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場奇怪的夢,夢醒了,夢中的記憶卻變得支離破碎。怎麽也回憶不起來。但自我感覺這是場好夢,夢裏我與神仙同遊。鋤奸邪,衛安寧。


    雪已經停了,天也開始放晴。家裏不見二爺的身影,我以為他又要去給人“平事”了,我想給他打個電話,可想到我常用的那部手機已經壞了,在找備用手機的時候發現在我的書桌放著一部手機,我拿著那部手機仔細觀摩著,竟是我早些年淘汰的一部舊手機。沒有想到二爺竟然還保留到現在,我嚐試用那部手機打了通電話給他,驚奇地發現竟然還能正常的使用。


    二爺沒有閑心跟我聊天,嘴裏嘟囔著讓我在家好好的待著,電話裏還傳來打麻將聲音,隨後便聽到有人催促二爺盡快出牌的話語。


    原來是我多慮了。二爺並沒有去“平事情”,隻是去鄰居家打麻將去了。這是二爺業餘的愛好之一,尤其是冬天,閑下來就會跟著自己的老夥計湊上一起,有時候打麻將,有時候曬太陽,還有的時候看老太太跳廣場舞。


    二爺是死要麵子的,每次看老太太們跳廣場舞他隻會遠遠的觀望,不像跟他玩的好的老爺子一樣放的開。我確實想讓二爺找個老伴的,可是每次跟他提起找老伴的事情時都會嗬斥我。因此為他找老伴的計劃始終沒有什麽進展。


    早飯,二爺已經給我準備好了,是昨天剩下的餃子。我扒拉了幾口,便接到劉嬸的電話,原來昨晚劉叔的手術之後便高燒不止,醫生建議家屬需要全天看護以防病情惡化。小金寶沒人照看,她便想到了我。希望我幫忙照看一天。


    恰逢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反正自己呆在家也是無事可做,便答應了。


    我去接金寶的路上,路過那塊被程老板承包的工程地,那是一塊四麵無靠的地皮,離著我們村鎮倒是很近,約莫就三四裏地。工地上已經搭建起幾棟三層小樓房,還處於基礎施工狀態。其中有幾名工人在工地邊上徘徊著,一個人指揮著似乎在說些什麽,我無意中掃到西南角,有一大片黑乎乎的,那應該是燒紙後殘留的灰燼。我急著去接金寶便沒有過多逗留。


    在醫院的門口,又恰好碰到程老板,程老板打著電話,昨天的那身黑貂絨大衣已經換成一套灰色西裝。褐色的名牌鞋皮鞋已經沾了雪水,順帶濕了褲腳,程老板吃力地撥去粘在褲子上的雪泥,手腕上不經意露出金燦燦的名表。他依舊很焦躁,滿臉的氣急敗壞,嘴裏還不時冒出幾句髒話,隱約聽到關於工程地的事情。


    我正吃愣中,程老板無意見看到我,然後掛斷電話,笑盈盈地朝我打招呼。然後朝我走過來,我回應著,然後問:“您今天穿著這樣的正式是要去做什麽去呢?””


    “一個大老板過生日,邀我去參加,這才穿的比較正式。”程老板抖擻著身子,一枚金鑲玉的護身符赫然出現在他的胸口,他回應著然後從口袋掏出煙遞給我,我不會抽煙便婉拒了他。他便自顧自地地叼了一支煙。煙氣從他的鼻孔冒出,發出濃鬱的煙草味道。


    “昨天的事情照做了吧?”我問。


    他說:“已經都按著吉師父說的步驟做了,還舉行了儀式。可是也不見效果,這不昨天晚上剛讓人燒完黃錢。折騰了一夜,可今天一早又出現了事故。”


    我心裏咯噔一下,不敢吱聲,他繼續說:“這已經第七八起了。可真愁壞我了。”煙圈一股股從程老板的鼻口裏冒出來,籠罩著他那張黑黃油膩的肥臉。五官擠壓在一起盡顯愁楚模樣,程老板撥開煙霧,按著太陽穴,直呼傷腦筋。


    我尷尬地笑著說:“這種事情也是要有個過程不是?也不能馬上立竿見影的。咱們吃個藥還有療程的,何況這事情。你要不再等等?”程老板似乎覺得我說的有理,便沉靜地抽著煙。


    我好奇地繼續問:“怎麽了?今天又發生什麽事情了?”


    他回:“今天讓工人去工地收拾一些零碎物,不成想,工人被鋼筋給絆倒了,雖然不是大事故,但還是破了點財。我好不容易掙得那點兒家業,再這樣鬧下去看來是要賠個底兒掉,你說我是不是得罪了財神爺,怎麽事事不順遂?”


