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換上下午禮服的艾琳娜和坎貝爾夫人坐上了自己家的馬車。


    它是一輛四輪小車,一匹馬就能拉動,隻有兩個座位,車頂可以放輕一點的行李,左右有門,前麵的窗戶可以和坐在外麵的馬車夫交談。


    她們朝聖詹姆駛去。


    艾琳娜沒有拒絕母親的陪同,因為三十歲以下的未婚女孩不能單獨外出,必須要有已婚女士或者仆人一起,畢竟盧恩頓的犯罪率很高,而他們甚至沒有警察。可能有的區會有,但絕大部分區都沒有。維護治安的是每個教區的治安員,和雇傭而來的守夜人。


    盧恩頓的街道漆黑一片,人們意識到沒有燈光的夜晚會給犯罪的人提供掩護,便開始在夜晚的街道上巡邏,並得到了“守夜人”的名字。所以,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孩獨自出現在外麵,無疑會刺激到犯罪者敏感的神經。


    坎貝爾家在盧恩頓西邊,比起城內的空氣質量好些,當馬車駛入查令十字街時,就能聞到一股煤煙混雜著硫磺的辛辣澀氣,懸在半空的濃霧猶如實質,遠方高聳的塔樓隻看到模糊的輪廓,即便正午的陽光熱烈,整個盧恩頓也似乎抹著一層灰暗的底色。


    但當他們接近聖詹姆,一切好像就不一樣了,新鮮的空氣隨風吹來,馬車駛入一整條的林蔭道,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灑在地麵上,寧靜而祥和。


    馬車停在一棟宅邸前,這無疑是一棟相當宏偉的建築,它足足有六層樓高,占據兩條街道的拐角,讓兩邊的建築都黯然失色。


    門口的兩名男仆身高和體型都很相近——男仆比女仆貴,而且身高和工資成正比——坎貝爾夫人鬆了口氣,至少這不是什麽騙人的小作坊,並開始擔心自己的錢包,這裏看起來消費很高的樣子。


    男仆們一個指引車夫前往馬廄,一個上前與坎貝爾夫人答話,艾琳娜出示了自己的徽章,他立馬把腰彎得更深,“原來是剛加入的會員,請跟我來。”


    兩人不明所以地跟著他進入一個高聳的前廳,再走幾步穿過拱形雕花的大門和希臘神廟般的門柱,來到富麗堂皇的八角形大廳,大廳中間鋪設的地毯花色華麗,燃燒的巨大壁爐前擺設四座不對稱的扶手椅,四張高幾上裝點著棕櫚、西洋葵和黃銅燭台,牆壁上間錯掛著油畫和金屬壁燈,寬大的旋轉樓梯通往一樓。


    坎貝爾夫人和艾琳娜差點露出沒見過世麵的表情。這裏的裝潢一點也不像某個隱秘的俱樂部,更像是年入萬鎊以上的貴族別墅。


    男仆指引兩人來到扶手椅坐下,“請在這裏稍等片刻,很快就會有人下來。”


    他出去之後,坎貝爾夫人坐不住了,仔細地端詳著牆壁上的油畫。艾琳娜無所事事地東張西望,以她的閱曆隻能看出門廊和門柱的希臘風格,和凸顯曲線的洛可可風椅子。她猜測這間大廳的設計者應該是一位審美很高的設計師,才能將兩種不同的風格融合在一起。


    “久等了,”熟悉的沙啞聲音傳來,頭戴麵紗的薇拉從樓梯款款而下,直到見到她,坎貝爾夫人才有一種實感,之前她仿佛在夢裏一樣,或者幻覺,總之一切都讓她感到不真實。


    薇拉朝她們打了個招呼,“很高興你們會來。”


    “難道有……不來的嗎?”艾琳娜不禁問道。如果不來的話,會怎麽處理呢?


    “好問題,”薇拉撫平裙擺的褶皺,“有的人無法接受,被家裏送到瘋人院,有的被送去鄉下,還有的選擇自我了斷,總之,每一個能過來的同類,我們都非常珍惜。”


    她朝坎貝爾夫人說,“夫人,您允許的話,我需要帶艾琳娜熟悉樓上的情況,但是您無法和我們一同前往,因為樓上隻有我們這樣的存在。”


    “什麽?”坎貝爾夫人本能地不同意,“不,你不能在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把艾琳娜帶到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甚至都不認識你。”


    “事實上,”薇拉端靜地站著,遞過去一枚家族紋章,“您應該認識我,我的全名是薇拉·索默塞特,我的父親是索默塞特伯爵大人。”


    盡管艾琳娜從薇拉的言行上猜測她應該是一名貴族小姐,但是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伯爵的女兒。


    “……索默塞特伯爵大人家的小女兒,”有一個出身貴族的丈夫,貴族圈子的一些事情,坎貝爾夫人也有所聽聞,“我聽說過,您現在應該在弗蘭西陪伴您的姑母。”


    “很顯然,”透過麵紗看不到薇拉的表情,但可以從語氣中聽出她的平靜,“我的父親得想一個不會有損家族體麵的理由。”


    出於對貴族的信任,坎貝爾夫人稍稍放下顧慮,表示可以讓艾琳娜去樓上參觀,不過她要求一定要在晚飯前回來。


    薇拉也提供了召喚女仆的方法,底樓有咖啡廳,提供免費的下午茶,女仆可以帶她前往。


    “那麽,跟我來,”帶著艾琳娜走上通往一樓的樓梯,薇拉如同一個稱職的導遊般介紹起來,“你之前應該沒有去過俱樂部吧?”


