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晨光初露,霞光萬道,夜幕漸退,天邊漸明。


    孫班頭早早便起了床,在婆娘的伺候下,穿上了差衣袍子,接著便大步朝著縣衙走去。


    “婁威、梁煩這些個流竄在郡裏的大盜還沒逮著。又出了個五髒功……這些天怎這麽多事患?”


    在路上走著,孫班頭感覺有些頭疼。


    這些事兒從縣衙發出,縣令把事兒丟給了胥吏之首典史,而典史又把這事兒丟在了自己這個快班班頭身上。


    真是一層一層的吃啊。


    而自己眼下,也沒什麽得力幹將。


    先前那一批煉血的老人,都上了黑山,被那妖魔吃了幹淨。


    如今,快班煉血武者寥寥無幾,他這個班頭本人,也都要被迫無奈的上街巡差,這讓孫班頭怎說理去?


    若是遇到了那些個賊人……


    孫班頭深深歎了口氣,感覺有些頭疼。


    就天色蒙蒙亮一片時,他也趕到了衙門。


    而在孫班頭忽地見到三班院內圍了一群早來的捕役,登時讓孫班頭有些詫異。


    “聚在這裏作甚,為何不進班房?”


    孫班頭一邊說著,一邊朝著裏麵走去,隻不過他剛穿過這些皂吏捕役之後,整個人陡然愣住。


    一個全身差衣被血染透的身影,就這般坐在班房門前的板凳上。


    一把沾了血的殘刀隨意放在一旁,這道身影的主人倒是不慌不忙的飲著茶水,而在其腳旁,則是有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這人頭的眸子瞪得大大,充滿了無法言說的恐懼。


    血跡從他的脖頸流下,滲透進泥土中,散發出一股血腥味兒。


    看到這一幕,孫班頭不由身子一顫,下意識的握緊了刀把:“鄭三郎,你這是作甚?!”


    見孫班頭來了,鄭均輕輕一笑,隨意將茶碗放在一旁,慢悠悠的站起身來。


    而見鄭均起身,周圍的捕役們不自覺的一陣慌亂,就連孫班頭都有些緊張了起來。


    剛準備拔刀而出,卻見鄭均拱手道:“班頭,這廝昨夜前來襲殺我,被我反殺!殺了此賊,我便提著腦袋前來報官,請孫班頭、許典史做主。”


    “你……”


    聽到了鄭均的解釋,孫班頭半響沒緩過神來,憋了半天,硬是憋不出一句話來。


    就算如此,你至於提著腦袋來縣衙嗎?


    縣令大人的府邸就在縣衙後,你就不怕驚動了縣令大人?


    孫班頭十分無奈,接著便勉強呼出一口濁氣,對著鄭均道:“可有佐證?口說,可無憑。”


    證據還是要有的。


    不然你在街上隨便砍殺一人,說是對方先來刺你,你被迫反殺,那朝廷還有秩序可言嗎?


    你若是什麽王公貴胄,那確實可以這樣。


    但鄭均顯然不是什麽公子王孫,家裏也沒閑錢,當是要講憑證了。


    “當夜打鬥,應有人聽到,痕跡做不得假。”


    鄭均淡定說道:“況且此人使得一把寬背大刀,砍我之時用的‘踏浪刀’,看麵相,應是告示上通緝的婁威首徒梁煩。”


    “告示上可是說過了,斬了梁煩,賞銀五兩。”


    聽到鄭均斬釘截鐵的話語,孫班頭登時一怔。


    接著便仔細看向了那地上的人頭。


    辨認了一番,除了臉上多了些血汙之外,與那梁煩無二樣。


    孫班頭立馬狂喜!


    “是梁煩沒錯!”


    孫班頭見狀,當即一陣欣喜,接著便看向了鄭均,連聲道:“三郎好俊的本事!這梁賊挑誰不好,竟來謀害三郎!三郎此番斬了這梁賊,真是為我黑山縣除了大害!”


    “梁賊乃是那婁威最得意的門徒,也是婁威徒弟中唯一一尊煉血武者,如今折在了這兒,衙門重重有賞啊!”


    孫班頭喜上眉梢,也不顧那麽多了,繼續道:“我這去稟報典史大人,為你請功!這五兩銀子,最遲明日就能賜下!”