    我慘笑說:“應該不至於吧。不過二爺不是說讓你放棄那個工程嗎。這樣你也就不用為了這事兒提心吊膽的了。”


    程老板臉一沉說:“那怎麽可以,這工程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可花大價錢了,怎麽說扔就扔了呢。何況我的棺材本都投進這裏了,扔了我們全家老少都得去喝西北風去。怎麽說這工程還要繼續做下去。”程老板眉頭緊皺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定。


    我看著程老板,心裏卻湧出一股不適的感覺。其實我見到他的第一麵就感覺這個人很招搖,現在隻覺得這人太不地道,人心太黑,利益心太重,便借著接金寶的由頭與程老板道了別。


    金寶的爸爸叫劉榮,我一般叫他榮叔,四十多歲的年紀卻有一副五六十歲的模樣。幹瘦黑黃的皮相,孱弱地躺在病床上。劉嬸正喂他吃早餐,滿臉的愁容,看來劉榮一出事也讓她衰老了不少。金寶正在看繪本,見我進了病房,便高興的叫著我。


    我移步到榮叔的病床前,詢問榮叔的近況,榮叔的高燒已經退了,隻是身體太虛,說話有氣無力,再加上做了手術的緣故,更加的不想言語。


    劉嬸與我閑談了幾句便說到了正題,她囑咐了幾句金寶要聽話之類的言辭之後便將他托付給了我。


    金寶出了醫院之後便變得很安靜,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後。我問他什麽,他除了點頭就是搖頭。


    當我啟動車子的時候,他突然說要去集市。我看著他紅撲撲稚嫩的幼臉,一副乞求的眼神,我終於鬆了一口氣。比起搖頭點頭起碼他終於說話了。


    每到初一、十五,村鎮就會舉辦一場大型集會,我們鄉鎮稱“趕大集”。趕大集的活動自古都有,南方人喜歡叫“趕場”,北方人喜歡叫“趕集”。活動性質都是一樣的,都是商品交易。跟城市的商場沒有什麽兩樣隻是一個戶外,一個在室內而已。


    我自從去了外地工作之後便很少有趕集的機會,隻有過年回家的時候偶爾才會有,不過也要碰運氣。因為每年回家都趕不上大集會,隻能碰上小集會,這裏的小集會每逢農曆的三八日才會舉辦一場,雖然售賣的商品齊全但是沒有大集會熱鬧。


    我停好車,便來到鄉鎮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經充滿整個街道,一眼望去都是人頭攢動,我牽著金寶的手,生怕他被人群給擠散。他也識趣拉著我衝進人海裏。


    集市布局分為衣食兩大部分,衣食相關的商品各占一條主街,兩條主街相通的路口出售著生活用品和其他生活雜物品。


    一聲雷鳴爆炸聲引起的我注意,著眼一看原來是賣爆米花的,炭火味,焦糖味,米香味充盈在周圍,瞬時一股積壓心裏的煙火味道迸發了。我駐足看著,緊接著那個商販再次吆喝一聲開炮了,第二道雷鳴聲響起。這樣爆米花已經出鍋。我買了一包爆米花遞給金寶,金寶不要意思地抓了一把放進嘴裏,殘渣粘的他滿臉都是,我為他清理幹淨便問:“你還想吃啥?”。


    金寶眼神一垂,搖搖頭。我看著有賣糖葫蘆的,小販正現場製作,糖稀澆注在紅果上,一轉一橫再撒上芝麻,便成了成品。我指著說:“糖葫蘆怎麽?看著挺好吃的。”


    金寶依舊搖頭。我又說了一些能看到的零食小吃,依次詢問,而他的回複依就搖頭。我蹲下身子,與他平齊,問:“那你想做什麽呢?”


    金寶掰著手指,嘴裏嘟囔著說:“我想去買畫。”


    我明白金寶是不好意思說出他的訴求,便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滿著慌張與不安,左右躲閃著我。


    我說:“今天我是你的一日家長,你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想喝的。想看的都可以告訴我。男子漢要敢想敢幹,不要像女孩子一樣扭扭捏捏的。”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沒有。”金寶撥開我的手低聲反駁著。轉身就跑向人群。


    我起身牽著他,四處觀望著哪裏有賣花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要買花,可是既然他有了訴求還是盡量的滿足。以免他再次沮喪。


    “你買花做什麽?”


