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克利斯多弗·羅賓、溫尼·菩和小豬在一塊兒聊天,羅賓把他嘴裏吃的東西咽下去,然後漫不經心他說:“小豬,今天我看見一頭大象。”


    “它在幹什麽?”小豬問。


    “正在笨重地走著,”羅賓說,“我想它沒有看見我。”


    “有一次我看見過一隻,”小豬說,“至少,我認為我見過。”可是他又說,“不過它也許不是大象。”


    “我也見過大象。”溫尼·菩說,可他心裏卻嘀咕:大象是什麽樣子啊!


    “淨瞎說。你們不會經常看見它們的。”羅賓大大咧咧地說。


    “現在不會看見。”小豬說。  “這個季節不會看見。”小熊說。


    然後他們一起聊別的事,直到小熊和小豬該一起回家了。小豬和小熊沿著“百畝林”邊緣的小道走的時候,彼此沒有說多少話。他們來到溪邊,相幫著從踏腳石上過了小溪,當他們又並排越過灌木山坡的時候,就又開始親呢地說東道西。小豬說,“你如果明白我的意思……”菩說,“我自己就是那麽想的……”小豬又說,“可是,從另一方麵說,我們一定要記住……”菩又說,“很對,雖然暫時忘了


    ……”


    ……說著,說著,他們來到了“六棵鬆”,溫泥·菩四下裏張望了一下,見沒有人偷聽,就一本正經他說:“小豬呀,我下決心要幹件事。”  “你要幹什麽?菩?”  “我決心要抓一隻大象。”  溫尼·菩說這話的時候,腦袋點了好幾下,他等著小豬問“怎麽捉?”……這一類的話。可是,小豬什麽也沒說。實際上,小豬正在後悔為什麽自己沒有先想到這事呢!  過了一小會兒,溫尼·菩說:“我打算使用陷阱,而且一定要搞一個‘巧妙的陷阱’,你可得幫我的忙啊,小豬。”  “我願意幫忙。”小豬一聽說叫他幫忙,又快活起來,他說,“咱們該怎麽辦呢?”  “說的是呀,問題就是怎麽辦啊。”溫尼·菩說罷,他倆就坐在一起想主意。  溫尼·菩想出的第一個主意是:他們得挖一個“大深坑”,那麽,大象走過來就會掉進坑裏去,然後……  “為什麽?”小豬說。  “什麽‘為什麽’?”菩說。  “大象為什麽會掉進去?”  溫尼·菩用掌擦擦鼻頭,然後說,大象可能會走著來的,嘴裏哼著一支歌兒,眼望著天空,尋思著會不會下雨,這樣,他就不會看見“大深坑”,一直到他掉進半截腰裏,再發現問題,那就晚了。  小豬說,這倒是一個挺好的陷阱,可是假如天已經在下雨呢?  溫尼·菩又用掌擦擦鼻頭,然後說,他沒有料到那一點。接著他又開心起來,說:“假如已經在下雨,大象就會眼望著天空,尋恩著會不會放晴,這樣,他就不會看見大深坑,一直到他掉進半截腰裏,……那就晚了。”  小豬說,既然這一點已經搞清楚,他認為這的確是一個“巧妙的陷阱”了。  溫尼·菩聽了小豬這麽說,感到很得意,他覺得好像已經把大象捉住了。不過,還有另一件事要考慮,那就是:“大深坑”應當挖在什麽地方?  小豬說,最好是離大象原來待的地方一尺來遠。  “那樣他會看見我們挖坑的。”溫尼·菩說。  “不會的,他要是朝天上看,就不會看見我們。”  “他會起疑心的,”菩說,“假如他碰巧朝下看呢?”他想了好長時間,有點泄氣他說,“事情並不像我想的那麽容易啊,難怪大象那麽難捉。”  “誰說不是呢。”小豬說。  他們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弄掉身上幾根刺,又坐了下去。溫尼·菩一直在自言自語:“但願我能想出一個辦法來!”他相信頭腦聰敏的人一定能捉住大象,但願他能知道那個捉大象的好辦法。  “假定,”他對小豬說,“你要捉我,你會怎麽辦?”  “嗯,”小豬說,“我會這麽辦的:我弄個陷阱,在陷阱裏放一罐蜂蜜,你就會聞到蜜的味,你就會進去找蜜,然後……”  “對,我會進去找蜜的,”溫尼·菩興奮他說,“隻不過我會非常小心,以免傷了我自己。我會找到那罐蜜的。你知道,我要先舔舔蜜罐的周邊,假裝裏麵沒有多少蜜,然後,我要走開去想一想,然後,再回來開始吃罐中間的蜜,然後……”  “好了,不用多說了,你一定會被……我一定會捉住你的。現在的問題是,要搞清楚大象喜歡吃什麽?我認為他愛吃橡子,你說呢?我們會弄到好多好多橡子的


