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之上,每人均手持一根竹簽。


    行軍令說來也簡單,在士族一階,通常是賦詩填詞和抽簽。


    軍旅之中,就少了那一份雅興,往往都是用抽簽來行酒令。


    “是誰落空了?”


    李世民環顧一眼,看向了四周。


    他並沒有參與進來,而是當起了裁判。


    “唉,陛下,末將落空了!”


    李君羨躬首一禮,將無字竹簽放在桌麵之上。


    “落空了,你就說啊,婆婆媽媽的,怎麽像個女人。”


    見李君羨半晌不開口。


    尉遲敬德馬上大罵咧咧道。


    “你才婆婆媽媽呢?”


    李君羨也是上了酒意,當即回懟道。


    “五娘子!”


    李君羨大聲喝道,他也是輸的起。


    “哈哈,不是我說你婆婆媽媽像個女人,你這名字就是女子之名!”


    尉遲敬德大笑道。


    其餘的將軍也都控製不住,大聲的嗤笑著。


    府中,因為李君羨的乳名,將氣氛推向了高潮。


    一個鐵血漢子,竟然有這麽娘的名字。


    “不要笑了,你們以為你們的乳名好到哪裏去。”


    李君羨揮手坐下,當即將竹簽投擲進卒竹筒之中。


    “再來!”


    李君羨當然不服,欲要找回場子來。


    當然,除了李君羨不悅外,全場之中,還有一人。


    那就是端坐於主位的李世民,他不但不悅,還微微吃驚,望向李君羨的目光,多了幾分不善。


    “五娘子,你既為女子,為何如此威武雄壯啊?”


    李世民突然開口道,有半試探的意味。


    “陛下玩笑了!我本男兒身,隻是這名,是父母所定,未能改之。”


    李君羨則是賠笑道。


    “你們家鄉還有如此的習俗,朕還未知也,你是哪裏人士了?”


    李世民的神色變幻不定,但是由於光線的問題,亦是沒有人能看出什麽來。


    “回稟陛下,末將,起身武安縣!”


    李君羨如實道來。


    “哦,你真是與“武”字有緣啊,別名五娘子,出身武安縣,官職又是龍武衛武衛將軍,封號又是五連縣公。”


    李世民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來。


    “這都是要多謝陛下的賞賜!”


    李君羨自然不知道李世民現在的心思,很感激的答謝道。


    “這是你應該得的!”


    李世民心不在焉的回道,身子慢慢的站了起來。


    腦海之中,一直縈繞著那一句卜語——“唐三代之後,女主武王取代李氏占據天下。”


    關於這個女主武王,李世民可讓人盤查了多年。


    死在其中的人,也不在少數。


    但卻都未有與卜語相對者。


    而現在李君羨,由此被李世民深為忌憚。


    李君羨身居要職,負責皇宮安危,深受帝者器重。


    自己百年之後,李治也肯定還會對其委以重任。


    萬一發生了什麽風吹草動,李君羨有太多的操作空間。


    而女主,與李君羨的別名五娘子,又十分的匹配。


    女主非指女人,而是代指姓名。


    李世民如此想著,便離開了座位,心事重重。


    “陛下!”


    尉遲敬德也是嚇了一跳,連忙上去攙扶。


    “朕累了,敬德,你送朕回去吧!”


    李世民頭也不回就走了。


    “陛下,你是有什麽心思嗎?”


    走出了很長的一段路程,尉遲敬德才開口問道。


    “李君羨,此人,你如何看啊?”


    越想,李世民就越確定,李君羨就是那預言之人。


    “陛下什麽意思?”


    聰明人,是絕對不會在沒有弄懂上位的想法時,就會說出自己的見解。


    尉遲敬德雖然和李君羨有所交情,但不深。


    李君羨是隸屬瓦崗寨的那一方陣營。


    而尉遲敬德之前,則是劉武周的將領。


    “敬德可還記得貞觀八年,太白星現於白晝,史官占卜曾約,有武王取代李世氏江山。”


    李世民開口道。


    寧可錯殺,也絕不會放過。


    此時,李世民的殺心已經大起。


    但是他賢明了一世,又不想晚節不保,落了個殺賢臣的名聲。


    又當又立。


    “陛下吩咐,縱使刀山火海,末將也赴之。”


