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瓷點頭,她隨手把包放在一側的椅子上,抬手端起麵前的一盞茶。


    白瓷杯盞蓋子被掀起,蓋延與水麵漂浮的茶葉觸碰到一起,被掀到杯壁那邊。


    醇香的冰島入口,是蘇瓷很喜歡的味道。


    薑瀾說:“我聽老宅的傭人說,你很喜歡冰島。”


    她回答:“是,冰島好入口,沒有其他茶的苦澀。”


    蘇瓷指尖在杯外壁來回滑動。


    茶溫度剛好,杯子也不是太熱。


    也可能是蘇瓷食指上繭子太厚,感受不到溫度。


    她想到那天在溫淮頌家裏,他泡的那一壺。


    說起來,他不就是一壺茶麽?


    蘇瓷看著薑瀾,語氣平緩。


    “薑女士今天找我,想和我聊關於我和溫淮頌之間關係,是包含哪個方麵?”


    想她和溫淮頌分開呢?


    還是想要如何?


    蘇瓷認為,作為一個豪門出身的母親,她大約是會尊重孩子的想法。


    薑瀾看著蘇瓷笑,沒有正麵回答。


    “蘇小姐,你很聰明,你覺得我會不會下一秒掏出一張幾千萬的銀行卡你,讓你離開淮頌?”


    她開玩笑的口吻,聽不出任何其他意思。


    蘇瓷淺笑,對上薑瀾那雙與溫淮頌近乎百分之八十相似的雙眸。


    好似透過那雙相似的眼眸,能瞧見對她言聽計從的幼稚男人。


    說起來,溫淮頌的年紀,也能稱為男孩。


    “薑女士,您能找到我的私人電話,知道我所居住的別墅位置,選擇在梧桐書院和我見麵,自然也是調查過我的背景,知道我是誰。


    “當然,即便是您不調查,稍微留意下你家裏,也知道我不是網傳的普通機構老師。隻是我想,您並不那麽在意薑家,也不在意薑溯。”


    為什麽蘇瓷能說的那樣篤定?


    因為,在她和薑溯從商定訂婚事宜,到後來正式訂婚的儀式,薑瀾都不曾出席。


    倒是她的丈夫,溫淮頌父親溫荇來過薑家幾次,她有見到過。


    而後,她端起杯盞,道:“幾千萬,或許放在另外的女人麵前,她們會趨之若鶩,會拿著錢就放棄你兒子,但我還真的不缺那幾千萬。”


    她說的分外輕巧,分不清是開玩笑,還是說真的。


    蘇瓷指尖抵在桌麵,輕輕敲擊,發出悶響聲。


    “若是溫淮頌在薑女士的心中價值隻有幾千萬的話,我花個幾千萬買他回來,得到一個男人的同時,還能得到一個市值幾千億的大集團,對我來說一點也不虧。”


    薑瀾聞言,笑出聲來。


    “蘇小姐當然不缺我給的幾千萬。”薑瀾從包裏拿出個錦盒,推過去到蘇瓷麵前。


    蘇瓷眉頭輕蹙,“薑女士,這是?”


    “蘇小姐,我今天約你出來見麵,並沒有要你們分開的意思。我對淮頌有虧欠,我並未在他的成長道路上給他足夠的母愛。現在他長大了,已經不在需要我的愛,我想對他補償,也不知道從哪些方麵補償起來。”


    她眼中浮現不應該出現在的落寞。


    蘇瓷張張嘴,說不出什麽。


    也不等她想到要說什麽,薑瀾又道。


    “我很早就知道你們的關係,我看得出來淮頌很喜歡你。我不是那種會因為各種千奇百怪的理由強行讓你們分開的家長,我始終認為,我兒子喜歡的才是最重要。同時——”


    薑瀾下一句話,叫蘇瓷目瞪口呆。


    “我認為我那個所謂的弟弟,根本配不上如此優秀的你。薑家早就外強中幹,要是沒有我夫家鼎力支持,在江北能否存活還是個問題。非要說能與你搭配的人,我想大約就是我的兒子。淮頌不論是家世、樣貌、對你的真心都超越薑溯。”


    如果說,在薑瀾說出這番話之前,蘇瓷對她對薑家沒有感情隻是猜測。


    此刻的蘇瓷,能確定眼前的薑小姐對薑家沒有絲毫感情。


    甚至不在意與薑家有關的分毫。


    可蘇瓷又不明白了,既然是那樣不在乎,怎麽會這麽多年來,一直讓溫家幫助薑家,扶持薑家成長?