    ──我說,菩,你醒醒啊!”  原來,溫尼·菩已經進入了甜蜜的夢鄉,他一下子驚醒過來,說蜜比橡子更能逗人喜歡。小豬不以為然。他們剛要爭論,小豬忽然想起,要是往陷阱裏放橡子,自己就得去找橡子;要是往裏麵放蜂蜜呢,菩就得把他自己的蜂蜜拿出來一些。於是他就說:“好吧,就用蜂蜜吧。”其實,菩也是這樣盤算的,他正要說“好吧,就用橡子吧。”  “就用蜂蜜!”小豬用一種深思熟慮的樣子跟自己說,好像一言為定了,“我來挖坑,你去拿蜂蜜。”  “就這樣吧。”菩說著,邁著笨重的步子走了。  剛到家,他直奔食櫥,站在一把椅子上,從頂上一層取下一大罐蜂蜜。罐上本有“蜂蜜”的字樣,可是為了搞準確,他把紙蓋去掉,往裏看看,看起來沒錯,就像蜂蜜。“可是你很難搞清楚,”菩說,“我記得我叔叔有一次說他見過的奶酪也是這種顏色的。”他伸舌頭舔了一大口,“沒錯,”他說,“真是的,沒問題,是蜂蜜,我敢說,一直到罐底全是蜂蜜,除非是,當然……”也可能有人開玩笑把奶酪放進罐底,也許,最好是我把最下麵的也嚐一嚐……萬一……萬一大象不喜歡奶酪……跟我一樣……咳!”他長出一口氣,“我說對啦,一直到底全是蜂蜜。”  弄清楚之後,他帶著罐子回到小豬那裏,小豬從“大深坑”底下抬頭仰望,說“拿到了嗎?”菩說:“拿到了,不過不是滿罐的。”他撂給小豬,小豬說:“果然不滿,你就隻剩下這一點兒了嗎?”菩說:“對呀!”因為事實就是這樣。於是,小豬把罐放在坑底,然後爬出坑來,接著他們一起走回家去。  他們到了溫尼·菩的家,“好了,再見,菩,”小豬說,“咱們明天早上六點鍾在鬆樹林見,到那時候,咱們看大陷阱能抓住幾隻大象。”  “六點鍾,小豬,你搞到繩子了嗎?”  “沒。要繩子幹嗎?”  “牽大象回家用啊!”  “哦!……我還以為你一吹口哨,大象就會來呢!”  “有的會來,有的不會來。大象的事,你很難搞清楚。好吧。再見!”  “再見!”  於是小豬走回他的住所,菩就鋪床準備睡覺。  幾小時以後,黑夜將盡的時候,溫尼·菩突然醒來,他有一種下沉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從前也曾經有過,他知道那是什麽意思,那就是說他餓了。於是他就走到食櫥那裏,站在一把椅子上,伸手往頂上一層,可是他什麽也沒找著。  “真怪!”他想,“我記得我有一罐蜂蜜放在那兒的,一滿罐,滿滿的都是蜂蜜,一直到罐口都是,上麵還貼著“蜂蜜”兩個字,一看就知道那是蜂蜜。怎麽不見了?可真怪啊!”於是他就開始來回地走著,尋恩著蜂蜜哪兒去了。同時自己哼哼嘰嘰地呢喃著:  稀奇真稀奇,  我的好蜂蜜。  標簽寫清楚,  明明是“蜂蜜”。  滿滿一大罐,  不知哪兒去。  誰知哪兒去?  稀奇真稀奇!  他像唱歌一樣,衝自己哼哼著唱了三遍,突然,他記起來,原來他已經把那罐蜂蜜放到那個“巧妙的陷阱”裏麵去抓大象了。