    尉遲敬德知道了李世民的心思。


    他不問對錯,他忠的不是唐國,他忠的是李世民。


    與其他忠臣不一樣。


    這也就是他能成為李世民的近臣,還是長青數的緣故。


    論信任,他可是要甩李靖和李勣幾條街。


    李世民手底下的第一馬仔,名副其實。


    李元吉,尉遲敬德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給砍了。


    要知道,那可是李世民的親弟弟,縱使與李世民有爭鬥,但是作為臣子,沒有幾個人敢下死手。


    誰都會怕,李世民到時候會秋後算賬。


    而且,那時李淵還在位,誰又不怕九族消消樂。


    唯獨尉遲敬德不怕了。


    手起刀落,就斬了。


    現在一個李君羨,隻要李世民不加以阻擋。


    說不定今夜,軍營之中,就會流傳出:鄂國公尉遲敬德醉殺武衛將軍李君羨了。


    “不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你也不可衝動。”


    李世民警告道,他也太了解尉遲敬德了。


    李君羨身居要職,而且,自從投靠李世民之後。


    也是建立過諸多功勳,要不是因為這事,李君羨還是備受李世民信任的。


    就是李世民想要弄他,也要找好理由。


    “末將明白,不會給陛下帶來麻煩的。”


    如果李世民是暴君的形象,那殺也就殺了。


    但是他要做的是,賢明如漢文帝那樣的明君。


    所以尉遲敬德,也變得畏手畏腳起來了。


    “敬德,你去叫拔灼過來,朕有要事找他。”


    李世民進入寢宮後,半躺在床榻之上。


    從長計議,並不是要長久之後才解決。


    現在每出現一個隱患,李世民都會想盡辦法,當即就解決掉。


    他不能出手,那唯有借刀殺人了。


    “諾!”


    尉遲敬德轉身急去。


    不知道是因為病魔的原因,還是李世民已經年老的緣故。


    對於方術之言,也愈來愈聽信了。


    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睿智,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此時,他在政局上表現出來模樣,其實已經與昏君別無二致了。


    要因一句批言,而斬殺功臣。


    仿佛沒有哪一位君王能逃脫年老的魔咒。


    李世民如今病危,也不能說是不幸,起碼算是能落得個善終。


    要是像如今這樣昏暗,在朝堂上再霍霍個十年。


    怕是功績也要磨滅掉一大半。


    幾日過後,唐軍的軍隊也相繼回到了靈州城。


    但是,能見到李世民麵者甚少。


    知道李世民病情的人越少越好。


    “陛下,你這是怎麽了?”


    床榻邊,長孫無忌淚眼婆娑,現在李世民的模樣,與其離京之時,判若兩人。


    “朕總是還能將你等來了。”


    李世民則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長孫無忌的地位,在李世民的心中,舉足輕重。


    是他最為倚重的人了。


    “是臣之罪,若不是臣錯任張亮,事也不會至此。”


    長孫無忌無比的懊悔。


    他的計劃,雖說是非常的完美,但是卻出了張亮這個二五仔。


    使得他的計謀完全落空,還落得個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下場。


    “不是你的過錯,若是要深究,還是朕看錯了張亮了。”


    “不說他了,現在大局已定,他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李世民擺了擺手,沒有在這件事上追究下去的意思。


    “你來的正好,朕正有話要和你說呢!”


    “怎麽,李大亮還未回來嗎?”


    見唯獨隻有長孫無忌一人來,李世民又問道。


    朝政的人選,他現在已經有了。


    那就是長孫無忌、房玄齡和褚遂良、馬周,四人可以相互製約。


    而軍政這方,他亦要有幾個人來負責。


    那便是蘇定方、李大亮和尉遲敬德,避免一方獨大的局麵。


    最理想的局麵,那就是李勣、李道宗和薛萬徹掌握軍務了。


    但是這三人,都在李承乾那裏,他也不得不加以更改。


    “陛下!李將軍他……他……在路上病逝了!”


    長孫無忌顫抖著聲音說道,說完後緩緩地低下了頭,不敢直視李世民那震驚而悲痛的目光。


    此次出征,原本期待能夠大獲全勝,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戰果寥寥無幾,更是損損兵折將。


    或許是歲月不饒人,又或許是路途太過遙遠艱辛,李大亮還是倒在征途之中。


    還是先李世民一步而去。


    然而,對於李大亮這樣一生馳騁疆場的名將來說,能以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未嚐不是一種圓滿。


    戰死沙場,馬革裹屍。


    聽到這個噩耗,李世民的身體微微一顫,嘴唇哆嗦著想要說些什麽,可喉嚨裏卻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一般,隻能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他的雙眼逐漸濕潤,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心中滿是對李大亮的惋惜之情,更有一股悲意從心中泛起。


