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鴉雀無聲,但寧雲舒卻能夠感受到每個人如羽箭般的視線,一道道落在她的身上,將她刺傷得體無完膚。


    她沒有太過震驚,因為看到寧陌雪的表情她便已經猜測到了一切。


    定是寧陌雪從泉仁那裏得知了什麽然後又告訴了陶婉喬。


    還不止是陶婉喬!


    寧雲舒掃視眾人,其中蕭貴妃根本不敢正眼看她,而賢妃亦是沒有震驚隻有羞愧與焦灼。


    原來她們都知道了。


    寧陌雪此刻哪敢說話,那日得知了寧雲舒的病情後她心下慌亂便連忙去找賢妃商議,可賢妃與蕭貴妃一同在佛堂,陶婉喬正巧也在,在幾人的追問她,她不得不如實相告……


    誰能料到陶婉喬會在這般場合當眾說出來,鬧得現在這種地步。


    沈琰雙眸陰鷙,手握成拳微微顫抖,匈奴人荒淫成性,他明明是知道的。


    寧煜差點掀桌而起,本想斥責陶婉喬胡說八道,可轉念一想寧雲舒是自匈奴和親回來,那麽陶婉喬說得極有可能事實……


    他不由得一陣心疼,但臉上卻覺得被人打了無數個巴掌一樣難以抬頭。


    如今要朝臣如何看待寧雲舒,又要如何看待他這個皇兄!


    寧雲舒嘴唇翕動,原來千夫所指竟是這種感覺,她的父皇、她的母後、她的皇兄,怎麽不肯開口替她辯解一句話?


    “公主……”身後桂嬤嬤急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她家公主可是萬金之軀,怎能受人這般羞辱!


    “郡主慎言!長公主清清白白決不允許你如此玷汙名譽!”桂嬤嬤怒斥。


    陶婉喬話已然說出,早無所畏懼,眼中隻有對她的嫌惡與鄙夷:“是嗎?!和親七年,難道嬤嬤還想說公主身子清白?!”


    桂嬤嬤不由得身子一怔。


    “放肆!”皇上怒不可遏,這些話怎能在此等場合說出來,要把他皇室顏麵置於何地!


    陶婉喬猛然跪下:“父皇!兒臣敢以性命擔保,長公主身染髒病,為了眾人安危,請皇上將其禁足!”


    寧雲舒麵色如常,反倒是目光看向了麵前的張知熹。


    他正巧也看著她,他眼中平靜,沒有畏懼、沒有憤怒亦是沒有懷疑。


    她不動聲色移開視線,看向殿上,一身浩然:“父皇,郡主隻怕是醉酒妄言,兒臣和親七年不假,但兒臣亦是大肅的公主,向來潔身自好怎麽可能身染髒病!”


    皇上此刻臉色陰沉若有所思,目光落到了張知熹手中的酒樽。


    張知熹舉起酒樽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一飲而盡,將酒樽倒拿,語氣平淡如此:“長公主乃大肅之榮,微臣信之。”


    寧雲舒呼吸滯住。


    他說,他相信她。


    這殿上沒有一個人相信她,除了他,張知熹。


    “不……”陶婉喬絕望地跪坐地上,她眼睜睜看著他飲了那杯髒酒卻來不及阻止,如今他還受人蒙騙,霎時間她淚如雨下,歇斯底裏道,“父皇!寧雲舒她說謊!有本事喚泉太醫來!是泉太醫替她診治的,泉太醫知曉一切!”


    皇上手緊緊握著龍椅,但凡明眼人順著張知熹的話也該結束了此事,可偏偏陶婉喬不依不饒還要搬出泉仁來!真是個蕭妃那沒腦子的勁兒一模一樣!


    寧陌雪此刻已然將頭埋得更低,生怕陶婉喬下一句便將她供了出來。


    賢妃心提到了嗓子眼,連忙看向殿上道:“皇上,此事定是個誤會,解開了便好,不必請太醫了。畢竟童童與婉喬都是姑娘家,顏麵與清白最為重要。”


    太醫決不能來,否則當眾說出來她身染髒病,別說以後能以她長公主的身份為煜兒鋪路了,此事恐怕還會讓皇上心生不滿而牽連煜兒!


    而且再怎麽說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發生這般事情,她又豈會不難受。


    賢妃想著暗暗看了一眼寧雲舒,既無奈又心疼。


    寧雲舒卻微微挑眉,處之泰然,淡淡道:“如郡主所願,請父皇召泉太醫一問。”


    皇上擰眉:“舒兒,事關你的清譽,也關乎我大肅的顏麵,你可想好?”