    “媽媽說,當花兒全部開的時候,爸爸的病就會好了。”


    我不由一絲感動,沒想到這小東西竟然挺有孝心。便說:“行,我一定會給你買到的。”說完我便覺得自己有些不切實際,忘記現在已經是寒冬臘月,更忘了鄉鎮不比城市,花店這種類型的店麵應該是沒有的,我問:“可是你要買什麽花呢?百合?康乃馨?還是水仙?可是現在是冬天有很多花都過季了。”


    金寶疑惑地看著我說:“哥哥,我要買梅畫。”


    “梅花?!”


    我回憶著,前幾年鄉鎮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的“梅花潮”。家家戶戶都買束梅花裝點門麵,那幾年市麵上隨處可見的都是賣梅花的小攤位,不過熱度過了,便沒有人再追捧了。這不禁讓我想起集市中有條街巷有一個賣花的攤位,他們的攤位在當時很火爆,但那是很久遠事情了,不知道那個攤位現在是否還存在。我憑著記憶便帶著金寶過去。心裏默念著那個攤主還在。但卻沒有什麽信心確信,隻覺得在這個小鎮上生活的每個人是艱難的,攤位也是如此,像流星一樣一閃而過。


    慶幸的是那個花攤還在。隻是攤主人換了一位花甲的老太太,戴著一頂酒紅色的毛絨線帽,她坐在花卉間,就像一副名畫。花攤前來往的客人很少,她似乎沒有在意,專注地擺弄著花卉,老花眼鏡已經滑到她的鼻梁,依舊沒有放下手裏插花的工作。似乎她不是在工作而是在親手擺弄一件藝術品。


    “請問這裏有賣梅花嗎?”我問。


    老人回過身,為抬頭看向我,我重複了一遍,老人這才回應,老人指著身旁紅的、黃的、白的的花便說這便是梅花,她讓我隨意挑選。我示意金寶,金寶卻搖搖頭,說這不是他所要的,他要的是梅畫,可以填色的,而非梅花。原來是我誤解了,我笑著掩飾自己的尷尬,可是需要填色的梅花那是什麽?字畫嗎?可是這種小鎮很少有賣字畫的店麵。


    花攤的攤主似乎明白了什麽便說:“他應該說的是消寒圖。”然後指著斜對角一個老店麵說:“那家的就有賣。”


    “那是什麽?”我問。


    花攤主一臉質疑的望著我說:“小夥子,看你也是學過學問的,怎麽連消寒圖都不曉得了?”然後念詞般唱著:“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河岸看楊柳。七九河凍開,八九燕歸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我尷尬地站在花攤前,然後火速得翻開手機查找消寒圖內容。這是中國北方文人根據數九繪製的一幅圖。圖有三款,第一款就是寫著“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的繁體字描紅字畫,共九個字,每個字計九劃共計八十一劃。第二款是九個銅錢式樣的圖形。樣式很簡單沒有新意,沒有第一款的內涵也沒有第三款的雅致。這第三款便是金寶心念的梅圖,在一張宣紙上畫九枝素梅,每枝九朵,一隻對應一九,一朵對應一天,共八十一朵,代表“數九天”的八十一天。這便是數九,民間一種計算寒天與春暖花開日期的方法。


    查過資料之後,似乎兒時某些陳舊的記憶突然被喚醒,那首數九歌如同解開封印一般在我耳邊揮之不去。


    花攤攤主唱完那首數九歌,然後哀歎地自言自道,現在的年輕人把日子過的太快,快的把一些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都忘卻了。


    這句話似乎說給我聽的,似乎說給那些拚命往前跑的“年輕人”說的。我回顧自己回鄉的目的,不就是我已經跑不動了嗎?想回家好好地休息嗎。我又好像冥冥中失去某些很多有意義的東西。


    我願稱花攤攤主為“一字之師”,便買了幾支梅花,以作謝師禮。


    金寶牽著我,走進那家賣《九九消寒圖》的店,這是一家書店,店名很意思叫“阿九書店”。店麵不大,中古風的室內裝潢,無不體現“文化”二字。我沒有印象這家書店是何時開的,但是我確信這家店麵指定是不盈利的,因在在鄉鎮是很少有那些閑情雅致的人去逛書店的,他們多半是在鄉間的農田,或者就是城鎮的工廠。這如同在大海裏丟了一顆石子,沒人會在乎的。


    如我所料,店裏果真是沒有什麽人的,我想唯一的客人就是蜷坐在沙發上呼呼酣睡的白貓,我喊著老板。令我意外的是,店老板是個與我年紀相仿,或者比我還小的女人,一襲及腰長發,身穿黑色繡著花鳥的中式旗袍,眉眼銳利,給人一種敬而遠之的感覺。


    “請問需要什麽嗎?”書店老板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以及我身邊的金寶,她躬腰對金寶說:“小朋友,你是要買漫畫書嗎?諾,就在靠窗戶的那排。”


    “不,我們是過來買,消寒圖的。”我說。


    店老板怔了一下,起身看著我,說讓我們稍等,便笑著走向隔間,翻弄一會兒,便抱著畫卷軸走到櫃台,她擦了擦畫卷的微塵,笑著說:“如今人們都習慣用手機看日曆,再不濟就是用台曆看日期,這年頭很少有人買這玩意兒的來記錄日期了。你們怎麽有興趣來買這個?”


