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這一跪,從門外突然闖進兩個人來,二話不說,噗通噗通,皆跪在袁重身前。


    袁重看著跪了一地的人,苦笑:“能不能起來說話?”


    他還不習慣有人跪著與他交流。


    就是前世那些沉冤昭雪的人,跪在麵前道謝,他都是避開正麵再說其他。


    後麵跪進來的是李天剛和張寧氏。


    林山臉色決然:“在下跟寧雪有了私情是不對,可身為主管刑名的主官,卻拿一對獸性大發的母子,無可奈何。


    就算我們沒有私情,難道就讓我看著寧雪這樣一個柔弱女子,整天生活在生不如死的日子裏?”


    李天剛甕聲甕氣地說:“律法是為了什麽,連這樣慘絕人寰的事都管不了,那還要律法做什麽?”


    張寧氏則淚眼婆娑:“袁大人,這事跟他們兩個沒關係,


    都是奴家自己做下的,如果要抓,您就抓我去伏法吧,可不能連累了好人。”


    你們這是道德綁架啊!袁重直撇嘴。


    “如果你要抓,我們將寧死不從,我們將以死作為對律法不公的控訴!”林山很決絕。


    袁重猶豫了半天:“就算是我放過你們,可是那張李氏不會善罷甘休,這樣就會有王司徒張司徒等等,


    天承司可不是隻我一個聰明人,你們不會連張李氏也幹掉吧?”


    林山看了一眼張寧氏:“我與寧雪已經準備伏法,就是死也不能讓雪兒再受此非人的折磨了。”


    說完扭頭對李天剛一瞪眼:“你給我滾出去,這裏有你什麽事!”


    李天剛脖子一擰:“老大,怎麽沒我事?我可不是看你是我大哥才做這事的,我是看不慣那些喪心病狂的惡人!


    既然做下了,要死就一起死”


    “我倆都是孤家寡人,你的婆娘不要了?孩子也不要了?如果還認我這個大哥,就趕緊滾。”


    李天剛沉默不語。


    林山低沉地說:“記得給大哥大嫂多燒點紙錢,我們在下麵會保佑你。”


    袁重聽的直搖頭:“林山林縣尉,演得有些過了啊,這恐怕也是你設計好的吧?


    高明啊,抓住了我善良且優柔寡斷的性格,不就是想讓我一起背一背這口鍋嘛。”


    林山一臉真誠:“袁司徒,我們所說均為實情,確實因為你推案的進度太快,太出我們的預料,


    如果我再不主動坦白,恐怕過了今天,再讓您選擇就難了。


    所以經過觀察,我特別相信雪兒的眼光,決定賭一把,就賭你對黑惡的憎惡,對善良的寬容。”


    “在說上,我得拜你為師,比我厲害太多了。”


    張寧氏淒然道:“我們已經做好失敗的準備,隻要袁大人不選擇幫助我們,剛才的生離死別就是真的。”


    袁重擺擺手:“張寧氏,讓我看看你的一身傷痕如何?”張寧氏看了一眼林山,見林山低頭不語。


    她慢慢站起來,轉過身,緩緩解開衣帶,衣服落至腰間,露出整個後背。


    果然,本來光滑瑩白的肌膚上,爬滿了各種猙獰的疤痕!


    張寧氏身體抖動著,猛然將身體轉了過來,緊咬牙關,堅強地抬起頭,一雙美目緊盯著袁重的眼睛。


    袁重不為所動,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著張寧氏身上的疤痕,確認是人為的鞭痕、棍棒及尖銳物所致。


    示意張寧氏穿好衣服,掃了一眼另外跪著的兩人。


    “林縣尉,我很好奇,你是怎麽讓張大勇中毒身亡的?”


    林山頓了頓,“這還得感謝孟大夫,有一次與我飲酒中,見我恨自己不能救雪兒於危難,痛不欲生,


    便說起有一種毒草,單獨食用不會有事,


    但是當其合在動物肝髒中,再配上酒,便可讓人在睡夢中死去,


    勸我若想一了百了,可用此法,當無痛苦。”


    袁重點頭“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然後張大勇就是你實施此法的結果了。”


    林山無言點頭。


    袁重沉思片刻,“你們起來說話,林縣尉有沒有針對張李氏的辦法?必須得讓她閉嘴,這事才算完美。”


    說完,心中苦笑,我這是同流合汙呢,還是心向善良?


    總之我算是被感動了,剛才的話一說,等同於我背了這口鍋。


    林山艱難地搖著頭:“這個老潑婦,太強勢,在下還沒有想出好辦法,要不然也不會驚動天承司。”


    袁重思考了一會兒:“你們先走吧,各歸原位,該幹什麽幹什麽,這個老太婆由我來對付好了。”


    三人一聽大喜,連忙又跪下磕頭拜謝,各種的感恩不盡,再三謝過後,灑淚退出了袁重的房間。


    昏黃的油燈,寂靜的客房,隻留下坐在燈下發呆的袁重。


    法理不外乎人情,就此案來看,善惡誰能分的清楚?


    正在思考人性的袁重,忽然被窗口的響動驚醒。


    扭頭發現,一張俊俏的臉擱在窗台上,正一臉諂媚地望著自己,兩隻眼睛爍爍放光。


    袁重得意,被我的人格魅力感動了吧,這是收了個狂粉?


    再一扭頭,老莊也站在門口處,麵對自己,滿臉的菊花盛開。


    看看,這善良可從來不是孤立滴!


    但是,笑容僵在臉上,袁重瞬間感到,這倆貨的笑臉不是衝他來的,而是衝著桌子上那十幾錠明晃晃的銀子。


    “袁司徒,吃獨食是不對滴,兄弟們可是整天吃不飽哦。”


    “小重啊,你莊老哥可是四十歲往上數的人了,媳婦都還沒娶上呢,你不能眼睜睜看著老哥我孤獨終老吧。”


    袁重苦笑:“銀子你們可以拿,可是對剛才的事兒你們有什麽看法?”


    張大富和老莊都一臉的懵逼:“剛才有什麽事兒?”


    “我沒聽到啊,說什麽了?”


    “我剛過來就看到了銀子,還有發呆的小重。”


    “我過來就看到了銀子,小重是誰?”


    “拿了銀子趕緊給我滾蛋”袁重笑罵。


    老莊急忙湊到桌子前,看著那大錠的銀子,嘴唇都哆嗦了。


    顫抖的手,撫摸著銀子,嘴裏喃喃:“想我老莊,幹了幾十年的仵作啊,


    一年都賺不到十兩銀子,雖也曾見過大錢,可沒見過屬於自己的大錢啊!


    小重,以我專業二十年的眼光,就知道你不是個凡人,這輩子我老莊跟定你了。”


    “拉倒吧,你的專業眼光,看我?”


    “我張大富服過夏末大人,可跟著夏大人光往裏搭銀子了,


    何曾賺過如此舒爽的錢,袁哥,袁司徒,袁大人,今後大富我唯你馬首是瞻。”


    “拿走拿走趕緊的,再囉嗦,一個子也不給你們。”


    兩個人立刻從桌子上一人撿了三個大元寶,屁顛屁顛地溜了。


    這鍋就背了,隻要背的爽,管他對與錯呢,憑心而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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