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孤月渾濁。


    無人的街道上,廖凡仰天長歎後又沮喪地低下了頭,看著手中的那個香囊,眼裏盡是複雜。


    他早就知道如今的這個小皇帝絕不簡單。


    但他萬萬沒想到,小皇帝會對他這個無名小卒下手。


    小皇帝能輕輕鬆鬆派人將自己綁進皇宮,又輕輕鬆鬆將自己敲暈了送回來。


    他很清楚,小皇帝這其實就是在告訴自己,自己的性命隨時都掌握在小皇帝手中。


    如果自己執迷不悟,不肯效忠小皇帝,那自己很有可能會再次被小皇帝派人給幫了,至於能不能再活著回去,那可就說不定了!


    而且,就在他被送回家剛醒過來不久,浮香姑娘竟然連夜主動找上了門。


    在他麵前,浮香姑娘梨花帶雨,聲淚俱下。


    懇請廖凡救救她,帶她遠離京都。


    一番追問之下,他這才知道,原來是禁軍統帥曹大海看上了浮香姑娘,揚言三日後便會讓人來帶走浮香姑娘。


    事發突然,廖凡雖心中詫異,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京都之人誰都知道,自從麗春院改名妙音坊後,其背後最大的靠山就是禁軍統帥曹大海。


    畢竟在京都這個地界兒,隻要是做得大一些的產業,哪個背後沒有朝堂大員的支持?


    這都已經是所有人心中都已默認的潛規則了。


    作為禁軍統帥,有些利益鏈條也不為過。


    但通過浮香姑娘這件事,廖凡卻可以肯定,妙音坊的背後雖是曹大海,但曹大海的背後卻是當今的小皇帝。


    也就是說,曹大海會突然看中浮香並要帶她走,這一切肯定都是小皇帝的刻意安排!


    那麽就意味著,小皇帝不僅已經掌握了自己所有的動態,甚至還可以隨時操控自己身邊的人。


    小皇帝明明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自己,為何要先綁架自己,而後又通過浮香姑娘來警告自己呢?


    目的隻有一個:給自己機會棄暗投明,效忠小皇帝!


    如果自己不棄暗投明,那自己的結局就不隻是失去浮香姑娘,就連自己的性命,也肯定很難保住!


    想清楚這些,廖凡對這個年僅九歲的小皇帝產生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如此手段、如此城府,難怪宋國忠那些人會對他咬牙切齒!


    更何況,小皇帝如今隻有九歲,若假以時日,隻怕會更加恐怖如斯……


    可問題是,宰相也不是什麽好鳥!


    若讓宰相宋國忠知道自己背叛了他,自己的結局也必定會很慘。


    夜色下,廖凡再次歎了口氣。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反複盤算了:


    背叛宋國忠是死!


    不效忠小皇帝也是死,而且自己最愛的浮香姑娘也會受到牽連,甚至連一吻芳澤的機會都沒有……


    片刻後,他又咬了咬牙。


    左右是個死,不如投靠小皇帝,最起碼還能先把浮香姑娘弄到手。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能抱得美人歸一日,就是一日!


    不然就這麽死了,那自己多劃不算?


    又一次下定決心後,廖凡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清澈了起來。


    雖然小皇帝沒有說,但他很清楚,小皇帝之所以如此逼迫自己,就是想讓自己坐上刑部尚書的位置,潛伏在宋國忠身邊。


    而想要坐上刑部尚書的位置,就必須打敗公認的刑部尚書最佳人選:刑部左侍郎俞澤秀!


    而他之前已然得知小皇帝公開召見了俞澤秀。


    別人或許看不懂,但已經被小皇帝綁到皇宮裏秘密見過一麵的他比誰都看得更清楚。


    小皇帝秘密見自己,後麵又通過浮香姑娘來逼迫自己,卻大張旗鼓召見俞澤秀。


    不就是想要借此機會來讓宋國忠對俞澤秀產生懷疑嗎?


    既然小皇帝已經把戲碼做到了這個地步,那此時就是自己去見宋國忠的最佳機會。


    廖凡終於不再猶豫,步伐堅定地朝著宰相府的大門走去……


    與此同時。


    大寧皇宮養心殿內。


    聽完寧辰的講解,範大有似乎還是有些不安:“陛下,廖凡真的能明白您的真實用意並且選擇投靠您嗎?”


    寧辰笑了笑,幽幽道:“這個世上從來不缺聰明人,但能將聰明隱藏起來的人,可就不多了!”


    “朕不會看錯的,廖凡是個懂得偽裝的聰明人,而且還是個十分怕死的利己主義者。”


    範大有一愣:“利己主義者?這是何意……”


    寧辰並沒有解釋,而是繼續說道:“廖凡一定很快就會親自去見宋國忠!”


    說到此,寧辰又喊來小安子:“小安子,你再親自跑一趟俞澤秀家!”


    “記住,你一定要隱蔽而暴露!”


    聞言,小安子不由地一愣:“隱蔽而暴露?”


