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四周呼呼的風聲,隆隆作響,


    隻感覺自身的呼吸心跳,也是大如悶雷,


    於此刻所有人而言,方才劉靖劍斬江充,而後又對天進行解釋……


    他們除了心驚肉跳,震撼其大膽狂言之餘。


    隻有一個念想——小兒狂言,不知天高地厚!


    “看看…看看……這就是朕那個兒子這些年給博望苑請來的那些先生,看看他們都教了什麽?”


    “看看他們將我劉氏子孫,教成了什麽樣子?”


    “那些腐儒之言,他們算是記在了心裏,張口蒼生萬物,閉口黎民百姓。今日更是效仿董仲舒,來給朕將天做出詮釋了?”


    劉徹怒道:“全是嘴上功夫!誇誇其談,沒有一點實際之用,紙上談兵,和趙括之流,有什麽區別?”


    “朕就是信長生,信巫蠱,信太子以桐木人偶詛咒朕。也不信其今日在此所言。”


    “說是向天還願,卻是數落朕之過!”


    “真是被教傻了啊,枉朕之前還有寬恕之心!”


    劉徹仿佛真是像是被氣惱,他轉向四周,忽的看向了檀何。


    “你,現在給朕起來,就用你習的那巫蠱之術,讓他見識見識你的巫蠱詛咒!”


    檀何一愣。


    旋即臉色呆滯的看向劉靖。


    而此刻。


    劉靖見此,也是不想再繼續浪費時間,他一直等李廣利,但現在還沒等來……


    不過,眼下他的心神之中,方才公然而然的硬剛之下,幸運硬幣顯然已經再度被金色環繞。


    這種疊加的迅猛速度,幾乎超出了他之前,敬獻祥瑞的數倍!


    “還有點不夠,不過,也該步入真正的環節了。”


    劉靖呢喃。


    從始至終,他其實都沒想過,靠說,能將劉徹說的回心轉意。


    這純屬做夢。


    要不然,史書上也不會有那麽多慷慨悲歌之事。


    而他之所以如此,除了最重要的,硬剛就可以積攢幸運值之外。


    第二重要的,便是契合自己的節奏,將事情一步步的推到如今。


    隻有用事實,才能撼動人心。


    隻有真相,才是唯一的解釋!


    《還願疏》不隻是向天還願,更是能契合他的下一步動作!


    故而,此刻劉靖索性看向劉徹的方向。


    “我倒是一直期待檀何的巫蠱詛咒,請陛下讓其施於詛咒!”


    劉靖這絲毫不慌的表態,卻是讓群臣震驚之餘,也紛紛無比好奇,下一刻,眾人的目光均是朝著檀何而去。


    “檀何!你去!”


    劉徹此刻大袖一展,徑直指向劉靖的方向。


    “這……這……陛下!”


    檀何一邊嚅囁,一邊心神驚恐。


    “其乃皇室子孫,臣豈敢用巫蠱詛咒?”


    劉徹揮袖,“朕恕你無罪,你若真能讓其改過認錯,就是真將其詛咒得剩下半條命,甚至沒命,朕也算你有功!”


    檀何聽聞,隻能腳步朝著劉靖那邊挪動,但正當他憂愁,下一步不知怎麽辦的時候。


    突然!


    “貳師將軍到!”


    突兀的一聲唱和,讓原本驚恐的檀何,頓時停住腳步。


    “陛下,貳師將軍來了。”


    劉徹點了點頭,隨之望去。


    此刻,前方的直道上,一道略顯魁梧的身影帶著麾下將士,趕緊下馬,然後獨自朝著這邊走來。


    一邊快走之時,他的視線也掃過全場,心驚肉跳的同時,眼神更是被劉靖那邊所吸引。


    那就是那位皇孫?


    想著一路上,聽到的關於對方的傳說,若不是那場雨,自己該早到的。


    如此想著,他趕緊跑到劉徹身邊,因身著甲胄,隻能躬身而拜,“陛下,臣來遲了!”


    劉徹點了點頭,正欲說話。


    卻見那邊,見到李廣利到來,劉靖當即心中一喜。


    終於來了。


    他索性不等檀何了,現在的劉徹,已經在怒火洶湧,蓄勢待發的時候了。萬一真讓人將他拉下去,他此次計劃的成功率,可就大打折扣了。


    “陛下,今日以《還願疏》還願!”


    “是曾經在神明台上,祈雨之時,我早就向天所立下的誓言!”


    此刻,劉靖的聲音,讓劉徹頓時想起當初聽到太子謀反之後,很快又是聽到,公孫卿派人傳來的那句話。


    而這時,劉靖的話,與那個夜晚他聽到的狂悖之言,似乎再度重合。


    “祥瑞若現,必讓天子於天下百姓之前,陳述己過!”


