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曰:


    結甚冤仇?忍辱包容自不懮。唾麵稱仁厚,血氣空相鬥。休,平地起戈矛,禍還身受。過後思量,懊悔終無救。因此把賭氣爭能一筆勾。


    那顧煥章聽見有人叫他,抬頭一看,正是故友相逢。書中交待,這夥人是從哪裏來?隻因馬成龍次日一早把王天寵等請過來,連白少將軍眾人全都齊集在一處。馬成龍一看沒有外人,說:“眾位,今日你我在此處看一天熱鬧。那立擂台之人要是真英雄,你我請他上大營,皇上家正有用人之際;要是平常之人,你我也不可壞他的事。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高傑說:“馬大哥,不要緊,小人反是,我打王八日的。”馬成龍知道他是個粗人,又渾,說:“賢弟,你不可多言。今日常我一個臉,咱們吃完了飯,去看熱鬧去,不可散開,都在一處就是。”大眾答應:“是,今日早早吃飯。”那李萬青又請眾位快用早飯,酒飯已畢,同李萬青、馬成龍出了店,來至擂台對過。這裏有一座酒飯鋪,也是李萬青的買賣,大家靠前邊坐下吃茶。


    那立擂之人,是通臂猿袁興、鐵掌猴袁霸,二人尚未曾來。馬成龍正同白少將軍和王天寵說閑話兒,忽見賽報應顧煥章同侯化泰,還同一個人來了。王天寵、馬成龍二人心中喜悅,說:“恩兄,你來了甚好!我這裏有禮了!”顧煥章抬頭一看,心中說:“不好!我師傅柬帖上寫的是:“見了我的故友不準說話,要說話定有性命之懮。我也不敢違師傅之命。”自己又不是鐵作心腸,無奈把心一橫,說:“要與他說話,恐違師命。”自己轉身,一語不發,竟自去了。王天寵心中一怔,說:“我兄長他這就不認識我等了?”馬成龍與馬夢太二人說:“豈有此理!兄長會不認識我等!”侯化泰不知內中情由,連忙過來說:“眾位,這個道人他是何人?”王天寵說:“這就是倭克金布顧煥章倭侯爺。他因探峨嵋山被擒,直到如今未見。今日你們三位哪裏遇見的?”侯化泰就把以往之事說了一遍,又給夏德芳引見眾位,大家歸座吃茶。隻見西邊來了一夥人,為首有一人,身高五尺,項短頸粗;身穿藍縐綢一件長衫,內襯藍綢褲褂,足下青緞子抓地虎靴子;麵如紫玉,兩道劍眉,一雙虎目,三山得配,的的太陽臌著,眼睛努著。後跟那人,三十以外的年歲,穿青褂,靴,也是精神百倍,一表非俗。二人來到台前,飛身躥上台去。上有弓弩刀鐮銃,鞭劍錘抓,戟鉤和斧鉞,排棒共槍叉。那通臂猿袁興、鐵掌猴袁霸二人站在那台上,袁興說:“列位,我姓袁,這裏四方鎮請我來充當教習。也無人知道我二人的藝業,我今在此立擂台訪友,有人上台打擂,贏得我兄弟二人,情願意以師傅稱之;要是平常之輩,打死可不抵命。要怕死,可別上來。”話言未了,隻聽那下麵有人答言說:“小子,我來也!”爬上一條大漢,正是羅如虎。他見袁興口出狂言,他順梯子爬上台去,說:“呔!小輩,你認識爺爺嗎?我家住雲南小竹子山,姓羅,名如虎,外號人稱羅二財主。小子,你來吧,試試我的拳頭!”揮拳就打。袁興往旁邊一閃,趁勢一腿。羅如虎伸手要抱住那條腿,打算一按勁,就把他摔一個跟頭。焉曉得袁興往回一撤,那羅如虎就抓空了,被袁興一伸手,把腕子一位,就把羅如虎拉了一個跟頭。羅如虎起來說:“你先等等,咱們二人還得比試比試。”袁興說:“白比試,我沒有工夫,你我賭錢。你拿出一百兩銀子來,我也拿出一百兩銀子來,放在一處,你贏了我,那二百銀歸你;我要贏了,那二百銀歸我。”羅如虎說:“甚好,我去取銀子來。”下台去不多時,把那一百銀取來,放在桌上,說:“來,小子,咱們分個高低,見個勝敗!”通臂猿也叫人取來了一百兩銀子,放在一處。二人揮拳就打,戰了有幾個回合,被袁興一腳,踢倒在地。羅如虎說:“完了,我輸了,這可不行了!”跳下台去,竟自回店算帳,上馬去了。


    袁興說:“你等可看見了?我是略施小技,他就甘拜下風。我今說句大話吧,天下英雄不少,要和我能走三合兩趟,我真信服他是英雄,恐未必有膽大之人。”這句話尚未說完,忽聽有人“呔”了一聲,說:“小輩,休要說此浪言大話!我來與你比個高低上下!你眼空四海,目中無人,井底之蛙,能見多大天日?你豈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說著話,一飛身躥上台去。眾人一看上來這人,年有二十來歲,發辮高挽,身穿藍綢子褲褂,足下青緞快靴;麵如白玉,頂平額闊,兩道英雄眉帶秀,一雙俊目,白分明,太陽臌著,眼睛努著。馬成龍一瞧:“呦,他也來了。”


