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韓序隨著陳阜兄妹一同前往榮興伯爵府。


    一路上,因為陳阜特意在陳婉約麵前邀著韓序談論起詩詞歌賦的緣故,三人也算是有說有笑,陳婉約也難得心情好了一些。


    進得榮興伯爵府內,許多公子小姐們已經是提前到了,眾人少不了先是寒暄一陣。


    隨後陳婉約先去了女子一邊打招呼,而韓序則是跟著陳阜,這期間韓序倒是對陳阜有些詫異,原本以為即便陳家生意做得頗大,但終歸是商賈,在這群眼高於頂的權貴子弟們眼裏應當不是很受待見,卻沒想到恰恰相反,陳阜與大多數公子都能夠做到有說有笑,甚至不少勳貴人家都能夠與之交好。韓序心中感歎,難怪後世都說北宋一朝寬容,如今親眼所見,果真如此。


    直到台子搭好,眼看就要開場,眾人才紛紛尋位落座。


    陳阜也不是很張揚的性子,攜著韓序找了一處不惹眼的地方坐了下來,隨後朝著韓序笑道:“怎麽樣,韓序兄,這趟沒白來吧?”


    韓序點點頭,並未反駁,事實也確實如此,來到大宋這些年,韓序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權貴子弟,甚至一些後世史書留名的人家,今個兒都親眼瞧見了。


    隨後,陳阜又興致勃勃補充道:“對了,聽說今個兒伯爵夫人不但是邀了牡丹棚的班子來唱曲,更是請了金鳳樓的幾個清倌姑娘來襯場子,就連被譽為國朝第一才女的溫泉靈都給請來了呢,韓序兄你這一趟來的,忒值了!”


    韓序聽見陳阜所說的名字,一瞬間內心興致全無,她娘的,不會這麽倒黴吧,怎麽在哪都能遇上這個瘟神?


    瞧見韓序臉色難看,陳阜關切道:“怎麽了韓序兄,可是哪裏不舒服?”


    韓序麵上還是盡量保持淡定,擺擺手道:“無妨,隻是略微有些驚訝。”


    陳阜聞言也沒多想,畢竟他自己都對這榮興伯爵夫人的手筆有些詫異,更何況是韓序了。


    隨後,與各家小姐打完招呼的陳婉約攜著小荷與南枝走了過來,也選擇了在韓序二人一旁落座。


    待眾人坐齊,伯爵夫人先是在台前給講了兩句,大概也都是些讓眾人吃好玩好互相結識之類的客套話,隨後便以不摻和後輩的熱鬧為推辭起身離去了。


    沒了長輩,各家公子小姐們反倒覺得自在。


    韓序對大宋的戲曲也知曉一些,宋雜劇往往是先有一段‘豔段’,而後再演‘正雜劇’。但今兒夜的‘豔段’一出場,台下眾多公子哥兒有些就坐不住了,原因無它,今個兒的‘豔段’竟然是由金鳳樓的清倌們代替來唱的,榮興伯爵夫人出手可不小氣,請來的都是平日裏不見銀子不見仙子的大清倌,在座的各位公子哥兒不少都是其恩客。


    就連韓序都是有些不敢抬頭,瞄了幾眼發現其中並未有溫泉靈上場,這才鬆了口氣。


    反觀陳阜大公子倒是從頭到尾昂首挺胸,看得津津有味,顯然是行得端坐得正。


    台上一曲歌舞奏完,台下眾人看得是意猶未盡,紛紛拍手叫好,就是個別清倌們下場之前對著場下拋的幾個媚眼兒,讓不少公子哥兒都有些心虛。


    陳婉約出來一趟,今也難得話多了些,朝著一旁站著的南枝輕聲問道:“南枝,今個兒正戲演的是什麽?”


    南枝思襯了一下答道:“好像是牡丹棚最拿手的《鶯鶯六幺》”


    韓序聞言也提起了興趣,作為一個曆史係學生,對北宋的勾欄瓦舍還是有些了解的,《鶯鶯六幺》應該演的是元稹《鶯鶯傳》的故事,算是宋一朝頗為討喜的戲本,隻可惜到後來逐漸失傳,沒想到今個兒有機會親眼目睹了。


    韓序剛尋思完,接著便聽聞台上念白,“貞元中,有張生者,性溫茂,美風容,內秉堅孤,非禮不可入——”


    隨即便有溫麵書生模樣男子登場,難怪都誇牡丹棚是東京一等的勾欄瓦舍,光是選角就很讓人叫好,台上男子將張生最初那副性格溫和又似乎秉性孤傲的人設拿捏的恰到好處。


    韓序在台下看的有滋有味。


    念白又道:“無幾何,張生遊於蒲。蒲之東十餘裏,有僧舍曰普救寺,張生寓焉。適有崔氏孀婦,將歸長安,路出於蒲,亦止茲寺——”


    接著崔鶯鶯出場,下一刻,韓序便笑不出來了。


    這崔鶯鶯竟是溫泉靈所飾。


    韓序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早該想到如此,像溫泉靈這種名氣的,先前在‘豔段’沒出場,那定然是要在正戲裏頭演大角的。


    慶幸的是,韓序幾人坐的地方不算惹眼,溫泉靈第一時間並未看到這邊兒。


    “常服睟容,不加新飾,垂鬟接黛,雙臉稍紅而已。顏色豔異,光輝動人——”


    念白到此,溫泉靈輕妝常服,一顰一笑,宛若崔鶯鶯當麵。


    台下眾人紛紛拍手讚歎,難怪被譽為國朝第一才女,想不到除了詩詞歌賦讓人稱道,唱功竟也是一絕。


    一旁陳阜也是點頭讚歎道:“好啊,方才覺得那牡丹棚的書生選得好,瞧見搭戲的竟然是這溫泉靈,還以為隻是圖個名氣,難免跟這張生對戲會差點意思,沒想到是我眼色淺了。”


    韓序聞言,咽了咽喉嚨,連話都沒敢接。


    台上。


    念白道:“張自是惑之,願致其情,無由得也。崔之婢曰紅娘,生私為之禮者數四,乘間遂道其衷。婢果驚沮,腆然而奔。張生悔之,翼日,婢複至。張生乃羞而謝之,不複雲所求矣——”


    念罷便有一俊俏女子所飾紅娘向書生曰:“郎之言,所不敢言,亦不敢泄。然而崔之姻族,君所詳也。何不因其德而求娶焉?’”


    書生答:‘餘始自孩提,性不苟合。或時紈綺閑居,曾莫流盼。不為當年,終有所蔽。昨日一席間,幾不自持——,若因媒氏而娶,納采問名,則三數月間,索我於枯魚之肆矣。爾其謂何?’”


    紅娘搖頭輕歎:“崔之貞慎自保,雖所尊不可以非語犯之。下人之謀,固難入矣。然而善屬文,往往沉吟章句,怨慕者久之。君試為喻情詩以亂之。不然,則無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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