    此話落下,劉徹猛地朝著公孫卿看去。


    後者臉色蒼白,呆若木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劉徹卻已經想起來了。


    他怒然跨前幾步,竟是直接朝著劉靖的方向走去。


    “陛下!”身後眾人趕緊跟著。


    而劉靖的聲音卻也再度響起。


    “而今,靖站在此祭天之處,甘霖已下,血祭已出,靖怎可因畏懼君王之威,禮法之重,便不敢去言?”


    “陛下第三過:好大喜功,窮兵黷武、識人不明!”


    嘩!


    話音落下之間,劉徹前行的步伐,猛然間一頓。


    而貳師將軍李廣利,更是愣在原地。


    他才剛來,之前此地,到底發生了多少驚天之事?


    怎麽那台上,還有血祭?


    嘶!


    是江充!


    當他看到那人頭模樣時,心神大驚。


    隻是,很快他就不是驚訝,而是驚悚了。


    【先聖曾言:忘戰必危,好戰必亡!】


    【陛下早年提拔人才不分貴賤,得衛青、霍去病……武功之德,自然光耀萬年!】


    【可此後,陛下為求汗血寶馬,派李廣利勞師遠征……】


    【其有何功德,自居貳師將軍?是其以六千騎兵、數萬熱血兒郎……卻隻能乞討而活的壯舉?還是其以六七萬精銳大軍,再征大宛,最後隻餘一萬多傷卒的勝利……】


    【所謂汗血,其名血汗!為我漢室萬裏遠征軍卒之鮮血而染!】


    刹那間,在劉靖念完這段話後,金芒成形,再度匯聚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金蓮。


    劉靖心中一沉。


    而後看向已經徹底暴躁,開始揮動衣袖,指派期門軍開始動手的劉徹……


    瞬時間,他已經察覺到,他們已經湧上祭台,甚至抓住了自己的臂膀。


    劉徹甚至快要來到自己麵前!


    “說!你繼續說!朕還要多少過?你還要朕改多少過?”


    劉靖麵色絲毫不變,趁著最後的時間,衝著其麵目,大聲道:


    “陛下之過,又何止寥寥三個。”


    “數十年來,不提耗費之財,隻談傷亡之命。”


    “民間早有傳言:陛下師出三十餘年……天下戶口減半!”


    轟!


    最後一句話剛剛落下,劉靖心神之內,金蓮幾乎是瞬間成型。


    而此刻。


    劉徹本來準備站定的身形,卻是因為這句話,猛地搖晃了一下。


    身旁一直跟著的霍光見此,趕緊將其攙扶住。


    同時,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劉靖,此前在甘泉宮都沒有這麽近。


    細看之下,其麵容明明稚嫩,但此刻目光灼灼,身形挺拔,旁邊幾個侍衛都拿他不下,執拗的猶如寒鬆!


    而劉徹顯然也是如此近距離的觀察,他望著對方與自己那相似的眉眼,感受著其身上瘋狂湧動的驕狂!


    再聯想起,剛才猶如天雷劈入自己腦海的一句話。


    師出三十餘年……天下戶口減半!


    “誰教你說的?”字字森寒的聲音響起,劉徹一把將其手中的《還願疏》拿了過來,然後再度問道:“誰讓你說的?”


    劉靖不答。


    因為計劃,已經完成!


    “此為還願所為!”


    “請陛下,與萬民之前,陳述己過!”


    “朕無過!”劉徹大吼一聲,但卻死死的抓住手中的《還願疏》,而後猛地看向身後的檀何。


    “檀何,還不過來,朕就站在這裏,親眼看著,你來用巫蠱詛咒!”


    檀何瑟縮著脖子,卻是戰戰兢兢。


    “哈哈哈……”劉靖卻突然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言語說不動人,隻有事實,隻有真正肉眼客觀、身體力行的事實,才能讓陛下改過!”


    劉徹冷冷的注視著他,忽然再度看向身後檀何,“還不動手!”


    “陛下!”然而,不等檀何行動,劉靖卻是自顧自道:


    “請再啟神明台……讓那檀何於其上,以巫蠱咒於我。那是陛下所建,最接近天之處!想來效力更為明顯。”


    此時,檀何聽聞不用他這麽快當眾動手。


    趕忙道:“對對對,陛下,到底是皇室子孫,自有先祖庇佑,臣也需要……”


    他話還沒說完,劉靖就再度道:


    “今日還願,蒼天可鑒!”


    “如若其詛咒不了我,那今夜天象湧動,必是雷霆降臨,搗毀其軀,讓其神魂俱滅!”


    唰!


    此話一出,眾人再度心神搖晃。


    而劉徹更是瞳孔一縮,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至於劉靖心中,則思索萬千。


    幸運硬幣隻能作用於自己,無法作用於他人。


    要不然就不是幸運硬幣,而是詛咒硬幣。


    故而,他隻能求雨降雷,但真正能不能劈到,他自己卻做不了主。


    隻是……


    神明台,最接近天的高處。


    其上金銅之手,捧金銅玉碗。


    妥妥的接引天雷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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