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蟋聲嚁嚁。


    眼看馬上就要出小院了,夏言不由地拉了拉寧辰的袖子:“陛、陛下……”


    “萬一,奴才是說萬一,萬一那倔驢還是不追出來,您真的要回宮嗎?”


    “江南一事耽擱不得,可如果沒有靳輔,重修大堤一事,隻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厲害的人去做……”


    寧辰並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麵無表情地往外走去,眸子裏依舊十分自信。


    夏言還想說些什麽,可剛要再開口,身後突然傳出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等等!”


    聞言,夏言頓時驚喜無比,連忙對寧辰說道:“陛下,靳輔他真的……”


    曹大海與小安子也紛紛都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門口已然追出來的靳輔。


    見他雙眼瞪大,神情震驚,甚至隱隱還帶著幾分質疑。


    夏言與曹大海又不約而同看向了寧辰,心中高興之餘更是大感佩服!


    沒想到,這個年僅九歲的小皇帝竟然真的能將靳輔的心理掌控得如此到位。


    而一旁的小安子早已見怪不怪!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這位年幼的主子,雖然隻有九歲,卻長著一顆玲瓏心,對人性更是十分了解!


    太後、範大有、甚至孔老夫子,以及他身邊的這兩位,哪個的內心不曾被小皇帝精準拿捏過……


    寧辰卻並沒有回頭,沒人發現他的嘴角已然微微勾起!


    “圖上的東西,真的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靳輔直勾勾地看向小皇帝,一副質疑的神態。


    寧辰緩緩回過身,冷冷道:“不是!”


    “這水車乃是朕從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上麵不僅有你研究的這種類型的水車,還有各種各樣的!”


    此言一出,靳輔的眼睛再次冒出精光:水車?


    這玩意兒叫水車?


    而且還有各種各樣的……


    原來,寧辰之前從他桌子上拿起的那個像轉盤一樣的小玩意,就是他近段時間專門研究的灌溉工具,想借由水力來省去人力,實現自動引水的目的。


    正如他自己說所,他早已對朝廷、對這天下絕望。


    但他內心深處又不甘就這麽渾渾噩噩過完一生。


    所以,他想著無論如何,自己總得留下點什麽在這世間。


    於是這才潛行研究灌溉工具。


    可如何完全實現借用水力他暫時還沒有徹底解決,為此,他這段時間一直在研究這個問題,也做了很多模型,可卻仍舊達不到他最想要的效果。


    但就在剛剛,小皇帝寧辰在紙上寥寥幾筆便畫出了一個成品。


    外形酷似車輪,輪幅中心是輪軸,以及密密麻麻的橫板,外圍則是十六個擋板,橫向安置小鬥。


    他一眼便看出了那張圖紙的高明之處,更是感到了無與倫比的震撼。


    他不敢相信,自己這個“水利行家”都沒有想通的問題,這年僅九歲的稚子竟然草草幾筆便解決了!


    於是,強烈地震驚與疑惑,讓他不受控製地追了出來。


    現在聽聞小皇帝如此說,他暗自鬆了口氣,暗道:難怪,我就說一個九歲稚子,怎麽可能懂這麽多……


    但他很快又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是什麽古籍?”


    “竟然還有各種各樣的水車……”


    如果真的有小皇帝所說的那本古籍,而且還記載了各種各樣的水車,那自己想通過創造這東西從而留名於世的想法豈不成了泡影?


    見靳輔神色呆滯,寧辰心中好笑:這種灌溉用的水車,在上一世的曆史上,很早就出現了。


    他小時更是在農村親眼見過,又怎能不清楚?


    當他第一眼看到靳輔做的這個小玩意兒時便看出來了。


    但同時,他心中也不禁暗自感慨:


    水車雖看似簡單,但對於從未見過便想研究出來的人來說,也沒那麽容易!


    畢竟從無到有,往往比有而優之更難。


    而水車也是凝結了古人那麽多年的智慧才誕生的!


    而就在寧辰暗自感慨之際,靳輔已然再次問道:“到、到底是何古籍?那古籍在哪裏、在哪裏……”


    聞言,寧辰微微挑眉,隨即又冷冷道:


    “這些小玩意兒都不值一提!”


    “關鍵是書上記載了一種可以徹底解決江南水患的方法!”