    剛準備走兩步,孫班頭立馬便想到現在還沒點卯呢,當即拍了拍額頭。


    殺的既然是梁煩,那就沒什麽問題了。


    別說夜襲被反殺,就算是大街上碰到,拔刀砍殺了,朝廷也不會追究鄭均任何罪責,反而還要給鄭均請功!


    不過,


    能殺梁煩?


    莫非鄭均的鷹隼勁,已經入門了?!


    想到這裏,孫班頭忽然有些錯愕,他呆呆地看向了鄭均,有些感到不可思議:“你,你鷹隼勁入了門?”


    “嗯。”


    而鄭均見到孫班頭這般模樣,也是微微頷首點頭。


    見到鄭均承認,孫班頭登時咋舌萬分,不知該如何去說。


    他之前並不認得梁煩。


    之所以知道梁煩,還是從趙大口中得知。


    將腦袋砍下之後,鄭均又仔細對比了一番告示上的通緝令,這才確定了來襲之人的身份。


    進而前來請賞。


    不過昨夜死的可不隻是梁煩。


    還有趙大、趙二。


    及張青魚的小舅子。


    同一夜,可完美洗刷掉自己的嫌疑,將一切都推到已經死了的梁煩身上,也省卻了自己藏屍、審訊的功夫。


    若是過幾日再殺,辯解起來就有些難了。


    不過……


    鄭均鷹目回旋,周圍的捕役、快手此刻對鄭均,真可謂是敬之如神明,他們神情複雜的看著如同殺神一般的鄭均,心中五味雜陳。


    畢竟鄭均一個接觸武道不過月餘的新人,如今竟能斬了告示上的賊子。


    雖說這賊子實力並非拔尖,但也足以證明鄭均武道本領之強了。


    或羨慕、或嫉妒,甚至還有怨恨的目光。


    不過當鄭均眸子望來之時,無論是豔羨還是憤恨,他們紛紛挪開視線,不敢同鄭均對視。


    鄭均,大器已成!


    在明白鄭均如今實力今非比昔之後,孫班頭的態度好了很多,對著鄭均道:“三郎,你這般一身是血,去見縣尊、典史,也太過不得體了些!班房內尚有新繡的差衣,你去取一套換上,順便洗洗身上那血味兒!”


    “你這刀也太過粗糙了些,好男兒怎能用斷刃?!今日見了典史大人,我便跟典史說說,給你換把新刀來,寶刀當配英雄!”


    孫班頭熱情的招呼著鄭均。


    而鄭均秉承著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的念頭,當即抱拳,道了聲‘謝過班頭’之後,便去沐浴更衣了。


    而在鄭均離開之後,孫班頭也二話不說,朝著典史府衙就去。


    典史乃縣衙胥吏之首,掌管縣衙所有的胥吏。


    雖然不入品級,但也是響當當的縣衙五把手,便住在縣衙附近的宅院裏。


    而孫班頭慌忙稟報,進了典史府中。


    而典史許恒早就起榻,正在院子裏操練武藝,將一根棍棒舞的上下紛飛,刮起一陣陣風聲。


    而孫班頭草草闖了進來,神色欣喜若狂,對著典史道:“大人,大喜!那梁煩昨夜發了瘋,竟去刺殺本班捕役鄭均,被鄭均反殺了!”


    聽到孫班頭前半段時,許恒並無任何反應。


    不過當聽到梁煩被反殺之後,這典史許恒登時一怔,驚詫道:“你說,那鄭均斬了梁煩?”


    “是啊。”


    孫班頭並沒有在意許恒的表情,而是喜氣洋洋的說道:“這次鄭均斬了梁煩,咱們終於有東西交差了!到時候把這魔功的事兒也推到梁煩頭上,縣尊定會嘉獎咱們的!”


    許典史點了點頭,表情卻沒那麽好看。


    ‘那趙家兄弟辦的狗屁差事!’


    許典史在心中怒罵一聲,剛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見到忽得有一快手從縣衙急匆匆的跑來,滿頭大汗:“典史大人、班頭!禍事了,禍事了!”


    “城裏出了命案,大命案啊!”


    聽到了這快手的話語,孫班頭眉頭一皺,剛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見這快手繼續道:“壯班的趙班頭和班裏的捕役劉耀祖、趙擎、張步海都死了!”


    聽了這話,孫班頭還沒什麽反應,典史許恒卻驟然一驚:“趙大、趙二死了?!”


    他們倆怎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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