    薑瀾從蘇瓷探究的目光中,讀懂她的心中所想。


    不等她開口提問,便回答她的疑問。


    “蘇小姐可知道,對於溫家來說,現在所給予薑家的所有,隻是九牛一毛,對於薑家來說就是救命的稻草。我夫家很尊重我,從打算提供幫助前,我丈夫便問過我的意見,若是我不願意,溫家絕對不會對薑家施以援手。”


    薑瀾嘴角含笑,語氣裏是嘲諷。


    蘇瓷能感受到,她對薑家以及薑老爺沒有感情。


    “隻是我聽過一句話,隻有站在金字塔頂端後,再墜入到深淵中去,才會真實感受到痛苦的滋味。我從未見識過,恰好現在的我有了這樣資本,那我去嚐試不過是順手的事兒。”


    蘇瓷點頭,“是,眼看他高樓起,再看他高樓塌。確實是一件讓人身心都能感受到愉悅的事情呢。”


    她切回正題:“所以,我依舊是好奇,薑女士約我見麵的用意?是給我錢讓我離開你兒子,還是想要我如何做?”


    她目光灼灼盯著薑瀾看。


    要是給錢,她就要獅子大開口了。


    薑瀾淡定端起茶盞輕呷。


    她的那杯是今年的新茶,明前龍井。


    香氣撲鼻而來。


    偌大的包間裏,陷入一片寂靜。


    蘇瓷沒有主動挑起話題的習慣。


    她是個相對沉悶的人。


    過了十幾分鍾,薑瀾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設。


    她看著蘇瓷那精致的臉,眼神跟看自己孩子似的慈祥柔和。


    蘇瓷刹那間眼花,感覺自己看見了秦書婉,她看著自己就是那樣。


    “淮頌是個好孩子,我看得出來,他是發自內心喜歡你,我也能感受到,你對淮頌更多是利用和玩/弄。說實話,我還挺讚同你的做法,還有點羨慕你。”


    “啊?”羨慕她什麽。


    薑瀾說:“我羨慕你能那樣直接表達你的感情,我那時候不一樣。即便後來我和我丈夫琴瑟和鳴。可我卻不能和你一樣坦蕩。”


    蘇瓷有幾秒鍾詫異。


    “薑女士,您婚後過得幸福,年輕時的恩愛一路延續至今,何必去想其他呢?我始終認為,人過好當下就行。我對您兒子確實是利用更多,我這人就那樣,沒有什麽感情在。”


    她坦蕩的可怕。


    叫薑瀾對她刮目相看。


    現在可沒有多少姑娘,敢那麽直接說出那樣的話。


    當然,蘇瓷不一樣。


    要是如尋常女子一般庸俗,溫淮頌又怎會如此愛?


    “蘇小姐,我今天來找你,不是想讓你離開淮頌,而是我想請求你別放棄他。”


    蘇瓷聞言,楞在原地。


    手差點將杯盞碰掉。


    “薑女士,您確實您不是我開玩笑?”


    薑瀾說沒有。


    “我尊重並且支持我兒子的所有想法,隻要是他喜歡,我都不會阻止。蘇小姐,我很欣賞你的行事作風,以及你的家庭背景。


    “你可以有很多選擇,我不擔心我兒子會越陷越深,最後無法自拔,甚至是被你拋棄。但我希望在當下這個階段,你先別放棄他,你可以和我提出你的要求,隻要我和溫家能給你提供,我絕對不推辭。”


    蘇瓷看著眼前的美婦人。


    心裏升起幾分佩服來。


    普天之下大約沒如此的母親。


    蘇瓷想,溫淮頌的性格,估計是在美滿的家庭生活裏養出來的。


    她手肘撐著桌子,掌心托著下巴,“薑女士,我貌似什麽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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