    寧雲舒起身行禮:“父皇,正是因為事關我朝顏麵,才更應該召太醫來問個明白。莫叫有心之人憑白抹黑大肅!”


    陶婉喬咬牙,不甘示弱:“父皇,倘若長公主真德行有失,恐隻能以死謝罪!”


    “那若是你無端汙蔑本宮,又該當何罪?”寧雲舒冷冷看著她。


    “嗬,我真是我捏造事實,那生死都憑你處置!”陶婉喬胸口起伏,目光不時朝張知熹看去,她要讓他知曉這個女人到底有多肮髒,要讓他知道他錯信了人!


    賢妃手心捏了一把汗,眸色緊張,暗暗拉住寧雲舒,低聲道:“童童,母妃知道你委屈,可如此情況,莫趁一時之快……”


    寧雲舒看向她,那一臉的擔憂讓她幾乎要以為她是在替自己擔心。


    “母妃看來是知道些什麽?”她語氣平靜,一雙眼睛裏卻滿是質問。


    “童童,母妃隻不過是……”賢妃語塞,一時間不知如何解釋。


    隻不過是知曉了,但為了顏麵選擇裝作不知?


    否則她還能怎麽做?鬧得人盡皆知才真是將寧雲舒推上絕路!


    賢妃深深吸了一口氣,她隻是做了一個母親該做之事罷了!


    殿上,皇上似也下定決心:“好!傳泉仁來!倘若長公主真品行不端有辱大肅,朕定不偏袒!”


    不多時,泉仁急匆匆趕來。


    “微臣叩見陛下!”


    眾人目光都落其身上,他如今一句話,可是能決定長公主的生死。


    “聽聞泉太醫近日替長公主診治,長公主究竟因何抱恙,如實說來!”皇上厲聲問詢。


    泉仁目光朝寧雲舒看了一眼,又看向跪在殿中的陶婉喬,頓時汗如雨下,顫顫巍巍埋下了頭:“回稟皇上……”


    陶婉喬冷笑,直直盯著寧雲舒,她膽敢折辱張大人,這就是後果!


    “長公主身體抱恙乃是因為舟車勞頓導致身子虛弱氣血不足。”泉仁中氣十足,聲音響徹大殿。


    賢妃與寧陌雪麵麵相覷,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答案是她們萬萬沒想到的。


    陶婉喬怔住,難以置信看向他:“她明明染了髒病還吩咐你不許告訴別人!泉太醫你要知道,若現在不肯說出來,那便是欺君罔上!要掉腦袋的!”


    泉仁再次叩首:“皇上,微臣不敢欺瞞!長公主確實隻是氣血體弱,若郡主不相信,大可再請別的太醫來一斷究竟。”


    陶婉喬目眥欲裂:“父皇,他在撒謊!再傳十個太醫來當場診治,真相必定大白!”


    “胡鬧!”皇上氣急,狠狠看向陶婉喬,“舒兒和親歸來乃是大肅的功臣,豈容你一再汙蔑!”


    陶婉喬含淚搖頭:“父皇,兒臣沒有……”


    “住口!”皇上慍色不減,在場所有人都知道郡主心悅張知熹,如今鬧出此等事情,定是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所致!


    況且……


    他的目光看向寧雲舒。


    去匈奴和親七年,真是染了髒病也是正常,不過是此事皆是心照不宣,若誰敢如陶婉喬這般挑明,必定要流血方可保全皇室尊嚴!


    “父皇!”


    陶婉喬還想再說些什麽,可皇上已然沒了耐心,倏然起身瞧向寧雲舒:“舒兒,朕乏了,既是你的事情,她便交由你全權處置!”


    皇上說完大步離去。


    “恭送皇上!”眾人紛紛行禮。


    賢妃與寧陌雪皆是鬆了一口氣,沒想到泉太醫居然會這麽說,到底是欺君,還是說此事真是一場誤會?


    “父皇!父皇!”陶婉喬哭喊,卻換不來半點停留,到底她隻是一個養女罷了,而寧雲舒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脈!


    陶婉喬倏地想到了,伸出手直指寧陌雪,“姐姐,不是你說的寧雲舒身染髒病嗎?!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快同眾人解釋明白啊!”


    聞言眾人紛紛訝異看向寧陌雪,寧陌雪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看向陶婉喬,她怎能把自己給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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