    我說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買這東西無非是讓孩子了解一下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寓教於樂。”


    老板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們,並未多問,展開消寒圖任我們挑選款式,這比我在手機查到的還要豐富,不僅有文字圖形圖畫的還有相關的民俗年畫。眼花繚亂,張張精美,讓我們不知道該如何挑選。


    金寶挑選了他心念的梅圖,我也要了一幅順便還挑選了幾張年畫。那些年畫都是人為親筆所畫,比起彩印的更加的厚重,色彩也是更加的飽滿。


    得到消寒圖的金寶比來時活潑的很多,不再變得拘束。這場大集會一直持續到下午日落才結束。我們兩個也在下午的時候回的家,回到家時候他已經睡著。我把他抱到二爺的床上,二爺看著他對他滿是心疼。小小的年紀就承受著先天心髒病的折磨。


    我把消寒圖掛在臥室的寫字台前,看著那八十一朵素梅。念著九九歌。二爺不明白我為啥突然會買這東西。我告訴他這是傳統,是民俗。


    二爺盯著消寒圖,疑惑地看著我說:“你這樣的急性子的人能耐著寂寞堅持到這八十一天嗎?還不是一時興起。買了也是沒有用的。隻能當作一幅沒有用的裝飾畫。”然後背著手說:“白花著冤枉錢。”


    “怎麽會白花錢呢?我可是認真的。”我有些嗔怒。可細想著他說的也是對的。


    二爺笑笑不作言語。我知道他定是覺得沒有定性。其實這也不怪他這樣認為我,隻是小時候給自己樹立了太多的目標,可是到現在那些目標沒有一個能堅持到最後的。如今我又腦袋一熱,他定是覺得我一時興起,過不了幾天便會將這件事情拋擲腦後。


    可是他並不知道我變了。


    我暗自下定著決心,用力地在第一朵白梅上塗了一點朱砂紅。


    臨近傍晚的時候,一個老頭敲響了我家的大門,老人跟二爺的年紀相仿,他一眼認出我,快速喊出我的名字,當我還驚愕不知道怎麽稱呼對方的時候,老人已經自報家門,他是金寶的外公,原來我把金寶帶走的時候,劉嬸便跟自己老爹打好招呼了,這段時間讓金寶的外公外婆照看著,本來是下午過來接孩子的,隻因為家裏出了個小狀況便拖到了傍晚。


    金寶的外公家就住在城郊。與我們村距離不太遠。幾分鍾的車程。縣鎮這種的小地方,結婚對象幾乎都不會超過二十公裏,村與村,鄉與鄉,相互結合組建的家庭比比皆是,並不讓人很意外。隻是現在的年輕人離家時間久了,人與人的關係也就疏遠了,陌生了。


    我把金寶的外公請到屋裏,告訴他金寶玩累了正在睡覺。二爺見到他便熱情的喊著老人的名字,我因此得知他的名字叫金阿楊,二爺招呼我喊他三外公,我不知道原由隻能照做。我想去叫醒金寶,二爺卻說想跟老人說說話,讓金寶再多睡會兒。


    我沏了茶水,遞給金寶的外公,他看著我嘴裏開始不由說的我小的時候故事。我知道這是他唯一可以與我拉近距離的話題,其實不止是金寶的外公,自從我回來的這段時間,凡是年長的長輩幾乎都會說同樣的話題,我隻能尷尬一笑。小時候的記憶已經很久遠,已經久遠的記不得什麽人,什麽物,什麽事。


    我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兩個老頭閑聊。兩個人無非談的都是一下陳芝麻爛穀子的陳情往事。談話間突然提到了,金寶的父母。以及程老板。


    “這程大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死活都要接個工程。那個地以前是什麽。大家都清楚,他非犯這個險。早前兒我也跟劉榮說別跟這工程,他死活不聽,說他程老板給的價格高。現在可倒好,出岔子了,人躺在醫院裏。”金阿楊唉聲歎氣著:“我那二女兒也是個不省心的主兒,這不正鬧離婚呢。今天從她婆家跑了出來。哎,愁啊,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工程那事兒。我也跟金蘭說過。讓劉榮別去跟那個工程。”二爺緩緩把頭移到床上沒看著沉睡的金寶說:“可是金寶這孩子怎麽辦。從小就受著這麽大的磨難。他們這樣做還不都是為了金寶。好在沒有什麽生命危險也算是祖宗保佑了。”


    金阿楊轉頭看著金寶,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二爺掏出煙遞給金寶的外公,然後坐在圈椅上繼續說:“你說金竹要離婚。那孩子不是跟她男人過的挺好的嗎,怎麽說離就離呢。發生什麽事情了?”