    書中交待,這個人是從何處至此?原來是玉麵哪吒張玉峰。他是攻破了剪子峪,馬成龍遞了一個保薦的折子。旨意下:鋼腸烈士歐陽善、鐵膽書生諸葛吉、玉麵哪吒張玉峰三個人來京引見。這三人由營中領了文憑起身,在路上早行夜住,並不敢耽誤時刻。這日到了京都,三人先投在客店之內。是日兵部投文,禮部演禮,帶領三人暢春園引見。康熙老佛爺龍心大悅,一看三人履曆,旨意下:歐陽善賞給守備;諸葛吉賞給五品頂戴,以守備用;張玉峰賞給記名守備補用;各賞銀二百兩,仍回軍營,交穆詹差前委用。三人謝了恩。張玉峰等各回家辦理幾天。


    這日,張玉峰坐車進前門,要去到地安門內大石作給師傅鐵掌方飛去磕頭去。及至到了,下車扣門,裏麵出來一個使喚之人,認識張玉峰,連忙過來行禮。張玉峰一看是廚子高成,連忙扶起來,說:“高成,我師傅可在家中?”高成說:“你老人家來得不巧,我家主母上平則門探親去了;主人是逛香山寶珠洞,順便天台山降香。”張玉峰說:“是了。我這裏有點禮物,你拿進去,禮單留下。”高成接過來一看,上寫:彩緞四端,官靴一雙,黃金十兩,紹酒、火腿等物。高成點明了,一概收下。張玉峰回家,隻見那拜見歐陽善、諸葛吉二人早到,三人見麵,重新見禮已畢。張玉峰說:“二位兄台,家中都好?”二人說:“好。賢弟,明日你我三人去逛一遭平則門,再往各處逛逛野景兒。”張玉峰說:“也好。”三人吃了晚飯,在書房之內安歇睡覺。次日天明起來,喝了早茶,三人坐車,進了順治門,到了西四牌樓,往西到了帝王廟。三人出了阜城門,在迎門衝茶園,三人下車。進了茶館之內,要了茶,坐在天棚之下。三人正自吃茶之際,忽見從外麵進來了一個僧人,是身穿破衣服,足下兩隻破僧鞋,一臉油泥,走至歐陽善臨近,說:“三位老爺這裏吃茶呢,你們賞我幾個錢,我吃點什麽。求老爺們施恩吧!”張玉峰是個慈善之人,伸手摸出五個錢來,說:“給你。”那個和尚一看,說:“這都是給我的嗎?”把錢往地下一扔,說,“豈有此理!”張玉峰氣往上撞,過去伸手照那僧人臉上就是一掌,隻聽“哎喲”了一聲,那僧人翻身倒在就地,伸了伸腿,睜了睜眼睛,就合嘴死了。嚇的三人一陣發怔,說:“這是什麽緣故?”歐陽善說:“什麽緣故?無非是冤家對頭。兄弟,你不必著急,這場人命官司,我替你打了就是了。”張玉峰一陣冷笑,說:“兄長,小弟我也不是畏刀避劍、怕死貪生之輩,我也不是故意打死他。”正在議論之際,隻見從那邊過來了一人,是本鋪中的掌櫃的,說:“三位不要著急,這件事我給你三位說合了吧。你三位拿出幾吊錢來,就算完事。”張玉峰摸出四吊錢的帖兒,說:“可夠了?”掌櫃的說:“夠了。”過去照定那個死僧人就是一腿,說:“你別不要臉啦,這都是你辦的好事!你在別處我遇見你幾次了,你這樣不要臉,還不起來麽!”那僧人起來,過去說:“朋友,你別壞我的事呀!”那掌櫃的說:“這裏有四吊錢給你,永不準你再到我這飯鋪來!”僧人接過錢來要走,張玉峰說:“且慢走,小輩,你詐在我這裏來了!”那僧人微然一笑,說:“你三個人乃反複無常的小輩,算什麽英雄!早晚叫你知道!”張玉峰一聞此言,說:“好,你別走了,我來和你分個高低!你這廝,我想起來了,我常聽人說你名千裏僧,你是天地會八卦教中之人。”那歐陽善、諸葛吉二人也追下來了。張玉峰一看這和尚走的甚快,他三人全跟不上,步行如飛。張玉峰追出關廂之外,忽見那人一回頭,說:“呔!小輩,我乃千裏僧胡明是也。奉天地會八卦教都會總之命,特意來此探聽機密。讓你三個人跑在我的跟前,壞了我的事了。”張玉峰三人就趕到了,說:“無名鼠輩,休走!”那僧人一回身就跑。這三人甚著急,真追不上,暗地心中說:“這個賊人,定是那八卦教中有名的人,拿住他,倒是奇功一件。小輩的腳程還是真快!”那千裏僧他本是天生來的兩條飛毛腿,日行八百裏,奉了八路都會總賽諸葛吳恩之命,在京都之內暗探機密事。他時常至剪子峪去,見過歐陽善等三個人,故此今日在此相遇,他也看著三人眼熟,今見他三人一追他,焉能放在心上?故意的戲耍。


    正在遊鬥之際,忽見從正西來了一位老英雄,說:“玉峰,你等不要著急,我來幫助你拿他就是了。”千裏僧一看不好,正是鐵掌方飛,由西山訪友回來,一伸手過去,把那僧人抓住,按倒在地捆上,交了本地麵官。張玉峰給師傅磕頭,又給那歐陽善、諸葛吉二人引見,行禮已畢,四人往回走,到了迎門衝,叫趕車的把車順過來。四人到了城裏酒飯館之內,張玉峰請吃酒。席散,方飛說:“你三人等候旨意,定有好處。”張玉峰把別後之事細說了一遍,這才分手。過了兩日,提督衙門把賊人訊明,奏聞聖上。康熙爺旨意下:歐陽善、諸葛吉、張玉峰三人,賞加一級。三人起身,在路上無話。這日到了四方鎮,正逢這裏群雄打擂,張玉峰躥上台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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