    “陛下,您這要求會不會有些……”


    範大有也不解道:“陛下這是何意?”


    寧辰正色道:“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連根拔起!”


    “如果朕所料不錯,宋國忠一定監視俞澤秀,所以,小安子,記住,你一定要讓宋國忠監視俞澤秀的人發現你,但又不能讓別的人發現你去過俞澤秀家,連俞澤秀本人都不能發現。”


    “記住,一定要裝出一副你私下偷偷會見俞澤秀的樣子給宋國忠監視俞澤秀的人看!”


    “這是此次計劃最為關鍵的一步!”


    “隻要廖凡能說動宋國忠,再加上這一劑湯藥,俞澤秀必定會被宋國忠舍棄……”


    小安子雖然並不能完全理解,但依然堅定地領命離去。


    範大有仍舊似懂非懂地追問道:“陛下,您就這麽確定廖凡能說動宋國忠?”


    “而且,就算廖凡真的能說動宋國忠,就算您讓安公公再去偷偷跑一趟做戲給宋國忠看,宋國忠就一定會舍棄俞澤秀嗎?”


    “老臣覺得此事還是有些想當然了,畢竟他隻需要再見一次俞澤秀,把事情問清楚不就行了?”


    寧辰無奈地搖頭笑道:“放心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是每個聰明人都會做出的選擇……”


    另一邊。


    宰相府內。


    宋國忠凝眉看向廖凡,沉聲道:“好了,別繞彎子了,你不就是想讓老夫舉薦你當刑部尚書嗎?”


    “那你說說,老夫憑何舉薦你?”


    廖凡一副諂媚至極的模樣跪倒在地,連忙說道:“宰相大人,那俞澤秀的確個人能力比下官強,而且又是您的得意門生。”


    “可小皇帝召見他不就是在和您搶他嗎?”


    “俞澤秀孤家寡人,靠的就是您的門生才混到今日,誰敢說他不會被小皇帝收買?”


    “可我就不同了,從我父親開始,我們就一直效忠於您。”


    “隻要下官當上刑部尚書,必定早晚問安,大小事情全憑您裁定。”


    “您是知道的,下官隻是想多撈點錢,並沒有什麽太大的野心……”


    宋國忠捋著胡須,麵無表情地聽廖凡陳述了一大堆。


    最後,他還是不置可否地將廖凡打發走了。


    待廖凡離去,柔兒再次從裏屋走了出來。


    她看向宋國忠,嚴肅地說道:“義父,柔兒覺得這廖凡說得不錯!”


    “雖然這廖凡是個廢物,但最起碼他比起現在的俞澤秀而言,他更值得您信任。”


    “而且,您之所以看重俞澤秀,不就是因為他的能力,以及是您一手培養的得意門生嗎?”


    “可現在,小皇帝對他的收買不得不防!”


    “相反,對您而言想掌握廖凡身上的把柄實在太容易了,而且像他這樣的廢物,就算有背叛您的賊心,也沒那個能力!”


    “說到底,您需要的隻是一個聽話的人坐上刑部尚書的位置……”


    宋國忠皺了皺眉,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確該當如此!”


    “可俞澤秀乃老夫培養了這麽多年的人,之前他也把話都說清楚了,連你都覺得他沒有說謊!”


    “老夫絕仍舊不相信他會背叛老夫……”


    柔兒淺淺歎了口氣,道:“義父,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小皇帝的手段您與我都是見識過的!”


    “到現在為止,我們都還不能完全肯定俞澤秀沒有被小皇帝收買,這種情況下,貿然推俞澤秀繼任刑部尚書,是會承擔風險的!”


    “所以,與其用一個不能完全信任的幹吏,還不如用一個完全能掌控的廢物……”


    正說著,房間外傳來了一個下人的聲音:


    “大人,奴才有要事來報!”


    宋國忠皺了皺眉:“進來吧,何事?”


    下人進房後恭敬地朝著宋國忠行了一禮,又看了眼柔兒。


    宋國忠見狀,沉聲道:“但說無妨!”


    下人這才說道:“大人,方才監視俞澤秀的人回報,說宮裏的安公公又去了刑部左侍郎俞澤秀家中,而且行跡鬼祟……”


    宋國忠瞬間瞪大了眼睛:“什麽?”


    “安公公?可是小皇帝身邊的那個小安子?”


    一旁的柔兒也不由地皺起了眉頭。


    下人回道:“回大人,正是小皇帝身邊的那個司禮監秉筆太監小安子!”


    宋國忠追問道:“他找俞澤秀幹什麽?”


    下人回道:“小人不知,按照您的吩咐,我們的人隻是暗中監視俞澤秀,沒辦法得知具體的談話內容……”


    宋國忠皺了皺眉,沉吟片刻後還是擺了擺手,道:“知道了,去吧,繼續監視。”


    待下人離去後,宋國忠的臉色愈發陰沉:“莫非俞澤秀真的背叛了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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