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麻喇姑給瑤令安排來的嬤嬤出身正黃旗,是當年曾在孝康皇後身邊伺候過的宮女,後來孝康皇後去世,這宮女也不曾離宮,到了太皇太後身邊伺候,一晃眼這麽多年過去了,也就成了年資深厚的嬤嬤了。


    這嬤嬤出身烏蘭圖雅氏,宮裏都管她喚作蘭嬤嬤。


    她奉命來教導瑤令,卻並不算是禦前的人,還是慈寧宮的人,隻是瑤令空閑時才會過來,其餘時候,還是往慈寧宮當差的。


    這事不知多少人眼紅,偏偏是太皇太後金口玉言,別人想要也沒有。


    蘭嬤嬤這夜過來,是與瑤令先見一見,熟悉一下。


    可瞧著這位板正的嬤嬤帶來的一摞需要她學習的東西,瑤令有些不解。


    她想了想,還是不願意就此沉默,便道:“嬤嬤,奴才隻是乾清宮禦前侍奉丫頭,侍奉茶水點心膳食,這是奴才分內之事。”


    “可嬤嬤帶來的這些,似乎不是奴才該學的。”


    她以為,太皇太後的話隻是走個過場,配合一下康熙的這出戲。


    就算真要有個嬤嬤,也不至於如此認真。


    但現下,瑤令不得不深想一層,先前未曾來得及回答的康熙的話,又重新回到了腦海之中。


    康熙希望她的爭,是不惜一切與溫雅分庭抗禮,是一定要守住他身邊的位置。


    康熙的想法和蘭嬤嬤帶來的這些東西,梁九功的提點,太皇太後的暗示,都是要把她一步步的推到風暴的中心。


    怎麽就不問問她是否願意?


    蘭嬤嬤道:“若隻做個侍奉丫頭,你如今會的已然足夠了,甚至比任何宮女都要出色。可將來若要做乾清宮的掌事宮女,隻有這些根本就不夠。”


    “你將來的位置,便如同蘇麻姑姑在太皇太後跟前是一樣的。你說說,難道這些不該從頭學起?若不學,將來還指望萬歲爺處處護著你?”


    蘭嬤嬤是奉旨來的,說的話雖直白些,但可見也是誠心誠意的教授。


    瑤令莞爾一笑:“嬤嬤太抬舉了。奴才可沒有蘇麻姑姑的胸襟和氣魄。奴才愚笨,也做不成這樣的人。”


    “奴才隻想規規矩矩的做個小宮女,等到了年歲,奴才得以出宮孝敬阿瑪額娘,過此餘生。”


    蘭嬤嬤深深看了她一眼:“你過於自謙了。是生怕被人看見你的出色之處?要知道這宮裏,人人都盯著你,若是一塊好玉,怎麽都是藏不住的。”


    “你的事,來之前我也聽說了些,倒是個一心想要出宮的。可你也不想一想,主子們既看中了你,還由得你想出宮就出宮?若再不歇了此心,一意孤行,惹惱了主子們,你承擔得起後果嗎?”


    瑤令其實也沒有總把想出宮這話掛在嘴邊。


    就漏嘴說了一回,就被康熙知道了。


    她當然明白,在宮裏還要九年才到二十五歲,誰家主子願意底下的奴才們天天惦記著退休呢?她就隻是在心裏想而已。甚至也沒有數著日子盼著去記錄。


    隻想好好的安生的過這九年。


    偏偏啊,宮裏能養出來一個令主子們滿意的侍奉丫頭不容易。先頭的烏雅氏若是不入後宮,這會兒也已經曆練出來成了乾清宮的掌事宮女了。


    烏雅氏奔著後宮去了,乾清宮的這個出缺空了幾年了,人人都盯著的好事卻落在她這個不想接的人身上。


    前頭伺候的宮女太監都不許與後宮有所往來。但後宮傳來的消息,是一定要經過前頭伺候的奴才們,再通傳到禦前的。


    這裏正安安靜靜的說話,下了值的鈴兒一臉驚慌的回來,與瑤令說。


    “姐姐,永和宮那邊傳來消息,庶妃戴佳氏腹中大痛,似乎是要生了。”


    戴佳氏正要臨盆,產期正是這幾日,要生似乎也不值得鬧出這麽大的動靜。


    可問題是,戴佳氏從慈寧宮回去就腹痛難忍,疼了好幾個時辰,太醫急的滿頭是汗,怎麽也生不出,後來用了針,才將七阿哥給生出來了。


    七阿哥生得不好,也不如六阿哥出生時健壯。


    更要緊的是,七阿哥的腿腳似乎也有些問題,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太醫們正在救治。


    鈴兒白著臉道:“太醫說,七阿哥如此,怕是戴佳氏吃錯了東西。永和宮的人說,戴佳氏自從回來就腹痛,不曾吃過什麽。隻在慈寧宮吃過姐姐做的糕點。”


    蘭嬤嬤聞言,轉眸看向瑤令:“你瞧,你看你躲得過去嗎?”