    “真糟糕!”溫尼·菩說,“都是因為要好好地招待大象……”於是他又回到床上去。  可是他睡不著。他越想睡,越睡不著,他試著數羊,“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那原本是一個催眠的好辦法,可這時候也不靈了。他又試著數象,“一隻象,兩隻象,三隻象……”這就更糟了。因為他數的每一隻大象,都是直衝著他的一罐蜂蜜而來,並且吃得一幹二淨。他怪難受地躺在那兒,呆了一陣子,當他數到第587的時候,那個“587”大象吧卿著嘴自言自語說,“這蜜真好!我從來沒有吃過比這還好的蜜了!”菩再也受不了啦,他跳下床,跑出房子,直衝著“六棵鬆”跑去。  這時,太陽還沒起床,但“百畝林”上空已經稍有亮光了,這似乎顯示著太陽在蘇醒,很快就會破雲而出。在半明半暗當中,鬆樹林顯得有些冷清,寂靜,那個“大深坑”好像也更深了,而在坑底放著的溫尼·菩的蜂蜜罐,也成了帶有神秘色彩的東西了,隻有個模糊的形狀,可是當他接近的時候,他的鼻子告訴他:那是真正的蜂蜜,於是他的舌頭伸出來了,把嘴唇舔來舔去,他準備要吃蜜。  “糟糕!”溫尼·菩把鼻子伸進罐子裏說,“有個大象吃過它了!”接著他想了一下,又說,“噢,不,是我吃的,我給忘了。”  其實,他已經吃掉了大部分,罐底還剩下一小點兒,他就把腦袋鑽進罐子裏麵。開始舔了起來。  不久,小豬醒了。他一醒,給自己說:“歐!”接著勇敢地說,“對啦!”再接著更勇敢地說,“正是這樣!”  可是他總覺得自己並不怎麽勇敢,因為真正在他腦子裏蹦蹦跳動的字眼兒,老是“大象”。  大象到底是什麽樣子?  它凶嗎?  吹口哨能引它過來嗎?它怎麽過來?  它喜歡豬嗎?  如果它喜歡豬,對不同品種的諸,它會一樣對待嗎?  假如它對豬是凶的,那麽,對待我這樣的豬、有一個名叫威廉的祖父的豬,會不會有所不同?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他就得看他捉的第一隻大象去了,可上麵這些問題的答案,他還毫無所知呢!  當然,溫尼·菩會跟他一塊兒去的,哥兒倆好嘛!可是如果大象對豬和熊都很凶,又該怎麽辦?幹脆,我假裝頭疼,就說今天早晨不能去“六棵鬆”了,這會下會好點?……可是都睡床上,啥也不幹,白白浪費時間呢!──小豬想來想去,他該怎麽辦呢?  接著,他又有了一個“聰明”主意。他現在悄悄地去“六棵鬆”,非常小心地偷著往陷阱裏瞧瞧,看有沒有大象。要是有,他就趕緊回家睡覺;要是沒有,他就不回家睡覺。  於是他就去了。起初,他以為陷阱裏不會有什麽,隨後他又認為會有的,可是一走近了,他就肯定會有了,因為他能聽見大象的聲音了。  “老天,老天,老天爺啊!”小豬自言自語,他本想跑掉。可是一想既然已經這麽近了,幹脆就看看大象究竟是什麽樣子吧!於是他就趴在陷阱邊往裏看……  原來,在坑底下,溫尼·菩一直在想方設法,把套在頭上的蜂蜜罐搞掉。他越搖晃,套得越緊。“糟糕!”他在罐子裏麵喊,“哦,救命啊!”他連喊了好多聲。“噢!”他打算撞個什麽東西,可是他看不見要撞的東西,“無濟於事。”他又想爬出陷阱,可是除了罐子裏的一小部分,他什麽也看不見,找不著出路。最後,他抬起腦袋,頂著罐子,整個身子直立起來,發出悲哀絕望的聲音,大聲吼叫


    ……就是在這個時候,小豬朝下望著。  不看還好,一看,可把小豬嚇壞了。  “救命,救命啊!”小豬喊叫,“一隻大象,一隻可怕的大象!”他離開那個坑,拚命地快跑,一邊跑,一邊大喊大叫,“救命,救命啊!一隻可怕的大象!”他嚇慌了,嚇得舌頭發硬,說話不清,有些岔音了,“可怕!”“好怕!”“一隻嚇死人的大象!”“好怕!”“好辣!”“一隻好怕的大辣象!……”他不停地拚命喊,拚命跑,連喊帶跑,連跑帶喊,一直到了克利斯多弗·羅賓的家為止。  “出什麽事了?”克利斯多弗·羅賓說。他剛剛起床。  “大……”小豬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說不出話來,“一隻大,一隻大,一隻大象。”  “在哪兒?”  “在那兒。”小豬揮動著小爪子。  “長得像什麽?”  “像……像……它的腦袋大極了,克利斯多弗·羅賓,你簡直沒見過那麽大,一個特別大的東西,就像……什麽也不像。反正大得不得了……噢,就像……像什麽我也不知道……就像一個特大特大的什麽大家夥,哦,對了,像個大罐子。”  “喔,”克利斯多弗·羅賓穿上鞋,說,“我倒要去瞧瞧。跟我來。”  和克利斯多弗·羅賓在一起,小豬就不怕。於是他們就一起走了。……當他們走近“大深坑”的時候,小豬焦急他說;“我能聽見它了,你呢?”  “我能聽見有點什麽聲音。”克利斯多弗·羅賓說。  原來,溫尼·菩找到了一個樹根,它正在用腦袋往上撞呢。  “瞧那兒!”小豬說,“怪嚇人的吧?”說著他緊緊拉著克利斯多弗·羅賓的手。  忽然,克利斯多弗·羅賓大笑起來,他笑哇,笑哇,……笑了又笑……笑個沒完。正當他大笑的時候,“哢嚓”一聲,“大象”的腦袋在樹根上猛撞,一下子把罐子撞碎了,接著,菩的腦袋重新露在外麵了。  小豬恍然大悟。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傻,羞得不得了,跑回家去,倒頭就睡,人家問他怎麽了,他忙說:“頭疼。”  克利斯多弗·羅賓和菩一起回家去吃早飯。  克利斯多弗·羅賓看著溫尼·菩那個傻樣兒,忍不住說:“啊,小熊,我多麽喜歡你啊!”  “我也多麽喜歡你啊!”溫尼·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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