    李世民不經意間瞥見了身旁長孫無忌的頭發,不知何時起,那曾經烏黑亮麗的發絲已然泛起了絲絲銀白。


    李世民意識到,屬於他和他們那個輝煌燦爛的時代正在悄然落幕。


    故人相繼凋零。


    “朕恐怕也時日無多了啊……”


    李世民輕歎一聲,他那雙眸此刻已變得黯淡無光,仿佛風中殘燭般搖搖欲墜。


    他緩緩地將目光移向了站在一旁的長孫無忌,聲音低沉地說道:


    “稚奴尚且年幼,朝中諸多事務繁雜沉重,往後這大唐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福祉,你需要多加幫扶!”


    長孫無忌聞此言語,心中不禁一緊,但麵上仍強作鎮定道:


    “陛下切莫如此悲觀,龍體定會逐漸康複的。”


    然而,在這滔天權勢麵前,長孫無忌卻並未感受到半分興奮之情,相反,一股難以名狀的慌張自心底油然而生。


    隻見李世民微微搖了搖頭,繼續說道:


    “朕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為清楚不過了。怕是這大限之日已然臨近。”


    說著,他稍稍坐直了身子,繼續言道:


    “關於朝中諸位大臣,朕皆已有了妥善的安排,並已擬定好了密旨。待到朕大行之日來臨之際,你等自會明白。”


    頓了頓,李世民話鋒一轉,神情嚴肅地看著長孫無忌道:


    “朕深知你與承乾之間政見常有分歧,然若有朝一日,承乾起兵,你也務必審時度勢,相機而動。”


    言罷,李世民那原本昏暗無神的眼眸之中突然閃過一道令人心悸的精光。


    長孫無忌心頭猛地一顫,他如何不知眼前這位帝王之心深似海、天威難測?


    想當年,就連至親骨肉都能痛下殺手之人。


    念及此處,長孫無忌不敢再有絲毫怠慢,連忙伏地叩頭道:


    “微臣謹遵聖諭,倘若真如陛下所言,事態發展至那般田地,微臣定當以大局為重,絕不會逆天而行。”


    自己隻不過是大舅哥,血緣關係還差了很多。


    今日是在托孤,也是在試探、打壓長孫無忌。


    “朕深知我們一路走來頗為不易,但日後若大權在握,務必謹慎對待,切不可疏忽大意。朕知道你忠心耿耿,絕不會心生反叛之意,然而,良臣與權臣之間僅有一字之別,這其中分寸,還需你自己好生拿捏。稍有不慎,便可能行差踏錯,萬劫不複。”


    至此,長孫無忌總算是艱難地闖過了最為險峻的一關。


    可他心裏清楚,李世民對他的打壓遠遠沒有就此終結。


    長孫無忌此人深諳時勢變化,此刻他恭恭敬敬地將頭顱伏於地麵之上,不敢有絲毫懈怠,靜靜地聆聽著李世民的諄諄教誨。


    要知道,李世民絕非心慈手軟之人。值此權力更迭的關鍵時期,任何潛在的威脅都會被他毫不留情地鏟除殆盡。


    想當初,為了試探李勣是否能夠真心實意為李治所驅使,李世民竟毫不猶豫地下旨將其貶謫至偏遠荒涼的邊疆之地。


    倘若李勣對此旨意稍有遲疑,或者不懂得審時度勢、知難而退,那麽等待他的必將是違抗聖旨,斬立決的下場。


    不僅如此,對於褚遂良和長孫無忌二人,李世民同樣準備了特殊的考驗。這些考驗並非刀光劍影般激烈,而是看似尋常無奇的對話交流。


    但就在那一次看似平淡的交談之中,二人的生死出現了多次反轉。


    一點都不比李勣麵臨的危機小。


    因為,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的背景和其他人不同,都是大族之人。


    勢力龐大,能夠影響到朝局,甚至是,能言新廢之道。


    “大權在握,欺主,是為權臣,大權盡握,輔主,是為良臣。”


    “霍光與諸葛孔明,均是借鑒,你要以史為鑒,才能明得失,不然會遺臭萬年,難得善終。”


    話語之中,除了擔憂之外,還有蹲蹲教誨之意。


    “臣明白,定當謹遵陛下之言,極力輔助幼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長孫無忌的頭顱撞地,咚咚作響。


    不表現出死忠,那就隻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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