    “別人是巴不得你就此死了。別說等你到了年歲出宮,隻怕運氣再差些,你就要裹著席子毫無聲息的被人抬出去了。”


    戕害嬪妃和皇帝子嗣,這可是要命的大罪。


    若非瑤令是禦前的人,若她在後宮伺候,這會兒早就被拉到慎刑司先毒打一頓了,打死了就丟出去,打不死就接著打。


    瑤令走出屋子,望著外頭悶熱的黑沉沉的夜。


    後宮天大的動靜,在前朝也不過是投入汪洋大海的一顆石子一點波瀾。不會撼動宏大前殿的分毫。


    她的這個小屋,仿佛就是棲身在龐大宮殿群中的一個小島。安安靜靜的待在這裏,被前頭宏偉的大殿擋住了許多本該落在她這裏的風雨。


    後宮如何,看不見,也懶得去想。


    隻是現在,她這裏尚無人來問詢,也沒有人來不分青紅皂白的抓走她。


    蘭嬤嬤跟著走出來。


    瑤令輕聲道:“在慈寧宮預備的茶點,蘇麻姑姑全程都是看著的。做好之後,自有人先行品茶是否有問題。”


    蘭嬤嬤道:“牽涉到皇嗣,慈寧宮不會坐視不管。你先歇著,我就先回慈寧宮了。”


    這會兒,蘭嬤嬤也沒有給瑤令什麽承諾。


    可兩個人心裏都清楚,此事牽涉到慈寧宮,牽涉到蘇麻喇姑,自然是不能輕易定罪的。就是戴佳氏和七阿哥要跟著受罪了。


    瑤令想到,如若此事無疾而終,就這麽不了了之了,恐怕戴佳氏和以後長大了的七阿哥,也會對慈寧宮,最要緊的是對她這個做東西的人耿耿於懷。


    若真是有人暗中做的,那這個人就是把這個恨直接種到了戴佳氏和七阿哥的心裏。


    真是,好厲害的手段。


    蘭嬤嬤沒有將帶來的東西帶走,瑤令回了屋中,將那些東西都收起來了。


    溫雅雖得了上好的傷藥,聽說傷口已經好了許多了。


    她不被允許再在禦前侍候,還留在這裏做些別的差事,卻比以前安靜了許多,沒有再那樣囂張的咒罵了。


    瑤令回去後抓緊時間洗漱,明兒天還不亮她就要起來輪值,這時候再不睡一下,明天該沒有精神了。


    在那位主子爺跟前侍候,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緊繃著,否則走了神差事辦不好,丟臉的還是她自己。


    她倒是準備睡了,鈴兒那邊卻為她擔心的不得了,生怕慎刑司的人派人來抓走她。


    瑤令道:“你安心睡吧。既這時候沒有來,就不會有人來了。”


    是康熙將她帶去的慈寧宮,她的茶點是康熙叫做的。蘇麻喇姑親眼看著她做的,還是專人嚐過了的,這髒事栽在她頭上,也自有康熙和太皇太後替她擔著。


    想明白這一點,瑤令更不怕了。


    天不亮的時候起身,瑤令睡得踏實,起來的時候精神也很好,一點沒有被昨夜的事情影響到。


    她來了茶房,正巧趕上去上書房讀書的太子和大阿哥來乾清宮給康熙請安。


    康熙還在梳洗,兩位皇子便在外頭候著。


    她如今還不是領頭的,卻儼然成了領頭的。


    昨夜的事情似乎也沒有影響到她在乾清宮的地位。一夜的觀望過去,眾人發現,瑤令還是被主子護著的,後宮永和宮鬧了一夜,乾清宮卻安安靜靜的什麽也沒有。


    很顯然,事兒被慈寧宮和乾清宮的兩位主子聯手壓住了。


    伺候兩位皇子茶水的差事,自然落在了瑤令的頭上。


    太子如今六歲,大阿哥八歲,讀書騎射也都有幾年了。


    太子更是康熙手把手教導出來的,疼愛的跟自個兒的眼珠子似的。儲君也是君,瑤令能伺候康熙,那太子自然也得是她來伺候的。


    這會兒還不到用膳的時候,瑤令預備了些茶水點心,送上來的時候,屋裏倒是人多的很,除了兩位阿哥,便都是他們身邊伺候的人。


    還有溫雅帶著幾個宮女站在那裏伺候著。


    瑤令想,原來她叫發配到這裏伺候來了。


    太子和大阿哥都認得她。她在禦前伺候的這兩年,和太子大阿哥也不可能沒點兒照麵的。


    一見了她,大阿哥的眉頭就擰起來了:“聽說你給爺七弟下毒了?差點把他毒死了。他將來要是真走不了路,爺就把你的腿也打斷。”


    瑤令一噎,大阿哥這也太生猛了。


    太子殿下養在毓慶宮中,幾乎也是總和康熙在一起的,後宮的事,太子不會知道太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康熙也不許人傳到太子跟前。


    大阿哥養在阿哥所,與後宮也沒有那麽多的牽連,去惠嬪那裏也是去請安的,惠嬪也不會拿後宮的事與一個小孩子說嘴。


    可看兩個人的模樣,像是什麽都知道了,那就隻能是有人多嘴說的。


    瑤令的目光掃過溫雅。


    這是想把她的名聲在阿哥們裏頭徹底的搞臭?


    如果太子和大阿哥帶頭厭惡她,用不了幾年,等阿哥們長大了,一起排斥她討厭她,哪怕她再得康熙和太皇太後的看重,阿哥們也會想法子把她趕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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