    “不過,你既然不想管天下的那些破事,朕說再多也無益!”


    說罷,竟再次邁開腳步往外走去。


    夏言與曹大海更是一頭霧水,這靳輔明明已經按小皇帝分析的那般追出來了,為何小皇帝還要走?


    難道他是真的不想招攬靳輔了?


    而小安子卻依舊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暗道:陛下又要開始拿捏了……


    果不其然!


    就在寧辰剛走兩步時,靳輔突然大聲喊道:“陛、陛下,您真的看過那本古籍?”


    寧辰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


    靳輔急了,竟直接快步追了出來,擋在小皇帝麵前,繼續追問道:“陛下,那本古籍真的記載了能徹底解決江南水患的方法?”


    寧辰皺了皺眉,臉上竟已浮現不耐煩的怒意:“君無戲言!”


    “就算你不信朕,難道還不信你的摯友夏言嗎?”


    夏言一顫,連忙說道:“靳兄,我之前不就和你說過嗎,陛下就是要重修大堤,徹底解決江南水患……”


    靳輔微微張了張嘴,他當然記得夏言之前說過這句話,但看到那張水車圖時,他絕不相信一個小皇帝能有辦法徹底解決水患。


    “敢、敢問陛下,你……”


    “哦,不,您!”


    “您指的辦法是什麽辦法……”


    靳輔結結巴巴地問道。


    寧辰卻冷冷道:“什麽辦法都與你無關了,讓開,朕要回宮了!”


    小安子十分懂事,當即一腳踹開了擋在寧辰麵前的靳輔,扔給他一個白眼,隨即恭恭敬敬對寧辰做出“請”的動作。


    見狀,夏言與曹大海都不由地一愣,神情似乎有些複雜。


    隻有小安子知道,寧辰從不是一個嚴苛無情、不依不饒的人,但寬容的前提是這個人必須是自己人!


    小皇帝之所以還要如此對靳輔,正是因為靳輔還沒有歸心。


    可就在寧辰頭也不回地往外走時,靳輔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陛下,草民知錯了,草民不該衝撞陛下,更不該對陛下無禮,草民罪該萬死!”


    “求陛下告訴草民,如何能徹底決絕江南水患……”


    寧辰微微挑眉,他並不是要靳輔下跪,下跪對於他這個現代人來說絲毫沒意義。


    但他要的是靳輔的態度!


    他緩緩回過神,直勾勾地看著靳輔那雙渾濁的雙眼。


    片刻後,他似乎得到了答案,這才緩緩將靳輔扶了起來:“你現在願意相信朕了?”


    “不趕朕走了?”


    靳輔愣了愣,再次微微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夏言很是時機地說道:“倔驢,還不趕緊請陛下進屋……”


    小屋的燈火從明亮到昏暗,最後又到明亮。


    直到淩晨,將小皇帝三人恭恭敬敬送走後。


    靳輔仍呆呆站在門口,看著手中那一疊密密麻麻的圖紙,喃喃道:“夏兄,你說這一整套減水壩、開渠分流、束水攻沙的方案,真的是小皇帝從古籍上看到的?”


    說到此,靳輔又癡癡地看向夏言:“可古籍上怎可能記載如此有針對性、如此詳備、如此適合江南水患的治水辦法?”


    夏言笑了笑,並沒有回答靳輔,而是深深看向小皇帝離去的方向,幽幽道:“靳兄,之前我就和你說過,咱們這位小皇帝真的很厲害,現在你信了吧?”


    靳輔也呆呆地看向小皇帝離去的方向,用力地點點頭,目光逐漸堅定:“我相信了……”


    見狀,夏言拍了拍靳輔的肩膀,笑道:“靳兄,咱身上的擔子不輕,可千萬不能讓小皇帝失望,趕緊準備吧,天一亮,咱們便出發江南……”


    另一邊。


    小安子看了看前麵警戒的曹大海,興奮地走到寧辰耳邊輕聲道:


    “陛下,真沒想到靳輔竟然還能推薦這個人!”


    “有這個人在,宋國忠那老狐狸想保工部也保不了了……”


    寧辰堅定地點點頭,幽幽道:“是啊!”


    “朕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意外之喜!”


    “不過這張牌不能著急用!”


    “走,該去商號逛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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