    “他們兩口的事情誰能知道呢。都有自己的道理。”金阿楊吸了一口香煙:“我也看開了,兒女福,有福咱們不一定享受了一點。但是有禍是一點兒都脫不開。隨他怎麽辦吧?”老人垂頭突然轉頭看向我問:“這孩子有對象了嗎?”


    二爺同樣苦惱著說:“沒有呢。人家眼界高,看不上咱們鄉下的姑娘。”


    “那怎麽能行。”金阿楊對著我說:“眼界高能高到哪裏去?能高到九天上去?孩子,聽三外公的一句勸,人還是要趁早結婚,老話不是講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一個人過日子總歸是難熬的。你瞧你的二爺,一個人活著有多苦?”


    “金老三說他呢怎麽連帶上我了。”二爺及時製止金阿楊。


    我嗬嗬笑著,此時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應對就隻能裝糊塗。我把視線移到金寶身上然後問:“金寶要在您那裏待幾天?”


    “估計等他爸出院吧,我聽說得一個多月才能出院。”


    “今天我見到那個程老板了,說又有工人受了傷。還好不是什麽要緊的。”我試探地問:“那工地到是啥情況?怎麽這麽邪乎。隔三岔五的有人出事情?”


    金阿楊緩緩地說:“那塊地方在抗日時候是片亂墳崗,聽說埋過很多死人,挺邪乎,有好多年都沒有人靠近過那塊地方,土地一直荒廢著,現在說是要搞發展,搞建設,要建什麽公園,這個程大誌也不知道在哪裏得來的消息,承接了整個工程。如今快半年了,這工程一直都沒有什麽進展,倒是出了很多事故。”老人把頭轉向二爺說:“這事兒你得問你二爺,他可是看風水的行家。”


    我看向二爺,他渾濁的雙眼有了精神,臉上出現不快:“金老三,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麽,人家可是學過學問的,是個高知識份子,說是自己是什麽唯物主義者,說咱們這是封建迷信,是騙人的勾當,比不上那科學。”


    我沒有見過二爺這樣的強烈的反應。我隻能無助的坐在床的一角尷尬笑著。


    “有些東西不能一概而論,就拿現在熱門的“專家說”,什麽是專家?其實這個世上就沒有什麽所謂的專家,都是被那些不懂的人給煽動起來的。那些專家的人隻不過是對某件事上有成就或有自己的獨特的見解罷了,別人覺得合理能行,他就是專家,如果覺得不合理那就是狗屁不是。”我下意識點著頭,然後老人繼續說:“就是說啊,人啊還是要有自己的判斷和見解,別人雲亦雲的。有些事情還得用心去評判。”老人的丟掉煙蒂語氣有些柔性地說:“你爺把你拉扯大真的不容易,你不要讓他擔心才是。好好工作,結婚生子,才是你的正事。”


    我點著頭,不敢吭聲,感覺上學的學問竟然比不上一個白發老大爺的見地。


    金寶似乎被吵醒了,滿臉懵地坐起來,環顧著我們,他雙眼呆滯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他的外公說話聲變得柔和起來,捏捏他的小臉說要帶他回家。跟我和二爺說了告別,便抱著他出了院子。


    送走金寶爺孫倆後。我便跟上二爺的步子,問:“這金寶的外公是幹啥的,怎麽說話這樣有見地。”


    二爺回首看著我:“你忘了嗎?他是金老師。你小學的時候他還教過你呢。”我麵露錯愕,我真的對這個老人沒有什麽印象,我尷尬地笑著,嘴裏說著忘了,二爺瞅了一眼然後開始陰陽怪氣說:“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呢。”


    “你又取笑我,我是真的記不起來的嘛。”


    “日後我一定帶你都去見見人,不然的話。人家都會笑話我養出了一個不識禮數的孫子。”


    我一臉無奈的回應著,然後追上去問:“可是我真的想知道,有關程老板的事情,到底是啥情況。”


    二爺臉一沉再次警告我不要再瞎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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