏折都一一呈交了上去。


    朝廷的文武百官也不知道今天皇帝是怎麽啦,平時大臣們對王猛提出批評意見都會招來苻堅一陣痛罵。而今天,苻堅好像不生氣,對於這些大臣的奏折全部照收不誤,這可是自苻堅登基以來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


    苻堅將這些大臣的奏折全部疊在自己的案桌上麵,大聲對王猛質問說:“丞相出列,朕問你,剛才太傅奏折上的內容可否句句屬實?”


    王猛隻好出列,朗聲說:“陛下,這些奏折上的內容句句屬實。”


    苻堅說:“這很好,那丞相可否解釋一下為何非讓相府如此素衣打扮不可,難道堂堂相國連錦繡衣裳都穿戴不起嗎?”


    王猛跪下來答話道:“陛下,臣確實不允許王府上下穿著絲綢飾物過奢靡生活,這是臣自己定的規矩,凡王府之中人,無論夫人小孩家奴丫鬟、家丁奴才管家都亦如此。”


    苻堅沉下臉來說道:“你是秦國的相國,位高權重,尤其應該主意自身的形象,朕給你俸祿也不算低吧?這些俸祿也不至於連相府的上下家丁都養活不起吧?你當作何解釋?你又如何當著這些朝廷大臣們的麵來作解釋?”


    王猛回答說:“陛下,對於臣所受的朝廷俸祿,自感豐厚,養活王府家人早綽綽有餘。”


    苻堅生氣道:“既然丞相接受的朝廷俸祿足夠養活王府上下的人,卻為何王府上下的人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穿戴不起,你作何解釋?”


    王猛回答說:“陛下,此事臣無話可說,臣也解釋不了。”


    苻堅大聲說:“各位愛卿,剛才你們可曾聽到了丞相的辯解,他竟敢當著朕的麵說解釋不了?眾愛卿作何感想?”


    這下可熱鬧起來啦,殿下已有數名大臣站出來齊聲說:“陛下,王猛汙名辱蔑朝廷,罪不可恕,請陛下給他治罪。”


    苻堅仔細往下麵一看,足足有十幾個大臣出列,懇請苻堅給王猛治罪。


    苻堅大聲說:“眾愛卿莫急,朕先讓眾愛卿們先瞧瞧下麵這幾個人,指認一下是不是王府中的家人。”於是,苻堅下令傳王夫人、王永、王休等數人上殿。


    詹姝領著王永、王休上來跪在殿下,三人都穿著昨天一模一樣的衣服。


    苻堅問王猛:“王丞相,你仔細看看,跪在殿下的三人可否是王府的人?”


    王猛跪下說:“啟稟陛下,正是微臣的家人。”


    苻堅再問:“你告訴朕,他們在王府的真實身份?”


    王猛說:“仍微臣夫人和犬子三人。”


    苻堅又問:“王丞相可否看仔細了?”


    王猛回答:“看仔細了,絕無假話。”


    苻堅不再問,將手一揮,於是宮廷太監就領著三人下殿去了。


    苻堅對仍然出列的十數位大臣們說:“你們可曾都看到了剛才的情景?”


    這十數名大臣心裏樂開了花,齊聲高呼:“陛下,臣等皆已看得真真切切。”


    苻堅臉無表情地說:“很好,你們都先退下去吧。”複對其他的滿朝大臣說:“你們可否都已看見了剛才的情景?”


    這些大臣不敢不答,都齊聲說:“陛下,臣等具已看到了真實的一麵。”


    苻堅這才從龍騎上站立起來,朝前麵大步踱了幾步大聲說:“朕自除暴安良伊始,天下百姓,衣不遮體,生靈塗炭,百姓以黃土為糧難以為繼。望眼都城長安,滿目淒涼。朕痛定思痛,提拔漢人王景略先生為相,令其與朕好好治理國家。細數不足三年五載,現狀如何自不必由朕來細說。大凡有點良知的臣民,具皆會感受到這前後的明顯變化。


    朕昨天告假休朝實非真病,而是朕私訪長安一天以考察民情。方知丞相家人節食素服,擠出餘資,破廟施粥。王夫人仍堂堂相國之妻,高貴尊榮位居諸位夫人之首吧?然令朕倍感慚愧震驚的並非是相國夫人儀容不整敗壞了國體,辱沒了朝廷。而是相國夫人親自率領著自家三、五歲幼幼孺子,穿素服舊衣於破廟之中向天下至今無糧果腹之病殘宵小百姓施粥行善,難道相國夫人她穿不起絲綢錦緞彩衣?食不起山珍海味了嗎?此仍王丞相不允許王府奢靡生活,節衣縮食為的是什麽?這是大義!大義啊!實仍感天動地之壯舉。反觀爾等大臣,個個高官厚祿,有食三千石的、有食二千石的,富貴贏裕,卻不為朕分憂解困,一味設法勾連舞弊竄通同黨營私,肆意誣蔑丞相?以為丞相夫人身穿素服舊衣就有汙名朝廷之舉,此等不負責任的誣蔑舉報,本就是無中生有,實在可惡之極,可惡之極啊。太傅、尚書、丞相長史諸大人何在,爾等可否知罪?”


    樊舯、仇騰、席寶驚慌失措,連忙站了出來,跪下來磕頭說:“臣等知錯了。”


    苻堅怒氣未消地說:“既然爾等知錯,朕也無話可說。樊舯聽著,著爾革去平南候、太傅之職位,降為汝南縣公平使節不日離京;仇騰聽著,革爾尚書左仆射一職,黜為甘鬆護督軍,限三日內離京赴任;長史席寶聽著,革爾丞相長史之位,降為白衣領長史,限五日內離京赴任不得耽誤。其餘凡進讒諸臣遞交奏折者,俱官降一級任用,俸祿減半,爾等自行結具悔過不日呈交。舉國上下,倡導清貧廉潔,清除侈靡之風,凡今後查處到的侈靡官員,一律削職為民,永不錄用。”


    緊接著,苻堅繼續命令王猛進行多重改革,整治官吏,王猛大刀闊斧地加快了改革的步伐,秦國一時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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