    艾琳娜確實沒去過,不過她的父親坎貝爾先生加入過一個戲劇俱樂部,對此有大致的了解。


    私人俱樂部一開始是咖啡館,從前,人們喜歡在咖啡館聚會、吃飯、喝酒、社交,咖啡館不僅賣咖啡,還提供多樣化的服務,有的咖啡館甚至還會賣保險,不同的咖啡館提供匯聚了不一樣的人群,因此人們可以選擇他們想去的咖啡館。這些咖啡館慢慢演變成了現在的俱樂部。


    除了戲劇俱樂部,還有許多類似同鄉會的地域俱樂部、與興趣愛好有關的讀書、羽毛球、旅行俱樂部等等。“其實我們俱樂部的構造和那些俱樂部差不多,”薇拉說道,“我們更加隱蔽。”


    進入一樓的走廊,路過一扇又一扇緊閉的大門,薇拉走向走廊盡頭的一個雕塑,這是一個有翅膀的、提燈小孩子雕塑,她拉著兩邊翅膀從小孩的肩胛骨推向腰部,隨著她的動作,走廊內側寂靜無聲地旋轉出一扇小門。


    “哇,”艾琳娜被嚇了一跳。


    “驚喜,”薇拉笑道,“如果是外麵的人偷偷溜進來,他隻會發現空無一人的房間。”


    她用鑰匙打開小門,提起雕塑上的燈,兩人鑽了進去,在黑暗的甬道裏走了好幾分鍾,在一扇門前停下,“這是第二道保險。”


    薇拉摸出鑰匙,打開第二扇門,這是一條向陽的走廊,走廊一側是朝外的拱形玻璃窗戶,陽光傾灑在走廊地毯上,溫暖明亮。


    “歡迎來到自由者俱樂部,”薇拉看了眼座鍾,“正好,每周一次的討論會馬上要開了,我先帶你過去。”


    據說,住在俱樂部的成員每周四都會聚集在宴會廳,一邊喝下午茶,一邊匯報這周的工作。


    “所有在盧恩頓的同類我們都知道,”薇拉解釋道,“有的人沒有地方可以去,就能來這裏,俱樂部對所有同類——我們叫自由者——都敞開大門。”


    這棟宅邸有八十多個房間,而整個盧恩頓的偽·吸血鬼也就五六十個,除去被送到鄉下的、自己離開的、自己在外居住的,常住在俱樂部的大概有三四十人。


    當然,要提供那麽多人的食宿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加上他們現在的外貌難以在外找到工作,因此俱樂部裏會有自己的貨幣——貢獻點。1英鎊=1點貢獻。


    “很多人離家的時候會帶上一筆錢,”薇拉說,“就像是去寄宿學校,當然,食物和住宿都是最好的那種寄宿學校。如果沒有錢,那就隻能通過俱樂部來賺錢,比如說,普通的仆人禁止進入一樓以上的樓層,但是自由者不受這樣的限製,所以沒有錢的自由者會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充當仆人、管家的工作,他們就能獲得貢獻點。”


    “那你轉化我的儀式,我的母親應該也有付錢給你?”艾琳娜遲疑道。


    “是的,我們統一定價,兩百英鎊,對一條命來說不貴,不是嗎?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得起的。”薇拉聳了聳肩,“另外,我今天充當導遊引領你,也算貢獻點,有人會努力研究儀式魔法,研究算貢獻點,其他人想學習,學費也算貢獻點。如果有人不想在這裏住了,管家會結清貢獻點,換成英鎊帶出去。”


    她們說著說著,來到一扇木質門前,門上鑲嵌著銅製的花紋和精致的雕刻,薇拉握住門把手,提醒道,“你需要做一下心理準備嗎?你可能這輩子也沒見過那麽多醜陋的同類匯聚一室。”


    艾琳娜深吸口氣,點點頭,門朝裏推開,她看到一片深紅。


    到處都是深紅色麵孔,她仿佛掉進了一個恐怖片裏的的外星世界。可能知道不會有外人出現,自由者們都毫無顧忌地顯露出自己的臉,肆無忌憚地露出獠牙交談,深紅的手觸摸著潔白的瓷器和銀質餐盤,強烈的視覺衝擊讓她甚至有些反胃。她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意識到他們是一群怪物。


    直到她看到一個人。


    字麵意義上的,一個人。


    那個人坐在靠近壁爐的沙發上。在一群深紅臉孔中間,毫不誇張地說,他簡直在閃閃發光!他的金發顏色非常淺,在壁爐的火光映襯下,如同自帶光芒般熠熠生輝。這種顏色的頭發如果不夠白很容易被襯得很土,但他的膚色雪白,有種吸血鬼【高配版】的蒼白。


    他微微蹙眉時,仿佛自帶與生俱來的嘲諷與厭倦。但當他笑起來的時候,露出雪白的牙齒,卻有種格格不入的危險感,仿佛下一秒就會做出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


    當他注意到門口艾琳娜投來的目光,不但沒有移開視線,反而朝她眨了眨眼,這個小動作一下子衝淡了他過於俊美的容貌自帶的冷淡感,顯得生動活潑起來。


    艾琳娜感覺眼睛得到了淨化,不忘問旁邊的薇拉,“這裏怎麽會有個人?”


    “人?”薇拉神色古怪,“這裏隻有自由者,沒有人。”


    她順著艾琳娜的目光看過去,“他是伯克利公爵大人,他是自由者,是我們的……這棟宅邸的主人。”


    什麽?艾琳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看那一群群深紅的怪物,再看看朝她們走來的、連走路都散發著貴族典雅氣質的公爵大人,腦子裏的問號幾乎具現化,你告訴我他們是同一個品種,這也太……這不公平!


    憑什麽他們一個個全身毀容,他還能維持這樣的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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